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等于变节”吗
被俘就等于变节吗?方志敏被俘过,谢觉哉被俘过,赵一曼被俘过,能说他们是变节分子吗?红军西路军被俘几千人,皖南事变新四军被俘几千人,难道都算变节分子吗?《红色娘子军》里的洪常青被俘了,也该算是变节分子吗?既然“被俘等于变节”,那么照此逻辑,被捕也该等于变节。然而能说江竹筠变节了吗?恽代英、任弼时、陶铸、陈赓都曾被捕过,也该算变节吗?荒谬的逻辑必定推出荒谬的结论。“文革”时抓叛徒,办案者的基本思路是“被捕过基本就是叛徒”――这与“被俘就等于变节”是一个思路。
被俘、被捕了,怎样做才算不变节?不投降敌人,不出卖同志,就是不变节,就是有气节。蒋庆泉因被弹片击昏而被俘,被俘后并没有投靠敌人,出卖同志,怎么能说他变节?他在战场上高呼“向我开炮”,更是他具有崇高革命气节的表现。
“被俘就等于变节”,这种怪逻辑、怪理论,是怎么发明出来的?谁的主意呀?
吾党大丈夫
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浅言之,即不爱钱,不怕穷,不怕死也。三者皆具,方可称大丈夫。具一二者,不可称也。威武之下屈节者,不可称也。威武不屈而淫于富贵者,不可称也。虽具大名,然节操有亏者,不可称也。吾党卓然可称大丈夫者,李大钊、陈独秀、杨公、蔡和森、夏明翰、方志敏、杨靖宇、叶挺、江竹筠、彭德怀、钟伟、蔡铁根、张志新、胡耀邦、张爱萍……若天际之星光,苍穹之亮色,何可胜计而永照人间也。
“特委书记”误为“特务书记”之后
《青年记者》2012年第9期披露,《深圳特区报》曾出一错:将粤省某领导曾任“粤东特委书记”误为“粤东特务书记”。深圳市第一书记梁湘见到总编辑张洪斌,批评道:“你看看,你看看,你们怎么搞的?”张高度紧张,认错不迭,梁不再批评,一笑而已,满天乌云就此消散。时在1981年7月间。张总幸遇一严格且宽容之领导,否则“张总”便只剩“张”,没有“总”了。又,出版界好友乃庄先生告余,某出版社曾将朱基之“”字误排成一不雅之字,愧惧万分,以为祸将临头,然朱总理并未介怀,也一笑而已。一艘欲倾的危船,被朱总理搭救矣。
抚今追昔,徒作叹息耳。
合影前的久候
某地举办辛亥革命百年研讨会,循例合影,众多名家学者,伫立引颈,恭候某领导入座,久等二十余分钟,某领导方缓步而至。学者多古稀耄耋者,当某领导之爹亦有余,论学识,则高下判若云泥。然儿子、学生辈的某领导竟让一群师长苦等了二十余分钟!看来,还是权柄最值钱,其他嘛也不算。太史公抱怨“文史星历,主上戏弄,倡优畜之”,莫非辛亥革命过去百年,竟还如此乎?莫非该领导真把自己当成了“主上”?明清时代曾有好风气:学者与大吏可平等交往,时相通问,学者未觉受宠,大吏亦未感屈尊。存世往来书札可证也。
从“万寿无疆”到“比较健康”
游保定,见钟楼悬挂明代大钟,上有八字铭文,曰“重臣千秋,皇帝万岁”,享年相差十倍。因忆某年,余参加某刊物春节团拜会,一位中央机关老干部发言忆旧,谓某地“文革”间颂词颇有创意:祝毛“万寿无疆”、林“永远健康”之外,增祝省领导人“相当健康”、县领导人“比较健康”。满座闻之大笑。
论曰:是为万岁、千秋之下再增三千岁、一千岁也。皇权意识、等级思想,喷薄而出矣。若祝小民健康,祝词该如何?“稍微健康”乎,“凑合健康”乎?今权大钱多者医疗待遇最优渥,最易“相当健康”,俨然当年颂词所祝省级健康标准也。常见报章讣告云某逝者曾享“副部(局)级医疗待遇”,因知其必曾“相当健康”,至少“比较健康”。小民阅报自然艳羡不已。
王震将军之子王兵,“文革”中曾任东海舰队某驱逐舰舰长,领衔“早请示,晚汇报”,因只祝毛万寿无疆,未祝林永远健康,遂受“三开”严惩――开除党籍、干籍、军籍,后因大佬说情,保住党籍,留党察看(事见《百年潮》2013年第5期,郭显斌等所撰《王震同志在君山》一文)。王将军于“文革”中无大坎坷,其子尚遭此恶遇,平民若不祝林永远健康,下场可知矣。
陈希同逸事
前些年与市委友人便餐,闻陈希同近况:居京北小汤山,配一车一司机一勤杂,闲呆,晒太阳,种花,骂人,要求平反。余闻之唏嘘。昔日烈火烹油,而今清锅冷灶,九天落入九渊,希同五味瓶翻倒矣。《太上感应篇》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考希同平生,善恶俱有,福大祸亦大,皆其自召也。友人又告一事:某副局级干部盼提级,竟跪求陈希同:“提正局全靠您了!”余笑翻之余,慨叹《官场现形记》重演矣。
边打仗,边结婚
李一氓《存在集》提到戏剧《七星庙》,云:佘赛花与杨继业在战场上结婚,地点在七星庙,时佘、杨均属青年。后杨宗保又在穆柯寨仿其祖父母方式,一边打仗,一边结婚。
看到杨业祖孙能边打仗边结婚,觉得他们真行。打仗是严峻的事,结婚是浪漫的事,他们竟能把严峻与浪漫高度结合,边打边结,既视死如归,又享受人生,不简单。生活中难说没有这类事,但想必不会多。因为战事毕竟残酷,婚事可以缓办。
最近看到两部影视作品,可谓《七星庙》的遗族。电影《惊沙》写西路军与马步芳匪徒酷烈战斗,其间却穿插了一个战场婚礼的线索。电视剧《十送红军》里,一个女青年狂追男战士,即使在敌兵追击下,也恋爱得昏天黑地,不亦乐乎。莫非导演要学《七星庙》?难道红军真像杨业、杨宗保?
其实,打仗就是打仗,打完仗再恋爱结婚也不迟,再说婚恋情节对于战争片也并非像吃烤鸭那样,非得抹甜面酱不可。您说呢,导演?
“到后宫集合”
妻观《甄传》入迷,且荐密友数人观之,皆为之倾倒。一日,一密友来电通知:“诸同学聚会,某日某时到后宫集合。”余闻之喷饭。“后宫”,原来是“南宫”之误也。集合地点实为丰台区南宫温泉度假酒店。看《甄传》晕菜,脑中满是后宫,故出此言。呜呼,一群当代女性竟相约至后宫集合,岂非滑稽至极耶?宫廷剧之忽悠力,封建玩意儿之诱惑力,真如迷药矣。
印人“安贫有理”
游印度,见贫富悬隔甚矣,然贫者安贫,不妒富人,不思革命。盖笃信命由神定,期望来世也,亦种姓制度遗下之奴性发酵也。意者此乃印度社会相对稳定而无革命迹象之一大因由。吾国则大不同,重现世,讲现实,阿Q穷则思变,夺浮财,娶吴妈,而绝不思八百杆子打不着的来世。两国绝大不同:国人曾有“造反有理”之说,印人则崇尚“安贫有理”耳。
“郎来夫柴门冒”
语云“少年读书,如日;中年读书,如月;老年读书,如烛”。人之记忆力,仿佛日、月、烛,与时俱减矣。余少时读书,记忆如录影,中年半之,及老,虽坐拥书城而脑中空空如也。“文革”之际,脑力正旺,若正常念书,苦读英文,自料学成一“假洋鬼子”绝无问题。然其时课堂如群鸦乱噪,课本皆政治口号,故离校时只记得一句“郎来夫柴门冒”,且仅能以汉字书之。今日思来,赧颜无地,余真“英语奇葩”也。近年出国游,为如厕计,学得一句英文“请问厕所在哪儿”,然若残烛之脑壳,竟存不住这简单一语,人虽提醒,亦旋踵即忘,真真无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