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本文从“描写论”出发，阐述术语在现实使用中发生变异的动因，主要分析术语的形式-语义变异，并从“意义”与“含义”关系角度论述术语词汇语义变异的深层机制。术语是语言动态发展模式中的一个成分，它将语言符号的稳固性和对语言符号不断重新认识辨证地结合于自身。
关键词：术语；变异；形式变异；语义变异 Term Variations Sun Huan (Harbin Engineering university，Harbin 150001, China) This paper from descriptionism perspective illustrates the reason about why occur all kinds of variations with terminology in reality functioning. It analyzes terminology’s formal and semantic variability, and from the view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eaning” and “sense” discusses underlying mechanisms of terminology’s lexical-semantic variation. Term is a component of language dynamic development model, it will dialectically integrate the stability of linguistic signs and constant recognition about them on its own. Key words：term; variability; formal variability; semantic variability 1 问题的提出 在俄国现代术语学研究中，关于术语(термин)的本质问题存在明显对立的两种观点：一是以洛特（Д. С. Лотте）为代表的“规定论”观点，对术语提出种种规定和要求，如单义性、准确性、系统性、无同义词等。归纳起来，专业符号的内容层面和表达层面应是形义同构关系；而是以维诺库尔（Г. О. Винокур）为代表的“描写论”观点，强调术语的语言属性，术语也是词，词具有的任何语言特征，术语也都具有。而对术语提出种种要求有悖于术语的语言属性，因此洛特提出的要求不仅不可能完全实现，甚至部分实现也不可能。 苏联科学院科技术语委员会1979年出版了《科技术语研究和规范简要方法参考》。书中论述正确建构术语系统基础的普遍原则，指出术语发展的两种不同趋势：其一，术语的历史变化不可避免。科学技术活动的大量增加势必造成术语更替，术语是指称概念的最有利工具，一旦某一术语无法胜任这一“使命”，就会淘汰。所有概念都是相对的，永远不会囊括现象发展中的方方面面。构建分类基础的特征不仅要反映科学本身，而且要保证科学继续发展。随着时间的推移，旧的分类可能会成为科学发展的障碍。因此，动态变化既是一般语言，又是个别语言——术语固有的特点。其二，任何一个概念，包括专业概念，都要用相应语词表达。词是一种认识，而认识是对事实的描绘。无论事实和认识多么确实可靠，如果没有准确表达，就不会成为准确的科学原理。所以，术语的形式应保持不变。（Краткое методическое пособие... 1979: 18） 这样，在两种发展趋势之间就会产生矛盾：不变的术语表达形式要符合不断变化的意义系统。这就意味着否认术语系统作为自然语言的一个子集不断发展的事实，否认导致专业符号变化发展的内部规律。实际上，也就是否认因某一专业符号严格固定于某一定义而引起的变异。显然，书中的观点过分强调创建和规范术语的自觉因素，忽视术语的语言基础，认为术语不必遵循自然语言的普遍规律。而创建术语的实例已显现术语发生变异(варьирование)的事实：专业符号可能同时指称几个概念，或一个概念同时具有几种表达形式。（同上: 8-9） 托利基娜（Е. Н. Толикина）认为，在术语集(терминология)中应避免一切符号系统关系，即多义、同义和同音异义关系。术语集是一个封闭系统，专业符号的语义不会发展变化，因为术语的内容层面不应有情感色彩、情态因素和自发性因素。术语的内容与言语对象无关，只是承载关于它的知识信息。在完美的术语系统中，所有专业概念彼此区分，在系统中确定并加以分类，此时符号关系可以替换概念关系。(Толикина 1970)在俄国当代术语学研究以及德国以维斯特（E.Wüster）为代表的术语学派的著述中，不乏学者支持上述观点。 2011年 孙 寰 术语的变异问题第3期 此外，在其他一些术语学家的著述中也体现出描写性研究术语的方法。例如，佩卡尔斯卡娅（Л. А. Пекарская）认为，对术语的要求同术语科学的真实情况很少相符，在术语使用中实现这些要求几乎不可能。虽然这些要求没有实现，但并不妨碍专业语言单位表达职业范围，成为认识和确定科学概念的手段。 (Пекарская 1981: 22-28) 尼基季娜(С. Е. Никитина)指出，在科技交流过程中，语义场内部的术语意义会发生变化，但不会超出理解的限度。(Никитина 1983: 5) 西福罗夫（В. И. Сифоров）和坎黛拉吉（Т. Л. Канделаки）建议对术语的标准化工作采用更加灵活的方法。人类的知识不断发展变化，因而术语和概念的形式、语义系统之间并不是同构关系。传统认为，术语集表达相应学科领域的概念系统，术语的内容层面和相应的概念系统应平衡发展。但是，术语集却无法表达或覆盖相应学科领域的整个概念系统。概念系统就其深度与广度来说，要比相应术语系统的内容丰富、深邃得多。(Методологические аспекты... 1983) 术语仅在某一统一的术语系统内是单义的。在一个学科内对科学现象的研究可能同时存在几个角度（研究者不同）。在每一门科学中，在当下就同时存在不只一个甚至多个概念系统，也就是说，每一个术语集的内容可能对应几中国www.Lwlm.com个概念系统。近年来，有人提到“多重术语现象”的存在，这种现象其实是术语多义性的结果。因此，尽管先前术语学家还在为追求“理想术语”而提出种种要求，但在研究分析不同学科术语系统的过程中逐渐认识到，术语不是孤立存在的，也并没有独立于普通语言系统之外，术语没有限制严格的特性，有的只是它本身固有的性质。在职业交流范围内通常对术语严格规定，术语的特点突显出来，这是对信息交流的语用方面的考虑。“……在我们谈论术语时，应该说，术语较之于日常通用词汇占有更大优势，而不能总是一味指出在语言各种不同范围术语缺少某一特点；我们可以肯定术语的令人满意的特点，但不能因为术语缺少某一特点就说它不完全或没有必要存在，尤其是当它已经被用户使用。” (Кияк 2003: 96) 所以，当术语在某一学科领域发生语义或形式变异时，仍要把它视为享有充分权利的词，因为它只不过是在职业交流范围实现自身的特点。
2 描写性术语研究：术语的形式-语义变异 达尼连科和斯克沃尔措夫（Л. И. Скворцов）（1981）论述术语的变异问题。他们首先承认术语发生变异的事实并认为，术语变体产生于两种情况：一是各种不同表达手段指称同一概念，可能产生各种构词、词法、正音和正字变体；二是产生新的、非典型性的、在普通标准语的称名中并不常见的表达概念或现实手段，这在职业交际口语语体中较为常见。比如，俄语名词复数以-а结尾的形式（стопора, колера）被认为不规范，然而却可以作为规范的职业变体在科技口语中使用。另外，在术语集中多词干组合形式非常普遍，如термобарокамера, спациоэлектрокардиограф. 这些词在标准语中会让人感到词语过长，读起来吃力，但对术语来说，需要列举出充分必要的特征，所以复合术语和术语词组是最好的指称专业概念的手段。他们认为，术语的使用较之于日常语言词汇，会产生更多变异，对于这种现象不能硬性加以规范。为此，他们就术语变异问题提出以下4点建议：（1）在术语规范时应要求术语与概念之间保持单义关系，但对于双式术语（дублет）和术语变体也不能忽视，它们是术语标准化的参考对象；（2）术语多义现象较为常见。某些术语或用于广义，或用于狭义，但都是术语使用中实际存在的现象，均反映语言的普遍过程，所以没有必要创建新术语。另外，现实中同一个客体可能会成为不同学科描写的对象，就会产生学科间或者系统间的同音异义现象。应现实地看待这一现象，与其“斗争”没有意义；（3）不能将术语的语法变体和某一常体同等看待；（4）不能忽视正字和正音变体的存在。(Даниленко, Скворцов 1981: 10-14) 上述理论观点在随后的一些术语学家的著述中阐述得更为详尽，更加深入，限于篇幅，此处从略。 20世纪后期，新的科学知识范式影响术语学的研究领域，这与语言科学的发展关系密切。从结构主义到结构-功能主义研究方法的转变使术语研究更加开放，很多新的思想冲击术语学工作者对术语基本概念、基本范畴的认识。术语的动态性（динамизм）、矛盾性、形式-语义方面的变异性等一系列重要特点令人耳目一新。术语学家开始从研究术语的特点这一传统术语学研究的核心问题转为分析术语的语言内部规律，集中体现在分析术语内部固有矛盾，认为正是这一矛盾才促使术语不断发展变化。“术语是语言动态发展模式中的一个成分，术语将语言符号的稳固性和对语言符号不断重新认识辨证地结合于自身。在科学领域，聚集个体的客观性和主观性认识，保守和创新并存，而现实术语集正是这一科学领域完整的创造过程中的一部分。” (Алексеева, Мишланова 2002: 15) 这一认识对当代术语学具有划时代意义。 3 从“意义”与“含义”的关系看术语的语义变异 从词汇语义变异的不同角度研究词汇的方法可以应用于术语变异研究。术语是贯穿研究者意识中某种心智活动的相关成分。因此，它是主观的，同时又是具有语言符号共性的普遍语言概念。在术语客观意义和主观认识之间存在着语义分歧，这使我们在分析术语的语义时必须引入两个对立概念：意义（значение）和含义(смысл)。 上面列举的一系列定义表明，语言学家采用不同方法对术语“话语”进行定义：语言学方法、哲学方法和认知方法。由于受到语言学家个体因素的制约，对“话语”产生了不同理解，因而对这一概念的诠释，自然也就不同。换句话说，根据个别学者或者该学者代表的学派的方法论基础，在对语言学术语“话语”的理解和认识方面存在差异。这种差异说明，科学知识不断发展，可以从不同角度和层面研究事物或现象。同一个概念可以同时用几种理论描写，结果产生几个术语系统。上述所有定义都是术语“话语”意义结构中的要素，这些定义体现这一概念的以下特征：第一，概念“话语”与术语“言语”有关。我们往往从动态角度谈论话语的产生，指说话人和听话人两个主体间相互作用的情境。第二，“话语”与“篇章”、“语句”及“复杂的句法统一体”，即某种以物质形式表达的交际句法单位有关。第三，“话语”是语用上受制约的言语情境，重要的是意义成分和信息充实。第四，除了不可避免的一些语言外部因素外，每一个“话语”都是封闭情境。而上述每一位语言学家都从自己的研究角度出发，对术语“话语”的某一特征加以描述。他们依据自己的认识突出“话语”概念的某个层面并在此基础上建构它的定义。这个例子说明，词（包括术语）的意义和含义具有辨证性质：既拥有语义内容的稳定性，又保留在个体意识中不断获得新义的无限潜力。 概括说，术语语义变异有两种途径：一是由于个体-作者因素引起的语义变异；二是与言语话语情境特征有关的语义变异。科学言语的产生不仅源于积淀在语言中的潜力，而且还包括语言个性的个体特点及受情境制约的依赖性等一系列因素。交际的动态性使语言必须不断变换其反映客观现实的方法，因此语言具有大量变异单位。专业称名的每一次行为都是一个创造性过程，这一过程由个体实现并受到一定语境、职业交际条件、功能和目的的制约。这样，在科学言语中，专业词汇（包括术语词）的使用不仅取决于它的要素在专业概念系统中的地位，而且取决于自然语言的发展规律（语言普遍特性的变异能力）。 4 结束语 语言具有服务于社会需求的无限可能，而社会生活，包括科学本身的发展和完善在于语言的动态性。术语的发展变化表明某一人类知识领域的概念和元语言处于形成阶段。 每一个术语都反映科学家的个性创造：或提出新术语，或对旧术语的语义内容进行补充使其准确。这一切促进专业目的语的变异和发展。可以说，专业词汇单位是研究者思维和语言创造活动的结晶。术语的现实意义反映科学概念的丰富和准确，因为任何一个专业语言符号的特点是具有启发性。术语内容的更新取决于知识不断发展，这在术语中奠定了无限变化的潜在可能。从历时角度看，科学思想有意表达新知识片段的无限需求最终会和旧有术语的有限意义相矛盾，而术语的语义变异能力恰好可以解决这一矛盾。术语在使用过程中发生的种种变异是不断发展变化着的语言系统具有的普遍特性。因此，每一个学科的术语集都是一个开放性系统。科学概念机制的发展和认识过程的不间断性使学科术语处于永恒的量变与质变过程中。 术语不是“产品”，而是一种“精神创造”。术语是科学概念的语言指称，它拥有语言符号的普遍特点。它还具有主观性，体现术语创建者的整个主观世界。术语本身的变化发展并非是科学家的自我独白，而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对话。从语言学视角分析术语和它的本质，将会使术语研究更加富有成效。 参考文献 Авербух К. Я. Терминологическая вариантность: теоретический и прикладной аспекты［J］. Вопросы языкознания, 1986（6）. Алексеева Л. М., Мишланова С. Л. Медицинский дискурс: теоретические основы и принципы анализа［M］. Пермь: Изд-во Пермск. Ун-та, 2002. Даниленко В. П. Скворцов Л. И. Терминология и норма［J］. Русская речь, 1981(4). Кияк Т. Р. Проблема 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ого упорядочения терминологии［A］. Лексикология. Терминоведение. Стилистика［C］ . М. — Рязаны: Пресса, 2003. Лейчик В. М. Терминологические проблемы редактирования［M］. М., 1986. Леонтьев А. А. Психологическая структура значения［A］. Семантическая структура слова［C］. М., 1971. Никитина С. Е. О соотношении философско-логического и 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ого описания научной терминологии［A］. Научно-техническая терминология: Мат-лы Всесоюзной конференции［C］. М.: Наука, 1983. Пекарская Л. А. Реализация требований к "идеальному "термину в реально функционирующих терминологиях［A］. Термин и слова［C］. Горький, 1981. Сложеникина Ю. В. О соотношении понятий“значение” и “смысл”: к проблеме терминологической вариативности［J］. Вестник СамГУ, 20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