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之缘
一切还得从2005年说起,当时普尔的狗赛奥罗不见了,她打电话询问了苏里南动物保护协会,看是否能找到它。他们没有找到普尔的狗,但告诉她,他们那儿有只三趾树懒幼崽名叫露西娅,不知道该如何照顾。普尔瞬间爱上了它,提出要带走这只树懒。“它看起来非常特别,”普尔说,“脸上像带着笑容,看上去安详而沉静。”树懒是种很温和但不易饲养的动物,饮食是个大问题,当地动物园闭口不谈收养树懒这件事。普尔在哥斯达黎加有名的树懒避难所向朱迪・阿罗约咨询,他告诉普尔,露西娅必须用羊奶喂养,牛奶会害了它。但羊奶在苏里南不常见,还得从美国运过来。树懒吃的树叶也很难找到,而且必须是新鲜的。
露西娅身上还藏有一份惊喜――它竟然是只雄树懒。雄性三趾树懒长到一岁时,背部会显露出特有的斑点。“但我们还是继续称它为露西娅,因为它习惯这名字了。”普尔说。这是她照料的第一只树懒,但两年后露西娅死掉了。“我完全不知道它哪里出了问题。”此番经历让普尔认识到自己照料和治疗三趾树懒的专业知识严重不足,随后她结交了许多专业人士,经手的小树懒再没有死过。
很快,普尔便成了树懒专家,在苏里南家喻户晓。如果警察、动物园或动物保护协会听闻哪里有树懒,便会打电话给她。通常,每周都有一两只树懒在她家逗留,它们几天后会被放生,除非受了伤,需要时间康复。
“树懒的末日”
然而,2012年10月,一场危机降临,普尔称之为“树懒的末日”。首都帕拉马里博附近的一片小森林将被清除,普尔被要求将14只树懒迁走。“我从没见过6只以上的树懒在一起,因此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普尔说。当伐木工人操着机器小心翼翼地将15米高的大树推倒时,树懒从树顶掉落地面,普尔和她的志愿者们将它们抱起来。树懒在地上走得很慢,尽管它们想迅速逃之夭夭。
一位朋友在普尔家后院搭建了许多围栏,用于关养成年树懒。“树懒太多了,很难打开笼子让它们都进去,”她说,“笼子里的树懒一见到门打开,就想逃出去。”夜晚,雄树懒有时会打架,得把它们分开。“树懒通常喜欢独居,”普尔说,“因此把它们关在一起是不对的。”而且,不同种类的树懒作息时间不同:两趾树懒昼伏夜出,三趾树懒恰好相反,所以得把它们分开关养。
普尔家里,树懒无处不在――后院的树上,客厅的窗栏上,以及任何能抓住的东西上。“两只雌树懒坐在电视机架上,几只树懒宝宝就会爬到它们身上去。”有只叫罗拉的小树懒总是赫然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比如炉子上,幸好不是在炉子点燃的时候。“它真是一个神奇可爱的小家伙儿,”普尔说,“它不喜欢成群结队,宁愿独自扒在冰箱后面,那儿既舒服又暖和。”
在救助树懒这件事上,普尔从不懈怠。在清除森林的两个月里,她昼夜无休,要么在森林砍伐区度过,组织团队喂养,要么在家中照料树懒。
聪颖而温顺的家伙
对普尔的邻居来说,幸运的是,树懒大多很安静。“我们有只雌树懒叫毛球,当时正处于发情期,发出各种声音吸引异性。”普尔说,“我们曾经以为它们在打架,匆忙冲进房间。毛球肯定明白这点,因为后来,当它过了发情期,它只有要吸引我们注意时才发出叫声。她很聪明。”
最困难的事莫过于喂食。尽管人们知道三趾树懒能吃的树叶多达50多种,但来自不同地区的树懒各自有着截然不同的偏好。年幼的树懒通过舔食母亲留在嘴唇上的树叶碎片学习哪些树叶可以吃,哪些不能吃。对普尔来说,好在所有树懒都吃伞树科植物的叶子,普尔有个朋友在森林度假村工作,帮她解决了食物问题。每天朋友都会坐着往返的旅游巴士给普尔送来大量新鲜的树叶。相比之下,两趾树懒就比较容易满足――它们会吃一种类似红薯叶的植物,苏里南的大部分菜贩都卖这种叶子。它们还爱吃苹果。
树懒的饮食习惯能解释其特有的行为。因为大部分叶子难以消化,因而一些食叶动物通过食用大量的叶子,或是通过反刍叶子或反复消化来解决这个问题。而树懒仅仅是通过耗费很长时间进行消化――有人因此戏称它们为“移动堆肥”。它们的新陈代谢非常缓慢,不需要使用臂力,而是利用强有力的爪子悬挂起来,以便节约能量。由于树懒行动非常缓慢,它们便成了对其他许多生物十分有吸引力的宿主,比如藻类和“树獭蛾”就寄生在三趾树懒的皮毛里。
不过,树懒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嗜睡――尽管它们的名字是树懒,但其实并不懒惰。树懒生活在高高的树冠上,行动缓慢且无声,能有效进行伪装,使得它们难以被察觉,但科学家们仍需对其进行深入了解。普尔和树懒的“亲密接触”便给科学家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机会,她为研究食蚁兽、树懒和犰狳的专家纳迪亚・德莫赖斯-巴罗斯收集血液样本和其他数据。
“我意识到人们对树懒存在很多的误解,”普尔说,“比如,它们通常表现得迟钝又笨拙,实际上却非常聪明而从容。”她发现它们一点都不蠢――有一群树懒能学会开浴室门,其中一只,以前被人类饲养过,甚至会使用厕所。“起初我们感觉这只是个巧合,”普尔说,“但第四次之后,我们意识到它以前的主人已经教会它如何如厕。”
树懒一周大约只排便一次――这让它们成为“极好的同居伙伴”,普尔说。近期研究一定程度上揭露了它们古怪的如厕习惯。例如,三趾树懒就不允许它们的便便像二趾树懒那样,从树上掉下来,它们会每周如朝圣般地从树上下来,在地面上排便,然而地面又是它们最容易被捕食的地方――半数树懒的死亡都发生在地面上。那它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据说,这种行为使树懒的寄居者飞蛾十分受益,它们会在树懒的粪便里产卵。麦迪逊大学的科学家目前提出了一种理论,认为飞蛾可能会促进树懒皮毛上茂盛的绿藻的生长。这不仅为树懒创造了出色的伪装,可能还是一种额外的食物来源。换句话说,树懒可能用飞蛾提供的养料在其皮毛上养殖藻类。 许多人害怕树懒,因为它们的爪子看起来很吓人,但无论相遇时的情景多么不友好,普尔从未被一只树懒攻击过。有一只被救的树懒,普尔叫它斯莫奇,它受了伤却非常温顺,普尔说:“你简直没法相信它是野生的,它想要什么的时候,会小心地用趾头触碰你。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它。”普尔也认为树懒的爪子有一定的知觉。“我曾带着一只三趾树懒去看兽医――它流产了――它用爪子抓住我的手,仿佛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它还是死了。
放归树懒
去年,普尔带回来一只重伤的二趾树懒,名叫史蒂芬――在它头上的伤口里发现了130只蛆虫。史蒂芬的到来恰逢苏里南国际树懒会议,普尔开玩笑说它肯定是计划好的,这样便能得到南美顶级专家的现场救治。两个月后,伤口愈合了,普尔把史蒂芬带回最初被发现的地方。她还没来得及拍照,史蒂芬就跳上一棵树迅速地消失了。对于普尔来说这是最美好的时刻。“当你和它们一起走向森林时,真是快乐非常。”普尔表示,“如果你抱着一只树懒,你会发现,它的爪子急切地伸向树林,就像用前臂划水一样――这对树懒来说算是最快的速度了。”普尔通常将树懒在距帕拉马里博一小时车程的地方放归自然――那个地方位于河岸边,或许多年来都荒无人烟。
“树懒的末日”期间获救的所有树懒都要放归自然,除了3个树懒宝宝――它们现在已经长成了大孩子,但还无法自我保护。普尔称它们为“休息室树懒”,因为小家伙儿们可以在屋子里自由地“游荡”。在普尔的照料下,小树懒的生命延续了更长的时间,这本身就是对普尔专业能力的褒奖,因为三趾树懒通常会在人工豢养数月后死去,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得赶快将它们放归到自然环境中去。如果新救助的树懒拒绝进食,普尔也会将它们放归――一旦看到树林,树懒的抑郁情绪通常都会消退。
从今年6月起,大部分救援工作将在新的救助中心进行,中心位于帕拉马里博城区外67公里处,所用场地由旅游公司提供。与此同时,另一场危机却已迫近。普尔发现,有一片森林将要被人们采掘。林地所有人认为那里可能生活着15只树懒,这样一来,普尔估算自己救助的树懒将会达到300只。这就像是“树懒末日第二季”。“我睡眠不足,过得很辛苦。”普尔说,她一边营救树懒,一边做全职翻译。无暇顾及其他任何事了,“我仍然单身,至今还没找到像我一样疯狂的另一半。”
树懒之“道”
树懒的生活是怎样的呢?人类生活可能千差万别,迥然不同。树懒却似乎践行着道家的中心教义“无为而治”,让我们一起来探究一下树懒之“道”:
细嚼慢咽――树懒吃的树叶不容易消化,对此它们的应对方法是:不惜花费大量时间“慢条斯理”地咀嚼。
绝不费劲――为节省气力,树懒通常用爪子垂挂,而不用肌肉。
始终微笑――树懒很可爱,看起来像是在笑,尽管它并非灵长类动物,而是与食蚁兽和犰狳有亲缘关系。
和平共处――为让住在它皮毛里的飞蛾受益,三趾树懒从安全的树冠爬下来去地面上排便,飞蛾则以促进树懒身上有益藻类的生长来“回报”树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