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清政府入主中原后,虽一直与西藏地方保持密切联系,但直至康熙末年,清政府的政治军事力量仍未直接掌控西藏地方政权。值准噶尔乱藏之时,清军首次出师征伐,却大败而回。究其原因,需联系当时错综复杂的历史环境,或可明晰。
[关键词]清政府;西藏地方;军事失利
清政府重视西藏地方
自满清皇太极征伐蒙古诸部,联络西藏达赖喇嘛,随之清军鼎定中原,清代政权建立,清政治范围扩至四海疆域,延至康熙朝代,更为鼎盛。国家中央政权既有雄厚之实力,政治决策者更有无比之雄心。康熙皇帝注重并不断加强国家政权对西藏地方和蒙古诸部的统治力和影响力。对蒙古的首乱分子准噶尔部,不惜亲征讨伐,多次动用主力与之直接交锋。而对于西藏地方,清政府和康熙皇帝却异常慢条斯理,极为恭敬有礼。康熙皇帝之政治智慧虽为国家王权计,但其诏谕和旨意中却极显柔和情义。康熙五十三年六月(公历1714年7月),皇帝在对领侍卫内大臣的谕旨中这样说道:“朕想拉藏汗一子前往策妄阿拉布坦处娶亲,一子现在青海地方驻扎,在策妄阿拉布坦处娶亲之子,策妄阿拉布坦托辞爱■,留住数年,不令之归,再如驻扎青海之子,朕复怜爱留住,伊处总无人矣,岂不孤危。况拉藏汗年近六十,自当为之身计。”(1)康熙皇帝关心藏地形势,忧惧拉藏汗与藏民不和,亦不容于西藏上层,担心藏地会有变故。此忧果不其然,数年后就应验了。康熙皇帝直言厄鲁特蒙古首领秉性猜疑,又甚疏忽,又担心朝廷离藏地过远,藏地一旦有事,中央力不所及。康熙皇帝此忧及其分析是康熙五十三年事,而此语印证了几年后的政事,这并不是康熙皇帝有预言之神力,实为国家政事之缜密思维,亦为历史发展走向之有效剖析。
清政府探知西藏地方消息和确定用兵方略
清军在西藏地方遭遇重创和原因分析
康熙五十七年六月(1718年7月),色楞接额伦特密信,信中所言为相互协调进剿敌军之计,主张让青海亲王察罕丹津设法引诱准噶尔军队来青海,清军以逸待劳,可保胜利。然色楞不以为然,色楞认为准噶尔军队战斗力不足,此时正可一鼓作气击溃敌军,且己军粮草有限,难以转输,不足以供养大军停驻一处。所以,色楞果断否决了额伦特的建议,继续带军前进。色楞既已领军前行,额伦特深知此时应立即率军紧随,若两军相隔太远,于军不利,于是也加紧前行,寻找色楞军踪迹。几日后,两军原定会和日期和地点已至,额伦特没有找到色楞军,于是两军继续分兵前行,直至分别遭到准噶尔军的袭扰。康熙五十七年闰八月(1718年9月),额伦特疏报自己率军于诺郭尔地方安营,遭准噶尔兵冲击营盘,清军小胜数次,准噶尔军暂停进攻。额伦特侦知敌军一支四千人的部队从喀喇乌苏河西小路而来。同时,色楞也发来前线消息,同样提到杀敌取胜之事。庆幸的是两军终于确定了双方的行迹,并约定于前方喀喇乌苏合军安营。色楞提到自己所处地方有准噶尔兵行迹,说他们在当地百姓家中勒索口粮,还提到自己派满洲兵前往冲杀,颇有杀伤,但色楞没有在奏折中表明敌军数量和自己身处之境。实际上,当时准噶尔兵已侦知清军虚实,正组织大军渐成合围之势,清军虽为善战精锐,但实际寡众已明,正处下风。九月,额伦特率军赶到喀喇乌苏清军大营,两军合力对抗准噶尔军队的连番冲杀,清军虽试图突围而出,奈又被敌军赶上,全师尽殁,数百人被俘。从作战情况看,无论是色楞,还是额伦特都作了最大的努力,全军殊死一战,虽临绝境,仍不屈服。而且清军作战力很强,准噶尔军和他们驱使的藏军加起来有万余,一时之间还互有胜负,清军撑了月余,才完全溃败。在清代正史中,没有这段过程的详尽资料,期间两军酣战,清军被围,信息断绝,所以清军的文书军情很难送到朝廷。亦或者此次战败有辱圣祖之名,故有删减。但按照事后生还俘虏的交代,以及清政府新派将军延信对此次交战的相关调查,可见战事原委。按延信所奏,八月,运粮官杨如松在为色楞和额伦特军输送粮草时,遭准噶尔兵截杀。粮草被劫事并不是单一事件,清军在物质储备上多次损失。粮草难以安全送达,后路多有袭扰,更关键的是,经准噶尔多次偷袭盗取,清军马匹尽失,基本丧失机动力,在喀喇乌苏之地,身处高原,多有高山,即使一意奔逃,也无脚力可与准噶尔军相抗。
清军以数千之众进军平乱,在喀喇乌苏遭准噶尔军合围,清军死战不得脱,将军额伦特战死,领军侍卫色楞被俘亦殁,全军只有被俘的几百人后来得以生还。究此失败的具体原因,并不难明。清政府和康熙皇帝在获取准噶尔军具体动向的情报上显得很迟缓,且不准确,即不明敌军状况,当突然得知拉萨的军情危急后,又仓促决定派兵进剿。清政府本有彻底解决准噶尔部策妄阿拉布坦的问题,所以早在新疆地区部署大军,但当得知准噶尔主力入藏时,恐大军在新疆进军徒劳无功,虚耗巨费,就停止了既定的进剿方略。然而此时清政府一支军队已经入藏,所以这支军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试路之众。清军孤军深入,准备不足,在有限的兵力下又难以建立密集的联络站,如此兵家大忌之下,步入绝境,已成必然。此时的清政府也面临着很大的问题,皇子争储之事愈演愈烈,康熙皇帝的身体和思维也大不如前,尤其在康熙五十六年末的时候,康熙皇帝身染重病,且足痛异常,难以下地,诸事都委于议政大臣决断。而这个时候却是清军行动的关键时刻,无朝廷中枢机构的有力指导,色楞和额伦特等就只能自主行事。这支军队本有四川和青海作后盾,但四川之兵兼具防守重任,且与此军无法即时联络,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而青海更是复杂,此时的青海诸王,公,台吉仍陷于彼此之间的斗争之中,在达赖喇嘛的转世安置问题上构隙不断,⑥且他们自己既与拉藏汗有矛盾,又与策妄阿拉布坦有些许瓜葛,根本无法全力配合清军的行动。清军将领之间同样存在意见相左,互不协同的问题。尤其是额伦特,色楞和策旺诺尔布三人。额伦特和色楞同为率军之将,不作先期协同部署,进军之后,又无法联络策应,多次方针意见相悖,甚至在行军上都误入盲区,互相找不到彼此。二人所带军队本来就数量有限,还要分兵,更是危险。清政府既然派遣数千军队远征,就应该做好策应和援助的工。但策旺诺尔布实失大臣之职,在军队出发之后,作为留守大员,就应该在后方多方探侦,以备万一。清军身陷重围后,策旺诺尔布毫无应对之策,并不出一兵一卒前往救援,奈额伦特和色楞苦战月余,不见援兵,只能殊死搏战。由此可见,国家用兵之事,需要决策者的深思熟虑,作好充分准备,也要行事者的有效实施,相互协调。反观事后在康熙皇帝钦命的抚远大将军统领之下,清军顺利安藏的经验来看,就是明证。
结论
准噶尔部策妄阿拉布坦遣策凌敦多布率军袭取西藏地方,清政府立时出兵进藏平乱,从历史发展进程来看,此为出师有名,顺应人心之举,但数千官兵葬生苦寒之地,清政府安定西藏地方,稳定西北的大战略遭遇不小挫折,以致中枢之中有畏难之人,生舍弃藏地之声。清政府踌躇满志,力量强大,却一时不知所措,如此被动,似不合情理。然而分析历史事件真相,需结合前后因果原委,联系当时当地的历史环境,方能明了。实际上,清政府第一次出兵西藏,实不合天时地利人和。清政府部署多有桀错,意图犹豫不明,在未作充足准备的前提下,仓促出师。清军将领不合,无法协调统属。清政府没有妥善解决达赖喇嘛问题,也无法让众蒙古部落形成合力。清军远涉藏地,不明敌军虚实,一味冒进,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作战,纵将士用命死战,亦难抗苦寒,疲敝之体,饥肠辘辘,难免败绩。
注释:
(2)见《历史第一档案馆藏内阁起居注》,转引于《元以来西藏地方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中国藏学出版社,1994)第315页。文中人物名称策凌敦多布和策凌敦多卜为同一人,史料中多见这两种写法,在此说明,并不在原文中改动。
(3)见《清实录藏族史料第一册》第194页。
(4)见《清实录藏族史料第一册》第198页。
(5)见《清实录藏族史料第一册》第210页。
(6)此事涉六世达赖喇嘛的真假问题,但此时青海戴青和硕亲王和察罕丹津亲王等青海蒙古王公反复奏请的达赖喇嘛转世呼毕勒罕实为被认定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转世。青海蒙古势力和准噶尔势力都意图将此转世灵童控制在自己手中,清政府虽仍将此转世灵童视为六世达赖喇嘛,显得有些糊涂,但在政治行动上,清政府更为老练,其基本原则是不管西藏地方和众蒙古势力是何种态度,清政府都要将达赖喇嘛及其转世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正是拥一人而安西北之奇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