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漂泊
颠沛中总有儿时梦想
今年32岁的孔龙震出生在河南省周口市太康县芝麻洼乡孔寨村，从小他便对画画很有兴趣。每逢学校发放新书时，他总是忙不迭地找到书里的插图，然后找出纸笔照着画出“复制品”，再仔细地夹放到作业本里。由于一有空就到处涂鸦，每每学期未能过半，孔龙震所有的课本都被涂抹得面目全非，这自然让他受到父母的不少训斥。因为在父母看来，他完全是在“不务正业”。可是孔龙震却不止一次地对家人说：“你们看着吧，将来我一定会成为大画家！”
15岁那年，因为自己的一幅新画被父亲撕碎，忍无可忍的孔龙震与父亲大吵了一架，这次分歧让孔龙震彻底放弃了学业，并开始了外出打工的生涯。年纪太小的孔龙震自然找不到像样的活计，不是在工地上搬运大大小小的钢管与木板，就是在仓储超市中当打杂或是在一些宾馆里当门童。这样辗转了一年之后，孔龙震来到了北京，在一家酒吧里当上了服务员，由于嫌工钱太少，服务员的工作也没有干上多久，他便南上来到了福建厦门。
一次偶然的机会，孔龙震在厦门的驾校考取了驾照，之后的他开始帮别人开出租。开出租的收入还算可观，辛苦奔波了一段时间，孔龙震的手上有了一点积蓄。2003年年初，在外“流浪”多年的孔龙震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回到家乡太康相亲，对于相亲这种事情，已经习惯自由的孔龙震非常不情愿。那天，在媒人家里，孔龙震与那个叫陈晓月的姑娘见了面，由于毫无兴趣，相亲时的孔龙震竟然打起了瞌睡，连媒人关于陈晓月的介绍也没能听见。
直到中午时分，媒人留下两人在家中吃面，孔龙震这才打起了精神。在接过面条的时候，孔龙震突然发现，自己碗里的牛肉丝又多又大，当他疑惑地看着媒人时，媒人对他说：“晓月特意叮嘱我，你在外面打工辛苦，面里的牛肉一定要多加一点儿。”正是这一小小的细节，让孔龙震的心里颤动了一下。他向媒人重新了解了一下陈晓月，得知她比自己小一岁，家就住在不远的邻村，由于姊妹较多，她初中毕业之后也开始四处打工，和自己的经历出奇得相同。得知这一切后，孔龙震对陈晓月的好感增添了几分……
2004年6月，经过一年多的了解后，孔龙震与陈晓月办理了结婚手续，走进婚姻的殿堂。此时孔龙震感到了肩上的责任，与陈晓月重新回到厦门之后，他选择为别人开长途卡车，因为这样会增加收入。很快，两人的爱情结晶女儿子涵出生了，孔龙震的心里充满喜悦的同时，拉活的劲头也更足了。
2005年1月，孔龙震东拼西凑，购买了一辆八成新的货车，自己当上了司机兼老板。原本希望多赚一些钱，但一场突然降临的车祸让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这年6月的一天，孔龙震到外地送水果，在路过福建漳州龙岩地区一个长达十四公里的下坡路时，卡车的刹车系统突然失效了，孔龙震拼命地踏下刹车板，却发现原来一直听话的卡车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孔龙震疯狂地按着喇叭，用力地抱着方向盘，咬着牙关一路坚持了一百多米。这时，他看到路边竖起了一块危险路段的指示牌，但他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冲。此时，由于路面突然变成了石子路，到处都凹凸不平，重重的卡车一下子跳得老高，再“轰隆”一声砸向地面，轮胎竟然直接陷进了石子里。由于巨大的惯性，卡车的两个前轮都飞了出去！
还好，石子路前面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地带，卡车在即将倾覆的一瞬间，竟然神奇地停了下来。孔龙震在驾驶室里恍惚良久，这才浑身瘫软爬了出来。当他匍匐在热得发烫的石子路上，抬头看看当头的烈日，他猛然觉得能够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后来，在回顾这次可怕的经历时，孔龙震对妻子说：“如果当时我挂了，在别人的口中只能说，‘某时某地，一位卡车司机出了车祸死了’。我不想那样去死，我应该去做最有意义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就是我人生之初，那个曾经美妙的画家梦想……”
苦苦前行
艺术路上的每步都艰辛
身体和精神复原之后，孔龙震很快买来绘画用的画板、画笔、颜料盘等物件，在家里练习起来。奇妙的是，通过自学教材和参与绘画学习班，孔龙震的画作很快便有模有样。尤其是他的油画，往往蕴藏着一种说不出的神韵，而且充满了瑰丽的想象。
有一次，孔龙震画好一幅作品后，得意地拿给陈晓月观看：只见画布的右上角，是缩小的卡车与呆立的司机，而中间放大了的，却是被撞死的野兔的尸体，在黑夜的笼罩之下，连对画画不感兴趣的陈晓月都感到了氛围的凝重。孔龙震对她解释道：“开夜车的时候，经常会撞死一些小动物，每每停下来注视它们的时候，我总有悲天悯人的想法。”陈晓月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也觉得这张画好！”
还有一次，孔龙震画了一个荒地里打坐的人，正在默诵着各种心经。而此时，四面八方扑来了各种野兽，正准备将他撕成碎片吞噬他的肉体，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伫立在画作前面良久，陈晓月分明看出了画作里的顽强与不屈。当孔龙震指着中间打坐的人，对陈晓月说：“其实这个人就是我。”陈晓月笑着说：“我也明白了，你这是想为画画殉道呀！”说到此处，心有灵犀的两人相视而笑……
不过，孔龙震痴迷于画画之后，他的拉货生意却停滞下来。由于家里的经济入不敷出，而孔龙震又不想出去工作，为维持生计，陈晓月只好考虑着做一些小生意。左思右想后，陈晓月决定给那些无瑕做饭的人送外卖！很快，陈晓月腾出家里的杂物间，购置了豆浆机和制作面片的灶具。她算了一下，最简单的外卖就是豆浆与面片。一杯豆浆挣一元钱，一碗面片能挣两元钱，如果一天可以送二十份的话，一个月下来能赚上六七百元呢！而且还可以在家中照顾丈夫与孩子，多轻松呀！
那天下午，陈晓月来到路边的一个打印店，打印了三十份送外卖的宣传单，还制作了几盒。然后，她到附近的几个小区里张贴了宣传单，把卡片也发了出去。连陈晓月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的“外卖生意”会那样红火，第二天早上六点开始，她的手机便不停地响。傍晚一清点，她竟挣了整整一百元钱！此后的一个月里，只要电话一响，陈晓月就马不停蹄地跑去送外卖。可是时间一长，陈晓月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单凭一个女人，每日跑来跑去，效率极低不说，更头疼的是有时候把外卖送到时，顾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而且豆浆与面片很容易凉，顾客的意见很大。 让陈晓月哭笑不得的是，孔龙震不知从哪里淘来一辆二手三轮车，还满脸“诚恳”地对她说：“老婆，蹬上它你就快多了，而且送的量也多！”陈晓月有些气恼地反诘：“那你干什么？”“我在家里作画呀！”由于那段时间，确实有不少人打探孔龙震画作的价格，陈晓月揉搓着粗糙的双手，默许了丈夫的“决议”。不过，专门在家中画画，夫妻俩都发现一个问题：就是画画的收入是极不稳定的，有时候连起码的颜料画布钱也维持不住。看到丈夫大半年不去货运公司上班，整天闷在家里作画，陈晓月再也忍不住了。一次，送完外卖的她腿都软了，勉强推开家门，一屁股瘫软在椅子上。当看到里屋的孔龙震正在“悠闲”地画画时，口干舌燥地陈晓月忍不住说：“我看你还是开车拉些活吧，别好高骛远了……”
2008年年初，在陈晓月的强烈要求下，孔龙震来到厦门港做了一名集装箱卡车司机。由于这种卡车的驾驶舱较大，他把绘画所用的画板、画笔等物件全部搬到了驾驶室里，并利用各种时间来作画。由于“一心两用”，孔龙震的这次“复出”没有维持多久，他便主动辞去了工作。得知丈夫再次失业，陈晓月的心里极不是滋味，忍不住哭出声来。孔龙震劝慰她道：“你是想做一个司机的老婆，还是想做一个画家的老婆？”陈晓月止住了哭声，沉默良久后，她才喃喃地说：“我还是想做一个画家的老婆。”孔龙震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嘛，给我时间，十年之内，我一定让你做一个画家的老婆……”
十年助力
妻爱成就“中国式梵高”
2009年1月，孔龙震加入了厦门当地的“林后艺术公社”，这是一家专门从事油画创作的民间机构，为了更好支持孔龙震，陈晓月在“林后艺术公社”旁边开办了一家面馆。不过，开面馆比送外卖更为辛苦，有时候生意忙了，陈晓月难免会让孔龙震帮厨。
开始时，孔龙震还没有过多地反驳。不过有一次，当孔龙震正在精心地创作一幅风景油画时，陈晓月又跑到社里来，要他赶快回去切土豆丝。孔龙震没有理会，只是闷头作画，可是陈晓月在旁不停地絮叨着，还埋怨他放弃了开集装箱货车的职位。瞬间，孔龙震一下子发火了，他“砰”地摔下画笔，从旁边的杂物筐里拿出驾驶本，当着陈晓月的面撕得粉碎，并怒吼道：“我就是饿死，都不会再去开车了！”狂怒的孔龙震让陈晓月一下子怔住了，呆立良久后，她的面颊流下了两行辛酸的泪水……
2010年4月，由于画作卖得很是不好，陈晓月的面馆也是生意惨淡，扛不住压力的孔龙震把撕碎的驾驶本重新粘了起来，又做了司机的本行。可是，每次一上车，抓住方向盘的那一刻，孔龙震都有一种趴在上面痛哭的欲望。为什么生活如此现实，让他的梦想之路如此艰辛与迷惘？心思不在开车上，在长途行车时的孔龙震难免会犯困，每当这时他便打开凉水瓶，往自己的脸上泼水。
有时候，行车途中的孔龙震突然出现了灵感，但是握住方向盘的手停不下来啊！无法拿起画笔，将内心的美妙付诸在画布之上，每每此时，孔龙震的内心便痛苦到了极点，整个人都会有种无法让灵感释放快要爆炸的感觉！一次，他异常痛苦地对陈晓月说：“你知道画家梵高吧？梵高的一生都很穷，画了一辈子的画，一辈子也只卖了一张画。但是他死了之后，在历史上留下了巨大成就。我现在就有梵高的感觉，身体是属于卡车司机，但是灵魂属于绘画！”
陈晓月深深受到了震撼。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让孔龙震辞去了卡车司机的工作，专心于油画的创作，而她的面馆生意也不再要求孔龙震帮厨了。2013年冬，厦门地区少见地降了一场冬雪，由于气温变化太大，加上劳累过度，第二天陈晓月便感冒了。正准备上社里画画的孔龙震担心地问：“晓月，你实话告诉我，到底身体感觉怎样？”陈晓月揉揉鼻子说：“别草木皆兵，我觉得只是普通感冒，吃点消炎药就应该没事了。”孔龙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硬拽着陈晓月来到医院检查，结果的确是过度劳累引起的普通感冒。可是医生还是告诉孔龙震：“你妻子的各项健康指标都很低，有的已经达到了临界点，你要好好地照顾她……”
一个月后，孔龙震卖出了多幅油画，有了一笔不错的收入。半夜时分，当面馆快要打烊之际，陈晓月特地多炒了几个菜，为他摆上“庆功宴”。夜色朦胧之间，点点星光洒落在妻子的身上，孔龙震清晰地看到妻子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弹指一挥间，她已经为自己的事业助力了整整八年，所有的青春与热情，都倾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才是这个家最大的功臣啊！
2014年5月，孔龙震的事业迎来了转机，瑞典籍艺术家蓝兰女士了解到他生活窘迫，便利用自己的身份，帮助他找到一个艺术资助人，资助人为孔龙震追求艺术梦想提供了坚实的创作后盾，每年固定购买孔龙震一批作品。这样一来，就给了他一个比较好的“创作生态”环境。有了这笔资助之后，孔龙震在艺术的快车道上大步行进。
2015年1月，孔龙震的多幅作品入选了丹麦康纳国际艺术展，当地的康纳画会是一个国际性的艺术组织，曾经邀请过徐悲鸿、齐白石、贺天健等老艺术家们参加他们的年度展览，孔龙震的作品被选中，在艺术界有着不言而喻的重要意义。果然，4月初，他的个人艺术作品展《远光灯》在厦门隆重发布，近七十余幅作品中，幅幅用色大胆、视角独特，以个性的目光看遍社会底层各个角落，任意地组织着孔龙震眼见的世界与内心的世界。
近日，从卡车司机蜕变为“中国式梵高”的孔龙震接受了采访，他表示虽然多家媒体为他拍摄了纪录片，他也成为别人眼中的“梦想实践者”，但是他非常清楚，没有妻子陈晓月的帮助，自己无法完成这一切。孔龙震说：“虽然艺术的道路上充满了崎岖，可是有了晓月的陪伴，让我时时有种说不出的温暖，亲情的十年助力，让我登上了最美的山顶，她才是我这辈子最要感谢的人……”
（应当事人要求，文中除男主人公，其他人物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