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集
上
15.1
火车站 晚上
一列“闷罐”倒过来停在了货位上。
工头过来了，他打开了一节车厢门，朝等在边上的“临时工”们一招手，人们“呼啦”一下奔到门边——“工作”开始了。
几个年轻力壮的人爬上了车，朝车门口搬着面粉袋子。力大的扛三包，甚至四包，李明杰，少洪刚和严龙他们五个同学都是两包。跑了没两趟，李明杰他们也都加成了三包。
不到两个钟头车卸完了，包工头将每人七块六毛钱交到了李明杰他们手里。李明杰长这么大，还从没一次挣过这么多钱，他兴奋的手都有点发抖了。他想，这些钱给了妈妈，她一定非常高兴。
这时，李明杰未来的嫂子和他的三哥出现在了面前。
“明杰，你——你在卸车？”李甫杰疼爱的把手搭在了弟弟的肩上。
李明杰的脸红了。
江芬微微弯下腰，两只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温情的看着眼前这个好强的、十六岁的弟弟，眼圈微微变得发红。
“明杰你还小，不能出这么大的力。”江芬的喉咙有些哽咽起来。
“没事。他们扛得动，我也扛得动。”
“明杰自小就这样。啥都不服，啥都想干。”
“来，把身上的灰拍一下，咱们回去。”江芬边说，伸出手将李明杰身上的灰轻轻拍去，然后拉着李明杰的手，三个人一同向回走去。
15.2
江源街头 城外
清晨，一辆黄色的吉普车开出了江源县城,路面上立时扬起了一片灰尘。车窗开着，车里边坐着老孙和小田。
刚刚升起的红日很快被浓浓的水气挡在了背后，影影绰绰的。
“我说老孙头，想啥呢？”小田在前排拧回身咻皮滑脸（陶器、顽皮的脸厚）的看着老孙。“你说，王彪长得五大三粗的，就那个江芬——当然我不熟悉这个人，能杀得了？”
“实话跟你说吧，我一直就没有往那儿想过。江芬能杀人？给神说鬼都不信。”老孙眼睛一直望着车外。
“你说，咱们这一趟不是个瞎跑？”
“有啥法。这就叫任务。警察嘛，头头叫到哪儿，咱就到哪儿。反正这两年也不缺一两个冤案。不过，这个江芬我倒是有印象。雯雯静静的，长得挺好看。嗯，一点都不可能。”
“哎，凭你的感觉，你说刘江会不会是瞎鸡巴说？”
“十有八九是。年轻人，嘴上没毛，说话不牢。”
“那，江芬要是乘人不备，来个……”
“你别在那里外行了。啥叫‘乘人不备’？你没听说是王彪先进的屋子。她咋个‘乘人不备’法？”
“嘿嘿……这倒是个问题。”
“行了，你一见到面就明白了，保准叫你大吃一惊！”
“有那么严重？——我不信，她总不能是个孩子，手无缚鸡之力！”
“不跟你说了，抽我的烟是正经事。”
“老孙头，我说你那个破烟瘾咋就那么大，不嫌呛人！一会儿不抽就会死人？”
“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老孙我呀，一辈子除了下棋，也就这么一个爱好……小伙子，男人不抽烟，枉把人皮穿，知道不？”
15.3
天义县 李明杰家
今天是礼拜天，放下饭碗李明杰又要往出去跑，三哥李甫杰叫住了他。“杰娃，今儿就别跑了,家里有事，说不上叫你跑个腿，买个小零碎啥的。给哥哥帮忙不会有意见吧？”
李明杰笑了笑，算是答应了三哥。
“哎，杰娃，这阵子没事，三哥考考你。敢不敢？”
“那有啥不敢的。你考吧。”
李明杰的表情十分自信，这使三哥的心里得到了慰籍。
“你说，咱们考哪门？”
“随便。哪门都行。我不在乎。嗯——可不能考体育。”
“为啥？体育你可是不行吧？”
“没有的事。因为……因为没有场地，咋考呀？”
“说的也是。那——咱们就考物理吧。杰娃，你说好不好？”
“嗯……行。”李明杰的眼睛一眨，心里说，“怪，他咋就知道所有功课里边唯独物理要稍微差一点哩。”
“咱们先口头考试。第一题，电磁概念。磁的特性是什么？”
李明杰一听，这么简单，不觉得嘴一撇，有点得意的说道：“哥哥，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要考？”
“是简单，基础的东西要记牢。”其实，李甫杰知道，所谓考试不过是个说法而已，本意实在是不想叫弟弟出去跑，兄弟俩好多呆一阵子。
“哎，哥哥，你说到磁我想起一个问题。凡是铁器，磁铁都能够把它吸住，就是在中间加上其他的物质也一样，例如夹个铜板，木板等等，磁力线一样穿透它们，因为磁力线有非常强大的穿透力，对吧？”
“是呀。”李甫杰肯定的点点头。
“磁铁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对吧？”
李甫杰又点了点头。他在纳闷，弟弟到底想问什么。
“哎，哥哥，你说世界上有没有一种物质能够阻挡住磁力线？”
“哟，我虽然是学核物理的，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物质。”
一听哥哥这么说，李明杰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咋啦？你问这有啥用？”
“可惜。”李明杰失望了。“哥哥，你能不能研究出这种物质，叫它当住磁力线的穿透，不，能够调节它的穿透量。”
“好像是应该可以。杰娃，你到底想说啥？咋有点听不明白。”
“哥哥，我是这么想的。你想啊，电磁铁通上电可以做成起重机，用的是磁力。那么，我们难道不能利用磁铁的性质之一，也就是同性相斥的原理做成电梯。当然，我说的是永久磁铁，我为的是省电，不对，是不用电。我们把两块磁铁搞成同性相向，也就是，底座朝上的方向设定为“s”，而把乘人的升降室（李明杰不知道名字，姑且这么叫）的底面也设定为“s”，这样一来，靠它们之间的排斥力，电梯不就不用电就升上去了。”
“嘿，有想法。我上了四年大学，咋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升上去了怎么下来？”
“我不是说了，需要有一个可以阻挡磁力线的东西，还可以调节。”
“你们都在瞎说啥哩。”大哥李志杰其实已经在边上听了一会儿了。“要是有那种东西，科学家造就搞出来了，还叫你们几个脑袋去幻想。既然没搞，那一定是搞不成。”
“那不一定。革命导师列宁早就说过，没有幻想就没有革命！”
“就是，自然科学是永远向前发展的。有的问题受科学、生产发展的限制，有些问题则是没有想到，或者说有条件搞的人没有想到。总之，都很难说，关键在于第一个想到的人。”
“哥哥，这么说，我就是那‘第一个想到的人’吧？”
15.4
贺广 街头
小吉普一身土驴似的开进了贺广，孙喜旺又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膀。“歇歇吧，吃口饭。”
“就是。到了贺广，肚子早就唱开‘空城计’了。”
“出门人就是这。好在这个地方不错，鱼米之乡。”
“你以为我没来过？天义的面皮早就吃过了。特怪，很有特点。”
15.5
天义 李明杰家
晌午的一场暴雨冲走了几天来的混浊与沉闷，天空变得瓦蓝瓦岚的，就连刮到脸上的风也显得那么地可人。清风徐徐，檐水滴滴，人们的心情也豁亮了许多。
李明杰家今天热闹极了。应妈妈的邀请，老家的亲戚到了不少，都来看李甫杰未来的漂亮媳妇。真不简单，李家的屋里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羡慕的亲戚们一个个咂嘴不已，围着江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周明玉满面红光的走前走后，忙里忙外，应酬着客人。虽然累点，她的心里却感到比喝了猪板油还润赞（“润赞”——舒服、惬意）。
后面的院子里摆了四张桌子，苏秀秀的爸爸正在临时盘好的锅台旁掌勺。他可是天义县城里赫赫有名的大师傅。
李志杰李俊杰今天一身整齐，全都在家里帮忙。特别是李俊杰，穿戴的就像个新郎官，惹的妈妈和客人们直笑。
“这两兄弟，是不是你们比上了？哈……”大老表黄文强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摸着李俊杰的新衣服逗着。
李俊杰的脸红了，他瞅了一下二嫂，“都是她，非叫穿这一身……”
“看你，狗肉不上席。新衣裳早就做下了，一直压在箱子里。”苏秀秀嗔怪地瞅了丈夫一眼，不无得意的说了一句。和妈周明玉一样，她也有着很强的虚荣心。
李俊杰茨维了几下，瞅了瞅媳妇，有点难为情地说道：“还是脱了吧……挺别扭的。”
“哈……”身边的人都笑了。
“看你这人，自己不会收拾，你这一身有啥不好？把你体面死了。”
“嘿……”李俊杰摸着后脑勺也笑了。
“看你那瓜样！”
“咱们二老表才不瓜哩，秀秀你就等着享福吧。戏子越老越不行，大夫越老越走红。将来有一天啊，叫你数钱都数不过来。”
“借大老表的吉言，一会儿吃开了，敬你十杯。——城固大曲。”
“十杯，想灌醉我呀。”
“没那意思，没那意思。”
“放心吧，别说十杯，就冲三老表有这么漂亮的大学生媳妇，别说十杯，二十杯、三十杯都没啥，咱们脸上有光啊。”
老表们嬉笑了一阵，各自转到别处去了。
黄建侠、苏秀秀成了今天出力最大的人，洗锅抹灶，摘菜淘米，忙得不亦乐乎。李甫杰想插手，全都被嫂子推开了，只好在边上干搓手。
饭菜搞好了，李志杰大声把亲戚们招呼到了院坝里，李甫杰的两位嫂嫂也推着江芬和李甫杰站在一起，满面荣光的对两人大声说道：“甫杰，小芬，快，给毛主席敬个礼，给爸妈磕个头。”
“对，磕头……”亲戚们嚷了起来。
“快呀，敬礼……”
“都别吵啦，看新媳妇的。”
李甫杰用倒拐（胳膊肘子）倒了一下江芬，江芬涨红着脸瞥了一眼李甫杰，两个人规规矩矩的给毛主席的画像和他们的双亲行了礼。
“好……”一片掌声响了起来。
开吃了，大家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拿起了筷子。就在这时，拉个大长脸的郭所长带着几个从没见过的警察全副武装的走了进来。全院里的人一下子把目光移到了郭所长的脸上。
“谁叫江芬？”郭所长的声音阴森恐怖。
李甫杰迟疑地站了起来，“请问……”
“没你的事。坐下。”郭所长的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利剑，“我再问一遍，谁是江芬？”
15.6
大东关街口
孙喜旺他们的小吉普拉着一路灰尘驶出了大东关街，眨眼功夫便没有了踪影。
车内，江芬在后排和老孙头并排坐着。
已经离城了，孙老汉把江芬的两只手拿起来去掉了手铐，然后把江芬的手放在前排的座靠上。所有这一切，江芬象是浑然不觉。
15.7
李霖生家门口
一切来的太突然，几乎不容人们去细想。李甫杰匆匆出来了，他简短的向爸妈告了别，小跑着向车站方向而去。
“甫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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