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大部分歌词出自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同名名作,连同他一生写下的大部分情诗,都是献给一个女人――茅德・岗。悲剧的是,感动所有人的诗篇,却无法打动他所倾心的人。长达27年中叶芝苦苦追求茅德・岗而不得,痴恋的狂热,无望的痛苦,最终都无言落到纸上,催生了文学史上这个著名的苦涩的缪斯故事。
“我一生的烦恼开始了”
“我一生的烦恼开始了”,认识茅德・岗的第一天叶芝写道,一语成谶。
茅德・岗比叶芝小一岁,算是一名奇女子。她的父亲是驻爱尔兰的英军骑兵上尉,这位都柏林上流社会的宠儿,在目睹了爱尔兰佃农受英裔地主欺压的悲惨状况后,大为触动,放弃舒适生活,毅然投身到爱尔兰民族独立运动中来。她性格强悍果敢,富有激情,又很擅长演讲,加上出众的容貌,轻而易举便赢得众人拥戴。她是一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曾因赞美战争暴力的言论,激怒了叶芝的父亲。
茅德对叶芝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孩,在眼镜片后面有一双深陷的眼睛”,“衣着寒酸,粘着颜料斑点”。除了欣赏他的诗,他对她无甚吸引力。彼时叶芝放弃了当一名画家,诗名还未远扬,家境清贫,他爱恋茅德,但觉得自己“不成熟,缺乏成就”,不敢表白。
两年后的1891年,俩人在都柏林会面,茅德后来写了一封信给叶芝,说她梦见他们前生是阿拉伯沙漠边境的一对兄妹。叶芝误解了她的意思,激动万分地赶去向她求婚,遭到拒绝。俩人继续保持友谊,茅德对叶芝若即若离,只有在失落或遇到难关时,才会转向他寻求安慰。而叶芝从来都是向她敞开怀抱,他已顾不上脆弱的自尊心,“我不再想抵抗了,不再考虑这个女人会成为什么样的妻子,而只考虑她对保护与安宁的需要”。
不得回报的爱凝聚成一页页情感浓烈的诗篇,作于1893年的《当你老了》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叶芝似乎预见到这场深情的遥遥无期。他在诗中常把茅德比作苹果花、玫瑰、海伦、女神雅典娜……“几乎不曾有哪位诗人把一个女子赞美到如此程度”。
“政治是唯一可见的情敌”
叶芝与茅德一静一动,性格差异明显,俩人的共同话题大概就只有政治与通灵。前者也是叶芝为了迎合她,才努力参与其间,尽管他对茅德宣扬的暴力革命持怀疑态度,但俩人在塑造爱尔兰民族认同这点上不谋而合。
热衷秘术是叶芝和茅德共同的嗜好。叶芝终生都对神秘主义、唯灵论抱有浓厚兴趣,并深刻影响了其诗歌风格。故乡斯莱果郡的人们笃信鬼神,他从小被鬼怪精灵故事所包围,耳濡目染。他后来还将这类广泛流传的故事收集成《凯尔特的薄暮》一书,人称爱尔兰的《聊斋》。叶芝早年所加入、创办的神秘社团及研究的法术,其名字让人眼花缭乱。他与朋友创建了“都柏林通灵学会”,对秘门奇术无所不窥,并加以刻苦钻研,而茅德・岗对此的热情毫不逊于他,她还拥有“灵视”的能力。
1898年的一天,叶芝梦见茅德吻了自己,于是去向她讲起这个梦,茅德很震惊,因为她也在那个晚上梦到了叶芝,还梦到他们在一大群鬼魂中间举行了婚礼,然后她吻了他。俩人于是认定彼此举行过了“灵婚”。有段时间他们在同一个笔记本上记录梦中幽会的情景。当叶芝想要再跨进一步,几次向她求婚时,却仍被拒绝,茅德说自己“对肉体之爱有一种恐惧感”。但她后来又坦白,19岁时她在法国曾爱上一位年长许多、已婚的政治家米勒瓦,此前她所说的养子、养女其实是她与米勒瓦的私生儿女。这让叶芝大为受伤。
写诗是“向她解释我自己”
叶芝承认茅德“拥有我的全部”,但他并不乏风流韵事,先后向剧院女演员、体操教练等寻求肉体的慰藉。1894年,正当他陷入无望的单恋中,认识了女小说家奥利维娅・莎士比亚,俩人相谈甚欢,后者嫁给了一位比她大很多的律师,婚姻也不美满,于是和叶芝逐渐产生了感情。1896年他们同居了,叶芝同样为她写下过缠绵情诗。虽然俩人次年分手,但彼此终身以知己相待,并保持通信,一直到1938年奥利维娅去世。茅德不愿嫁给叶芝,但当叶芝对其他女子发生兴趣时,她又从中作梗。她鼓励叶芝与奥利维娅分手:“不要让比你逊色的人阻碍你的发展。”
1903年,茅德・岗与一名爱尔兰军官约翰・麦克布莱德少校结婚。麦克布莱德曾参加过南非的布尔战争,帮助荷兰后裔抗击英国人,被爱尔兰人视为英雄。茅德更像是选择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战友。得知婚讯的叶芝,如遭晴天霹雳,接着病倒了。挚友格雷戈里夫人将他当儿子般照料了两个月,他才慢慢恢复了健康。叶芝眼中的麦克布莱德“是个酒鬼,徒爱虚荣的傻蛋”,茅德的下嫁让他如鲠在喉。 仓促的婚姻没有给茅德带来幸福,婚后第二年俩人有了一个儿子,但麦克布莱德酗酒,对继女、茅德的妹妹性骚扰。因为婚前茅德加入了天主教会,不允许离婚,只能与丈夫分居。1908年她和叶芝重归于好。
“亲爱的,抱紧我,自从你走后,我的贫瘠的思想已寒彻了我的骨头。”叶芝一度枯竭的诗歌创作再次焕发生机,这一年他出版了八卷本的《诗选》。叶芝朦胧意识到,“我做过的且仍在做的最好的事情,有多少不是企图向她解释我自己?如果她理解了,我倒会缺乏写作的理由了。”
“我已筋疲力尽了”
1901年一次求婚失败后,叶芝追问茅德为什么不和他过平静美好的生活。茅德・岗的回答是,跟她在一起叶芝不会幸福,婚姻太乏味,诗人永远不该结婚;而他可从所谓的不幸中作出美丽的诗来,世人会因为她不嫁给叶芝而感谢她。她一直看得很分明。对于作家来说,那些萦绕一生的爱恨交织,最后都化为创作的灵感与源泉。正所谓,自古多情空余恨,诗家不幸诗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