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宗年间,狄仁杰在昌平县担任知县。一天,县衙外一片喧哗,哭声、喊声夹杂着骂声不断传来。狄仁杰让衙役将一千人带入正堂,其中有男有女,一个中年妇人哭得悲悲切切,一个中年汉子拖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青年。
狄仁杰让闲杂人等一律退下,留下原告上前回话。那中年妇人与中年汉子齐齐跪在大堂上,中年妇女抢先开口,说她是李王氏,因丈夫早亡,与女儿相依为命。女儿今年19岁,经人做媒,许配给华国祥(中年汉子)之子华文俊为妻。没想到新婚第二天,女儿暴毙。她前去查看时,发现女儿全身青肿,七窍流血,必然是华家所害。
而据华国祥交代,儿子成婚之日,儿子的好友胡作宾闹洞房最为疯癫,而且当他提出让小夫妻饮酒三杯,以表谢意,闹洞房就此结束时,胡作宾就是不答应。华国祥一时生气,训斥了胡作宾几句。没想到胡作宾凶性发作,吵嚷着说:“老儿可恶,三天之内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儿媳就死了。所以,华国祥一口咬定是胡作宾贪恋儿媳美貌,起了歹念,乘人不备,将毒药放在茶壶中。儿媳半夜起身喝了茶水,没过多久就吵嚷肚子痛。他忙起身查看,见情况不妙,赶紧去请郎中,不想为时已晚。说罢,将那个男青年拉过来,说他就是胡作宾。
狄仁杰让华国祥退下后,又吩咐衙役把胡作宾单独唤上大堂。胡作宾一脸惶恐,匍匐在地,颤抖着说,他确实在华家闹过洞房,但那些话不过是一时戏言。而且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他怎么投毒?
狄仁杰略加思考,让人把李王氏、华国祥、胡作宾暂且收监,然后派公差去华家保护现场,询问附近乡邻。
众人退下后,狄仁杰整理思绪。华家和李家本无仇隙,也就没有杀人动机。即便有仇,华家也不会选择在新婚之夜在自己家中谋害儿媳。华家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胡作宾呢?华国祥说胡作宾投毒,可是,闹洞房时众人都在场,投毒的时机并不具备。莫非胡作宾在回家睡下之后,又偷偷起身去华家投毒?胡作宾本是书生,如何翻墙越户进入新房?若是投毒,为何新娘毒死,新郎却没事?考虑到深夜,狄仁杰才昏昏睡去。第二天清晨,狄仁杰带上衙役,叫上地保前往华家查看。
此前,公差已经回禀,华国祥父子一向和善,胡作宾虽有些轻狂,但平日也没有什么违法行迹。新婚当晚,有多人可以证明,胡作宾是和众人一起离开的。当时已近三更,胡作宾已然大醉,被友人送回家即沉沉睡去。如此,基本可以排除胡作宾回家后再次返回作案的可能。那么,究竟是谁害死了新妇呢?
狄仁杰让人叫来华文俊,问结婚当日新妇有无异常,华文俊说没有。于是,狄仁杰叫来仵作检验尸身。检查完毕,仵作说死者确系中毒死亡,不过,具体是什么毒还不知道。狄仁杰又让华文俊把新房内的茶壶拿来,他接过后摇了一摇,打开壶盖后,发现里面的茶水已呈赤黑色,还有腥臭之味。
狄仁杰沉吟许久,在一个盆中放入食物,倒入茶水,又让人找来一条狗。狗吃完不到一刻钟,就口鼻出血,倒地而死。由此可以断定,新妇的确是因为喝了有毒茶水致死。于是,狄仁杰叫来那日送茶水的仆妇陈氏,但很快也排除了陈氏作案的可能性。而且,按照陈氏所说,那日她全程侍奉新妇茶水,根本没有第二人接触新妇。既然如此,胡作宾就绝对没有机会投毒。
那么,究竟毒是如何进入茶水的呢?
狄仁杰又将华国祥、李王氏、胡作宾一一叫来,详加询问。三人互相争辩,吵闹不休,狄仁杰让众人退下,要一个人安静思考。一会儿,华国祥亲自给狄仁杰端来茶水。狄仁杰随手端起,打开茶盖,看到里面有一些灰尘,皱了皱眉头,将茶杯放下。华国祥连忙唤来负责烧水的小丫鬟,叱问怎么回事。小丫鬟撅着嘴说:“今天客人多,好几口大锅同时烧水也不够,屋内烟气很重。水烧开了,奴婢打开锅盖准备舀水,不想一阵风吹过,吹入一些灰屑。”
狄仁杰听到此处,忽然双眉一挑,想到了什么。茶水中的灰屑是从空中飘落,莫非这毒也是从天而降?想到此,他立刻起身前往厨房。这时,他又问小丫鬟出事那天烧水的事,小丫鬟说那天晚间时分,夫人把她叫去帮忙,她离开了一会。等她回来时,看到陈氏提着水匆匆走来。
狄仁杰眼睛一亮,叫来陈氏,喝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陈氏连连叩头,说那天她久不见小丫鬟回来,就自己烧水了。在等水烧开的时候,离开去拿了茶叶。狄仁杰又问她那日在何处烧水,陈氏指了一下北厢房。
狄仁杰来到北厢房下,看见放炉子的位置上方有一根房梁,便让人搬来高凳,站了上去。他仔细一看,见房梁上面隐然有东西爬过的痕迹,就伸手一抹,放在鼻子下一闻,一股淡淡的腥味传入鼻中。狄仁杰心中有底了,把众人全部叫来,喝令陈氏:“因你看管茶水不严,导致有人投毒。如今本官罚你在此处烧水一天,你可愿意?”陈氏连连点头。
陈氏在房梁下烧水,烧开后,端给狄仁杰。狄仁杰全部倒掉,让陈氏再烧。一锅又一锅,水蒸腾,直冲到房梁。大约十来锅水之后,狄仁杰忽然看到房梁阴暗处隐隐有东西蠕动,猛然起身。众人顺着狄仁杰的手指看向房梁,但见一物从北厢房爬出,来到房梁上。到了锅炉上方,因水汽蒸腾,那物蓦然停住,向下伸出头来。众人立刻看清那东西竟然是条蛇。只见那蛇冲着水汽张开嘴巴,獠牙下点点滴滴淌下蛇涎,滴入锅中。
案情真相大白,华国祥、胡作宾当然无罪释放。新妇虽因陈氐大意间接导致身亡,但毕竟是无心之失,且陈氏年纪已大,严加训斥一番也就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