这事得从侯孝贤导演的《聂隐娘》得到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说起。
“能有什么电影这样分秒不差地把时代搬上银幕呢?”这是贾樟柯被《悲情城市》震憾而出的一句话。他借用戛纳电影主席雅各布的“伟大的电影有伟大的预言性”,贾樟柯与侯孝贤,两岸之间有一个时差,贾樟柯紧捉住了那个时差和预言。而我们在这里,也想捉住一种时差,或者,对于时尚来说,它应该叫做“倒时差”。在侯孝贤的电影影像中,我们试图用一种颇为悲壮的方式来试图解读时尚的流动,像用手去拦住大江大海的奔腾。因为《聂隐娘》新近获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媒体掀起一阵“侯孝贤热”,重温这位导演的电影如今就像看一辑辑亲切的老照片,那古旧的女性形象,有一种岁月泛黄的温暖,试图凝固这种心里一暖的形象,于是便有了“暖女”的寻找模式。时态是反时尚的,但是它跟设计师们每年都在发布的复古套装一样,却又是为了充实时尚的。
文_yogi 资料整理_实习生 程佳琪 场景1“暖女”-祖母
“阿孝咕~阿孝咕~”,年老的祖母,从母亲准备好的饭桌上出走,穿过大榕树下集会的人们,蹙着眉头,有些困惑,但唤声坚定:要她最疼爱的孙子回来吃晚饭。瘦伶仃的身子骨,典型的渔妇打扮,穿着莨绸(或者棕黑色棉布)的斜开襟上衣,七分阔腿裤,脚蹬着木屐“咯咯”响(或者没有),用发油将头发抿向后,才能挽成一个服贴的发髻,体面的客家人(就像在科恩兄弟的电影中著名的DAPPER DAN发腊),一手一个绞丝银镯子,严守忠义孝道,价值圆满所指的是死归祖地,却是不能了。客家话发“孝”字的音,像“哈”,不懂客家的人,把“阿孝”变成了“阿哈”,外省人有个外号叫“阿哈”,不孝了,让疼爱自己的祖母独自在榻榻米上腐烂――孙子们的世界正在时代的变化中躁动,无暇以顾。祖母总是坐在那里给自己做“银元”,待人入土后,往阴间去时花用。她已经过了攒现世财富的时机,只关心来世的财富。祖孙之间有一个时差:孙子阿孝总是把赢来或者从大人那里偷来的钱,埋在土里。(《童年往事》) 场景2 “暖女”-母亲
是夜,青春期的儿子从陌生的激情中惊醒,处理“画地图”留下的痕迹,发现蚊帐后面,母亲还伏在桌上写信,眼泪“叭嗒叭嗒”地掉在信纸上。母亲圆脸,客家人说的福气相,总穿碎印花素淡的的确凉衬衣,衬衣的领子是著名的“燕子领”,因为领子的形状像剪开来的燕子的羽翅,裁得精巧时,像一只燕子正从颈后“嗖”地飞去。后民国时期朴素如女工的款式,比起姑娘们的“彼得潘领”,更能体现妇人的精明。给那时人人都穿的衬衣领子来一个特写,时态上逆行的时尚,就有了新的样式,它可能是一代人认识母亲形象的最清晰的符号。不要忘了,去年T台上的男装秀场,西人设计师按图索翼回忆了“母亲”的样式,如是一样。母亲的扮演者梅芳,“福佬客”――被闽南化的客家人后裔,台湾的一个文化类群,唯有独具特色的时尚风俗才可能被寻找和看见。阿孝告诉了他们登岛的初因:父亲的工作变动。都以为不过几年就回去了,却不料彼一时已成彼一地的世世代代。纠缠人的,总是一个已消失的故乡。只有根深的就不可弥补的失落感,才有了人们如此需要“温暖”的安抚。 图片 编辑 删除 场景3 “暖女”-初恋情人
放学后,少年阿孝骑着自行车离开学校,跟着一个少女的身影,进入了安静的街巷。她走着,他看着。不多久,像个“男人”一样,鼓起勇气给了她一封信。信未拆,她已经知道了内容,不犹豫给了个答复:“等你考上大学再说吧。”少年阿孝着的是格子衬衫(虽然不像后来《南国再见,南国》那样的青年们花哨得让人头疼),领子飞撇的样式透着轻佻,还有那微喇叭的卡其裤铺垫了这句话的起意:一个不能安分的少年人,对于正在发生的变化躁动反应太过激烈。少年在这个场景里太时尚了,前卫与时髦在那种平静的时光中,显得十分危险,因为它们会破坏平凡但安稳的生活日程,因为人人都一样。对即将失落的预感令穿着者和辨认者都不安。尤其是在那样平静的“童年往事”中,后来的人回忆共同的“初恋情人”,不难发现她们总是穿着校服:雪白衬衫、蓝黑的裙子,布鞋、书包,其实没有任何特征。但这种单调、稳固的搭配,在回忆中永远是鲜明的。比如凡客的陈年从年初就赌咒发誓要金盆洗手,脱离“快时尚”,去“好好地做一件白衬衫”。一个时代的情怀无论何地,都一样。就算少年阿孝没有考上大学,没有像人们希望的那样循规蹈矩地完成普通人的人生成长历程,但他能在记忆中永远保留一个“他终负了她”的场景,结果,是遗憾温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