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两宽
泥牛入海，雪狮子向火。
你的嘴里
含着一颗棒棒糖。
沥青熔化，电波消逝。
当海枯石烂时
你的身上会多出一个洞
麻子忌讳芝麻，聋子笑话哑巴
你骑着驴找驴
还以为过去就是回忆
打开门，关上窗，反正都一样
你要进来便进来
我又没有说过不要你出去
快和那些外面的东西
划清界限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未来水世界
八月蝉鸣，高过屋顶
大鱼跃出水面，化为人形
他一边长出脚，一边四处游荡
直到腮变成脸庞
不久前，瞎子给他卜了一卦
说：“一字记之曰水，离不得。”
果真如此
只等末日到来
他将背着泥菩萨过河
用刚刚长出的后脑勺
对岸上的一切
说再见。
浮岛计划
东海居于莲蓬之上
鲸鱼以莲子为食，自称浮岛
它背脊朝天，喷射水柱
在早上五点钟
能看到海上的日出
正午时分
我们计划把一桶桶漂白粉
倒进海里
钓鱼者惊醒礁上鸥
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浮岛漂向公海的另一边
明月所剩无几，唯见藕断丝连。
念来去
腊梅开花，是最近的事
枝条伸出墙外
那天我经过小巷，幻想自己
是走在山中
一条无人知晓的小路上
这让我想起其他的地方、其他的人
那些决心皈依的人
先要上西天
然后再重返来时路
沿途的腊梅又开了
这是久违的中土气息
像乱红飞过秋千去
像幻觉，使他们永远年轻
末南方
他们说水旺得土，方成池沼。
此地浮萍无寄，蛇虫有道，
粤人不说鸟语。
红花开在亭子旁
满手尽是油墨香
所谓凭栏处，无非是些过期的幸福
所谓伊人，每到周末
便站在池沼中央
耐心等候隔壁的新房客
捎来明日之报纸
没来由
是时候问清楚原因了
那些缓慢的河流
几乎不移动的云朵
是时候打开炉鼎了
丹丸已经炼好
斧头烂在树里，重新发芽
自相矛盾的术士
蹲在街边，妄测命运
在他风烛残年时
有一次道破了天机
是时候告诉你，那件事的结局
波澜
月光起微澜
我跟身边的河流打招呼
向水缸里的自己问好
直到身体长出木纹
允许适度衰败
允许秋天的梧桐树
再活二十年
每次在人民公园外
停下脚步
都会想起翻腾的大海
整个世界
在起伏不定的床单上
显得很脏，像一个下流的字眼
往常的那些
细枝末节
比发生过的大事还要清楚
记得我小时候
曾在锯木面里埋过一件东西
现在请你把它找出来
老朽辞
樽前莫忆旧，对镜白发生
四十载，秋收冬藏
你体内的柴禾
已垒得和你一样高
一片树叶做成书签，一堆柴禾长出木耳
死去的东西还在继续
一个名字跟随你的一生
活着的人兀自喃喃自语
不惑之年，银杏已凋
看见一头瘦熊
走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
是去年的事
枯枝
皇天与后土，中间是坟墓
它安放在针叶林的中间
静静等待落日光临
亲人日渐生疏
炊烟消失殆尽
枯枝把烂了的一切缝起来
败叶落在沼泽，成为最新鲜的补丁
磐石
他想砌一间石头房子。
只要门，不要窗。密闭幽静，坚硬冰凉。
此处春风不度，群山束手。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理想的安乐窝。
房子还没砌好，
石头孤零零地坐在旷野上，
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不知世间兴亡。
查无此人
伞下的世界
凡人在游动
雨花一朵一朵地开
不真实的植物，亦不虚幻
鞋子走过了多年
路还在，但底子已磨穿
我记得你侧面的模样
只是当时已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