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时,乡下来了两位亲戚,带来了霉干菜与咸鸡,还有年糕。喝了一口茶,他们就拿出了几张照片,故乡田野被污染的情景让我毛骨悚然。亲戚说,早几年有老板在村里建起了印染厂、印刷厂、皮革厂等,河水更黑更臭不说,好好的土地也被弄脏了,种下的粮食蔬菜自己不敢吃,昧着良心卖到城里去,再从城里买其他的回来吃。他们看我的目光落在咸鸡与霉干菜上,说:“放心吃好了,做年糕的大米是从山里买来的,蒸年糕的水是桶装的农夫山泉。”
他们希望我在媒体上揭露一下,但希望保持匿名状态。因为一切的背后都有当地政府的推动与支持,这些企业优先从本村招工,一些没有出走的青壮年从此有了比刨地更多的收入,而且基本上都做了小头目,吆五喝六地管理来自四川和贵州的农民工。村民多余的房屋租给农民工住,也有一块收入。听说几家治污不力的企业每年还有一笔赔偿金给乡政府。企业为村里带来了表面的繁荣,赶走它们,不仅官员不答应,全体村民的利益都将受到损害。有些村民也向有关方面反映过,请省里的记者来看过。但没过几天,他们家里的狗被毒死了,窗户玻璃被砸了,大年三十夜里,电线被剪断。
“但是更大的损害是土地、水源、空气受到严重污染,吃的喝的都有毒,所有人都无一幸免,这个难道看不懂吗?”我说。“他们也懂的,但老板不会永远在这里呆下去,农民工的根也不在这里,村里的人也只想赚够了钱,进城再寻机会。做一个扬眉吐气的城市人。”亲戚说,故乡的“沦陷”是不可挽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