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外祖母
九十年的悲喜
干瘦成了一棵枯草
贴在芦苇织成的席子上
只要轻吹一口气
就会飞得
无影无踪
磨盘
上半截晾在院子里
下半截埋在泥土中
――我说的不是磨盘
我说的是祖父
祖父
干瘦的腿胆怯地藏在
灰色土布缝制的裤子里
把裤脚衬托成扫帚
随着腿脚的移动
地面的杂草和落叶都扫动起来
一棵杂草借势一滚
翻了个身
一只路过的蚂蚁看了看
被裤腿遮蔽了的天空
说，起风了
葬礼
一班子唢呐高手
在他的子女们津津有味的评
点中
为他一人吹吹打打了一整天
这场面比他战战兢兢的一生里
所有的热闹
还要热闹
时光
和叶子同时下坠
叶子被一张略显破旧的
蜘蛛网拦住了
它却继续下坠
―直坠到了地面
像一枚种子一样钻进了土里
然后，它像种子一样肆无忌
惮地爬出来
然后，春暖花开
草戒指
和戴在手上的金戒指相比
她其实更想要一枚小小的草
戒指
让轻小的春天，温暖自己
未卜的一生――
那是祖父给祖母编制的草戒指
那是父亲给母亲编制的草戒指
桃花
一把三月火
在春风的追赶中
夺路而逃
烧红了
半个山坡
以及邻家小妹
羞涩的脸颊
收割
成熟的麦子站满了田野
日子在麦田里疯跑
沉默的麦子就如
历尽沧桑的父亲
俯首沉思
父亲老了
那把旧镰刀已不再锋利
父亲艰难地行进
慢慢割过祖父的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