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直以来，赠与和反馈的交换行为充满于人们的生活当中，从早期的以物易物到现代都市中的货币交易，从人情互惠到对他人的帮助予以报答。经济学家往往将交换行为锁定在理性的计算范围之内，然而社会学家则逐渐将情感、互惠、规范、网络等概念引入到交换行为的分析当中，使我们看到了一副更加贴近生活的画面。在上海，老式弄堂里发生着频繁的交换行为，居民们以私人空间换取资源，或以资源换取资源。在频繁的交换背后是“激励――重复――信任”模型，通过多方的交换构成了弄堂内的社会网络，维持着邻里关系的和谐与稳定。
【关键词】社会交换；邻里团结；社会网络
一、背景
弄堂，亦称里弄，“里”是邻居，弄是巷子。它是由连排的石库门建筑所构成的，并与石库门建筑有着密切的关系。多少年来，大多数上海人就是在这些狭窄的弄堂里度过了日久天长的生活，并且创造了形形色色风情独具的弄堂文化。
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城市建设水平显著提升，作为国际性大都市的上海更是如此，改革开放后，伴随着浦东的开发，黄浦江两岸的风光也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大楼鳞次栉比，地标错落有致，尽显一片繁华景象。然而在这繁华的背后，是一个个封闭的房屋、狭窄的空间、冰冷的世界。渐渐的，只剩下了虚有其表的“邻居”，而丧失了交流；只留下了冰冷严实的门窗，而遗忘了问候。正如，弄堂的行行种种、弄堂的性感、弄堂的感动，已渐渐成为上海这座城市流逝的背景色。
追往溯昔，弄堂，这一上海特有的民居形式，曾经与千千万万上海市民的生活密不可分。在这里，邻里之间进行着物质的交换和情感的交换，构成了和谐的人际关系，对于当代新型社区的人际关系重构有借鉴意义。
二、社会交换及其功能
社会交换理论强调人类行为中的心理因素，也被称为一种行为主义社会心理学理论。这一理论主张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受到某种能够带来奖励和报酬的交换活动的支配，因此，人类一切社会活动都可以归结为一种交换，而人们在社会交换中所结成的社会关系也是一种交换关系。因此，社会交换对于人际关系与社会网络的形成有着重要意义。
什么是社会交换？布劳接受了由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提出而由霍曼斯进一步讨论的社会交换的基本心理原则。他把社会交换界定为“当别人作出报答性反应就发生，当别人不再作出报答性反应就停止的行动”。他认为社会交换是个体之间的关系与群体之间的关系、对抗力量之间的冲突与合作、社区成员之间间接的联系与亲密依恋关系等的基础。布劳认为虽然大部分人类行为是以对于社会交换的考虑为指导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人类行为都是这样受到交换考虑的指导，社会交换只是人类行为的一部分。个体之所以相互交往，是因为他们都从他们的相互交往中通过交换得到了某些需要的东西，而正是这种交换构成了人际互动与交往的基础，进而影响个人人际关系网络和社会网络的形成。
经济学家考夫曼认为，规范存在于所有的交换行为中，从最为分散的交易到高度系统化的关系交换。规范提供了对他人行为的合理期盼，因而是具有功能性的。这样人们能够预测他人的行为，并且对他人对自己的行为的反应感到自信。这种预测性和信心能够为交换提供便利条件，有利于建立一个稳固的互动结构。
三、传统弄堂交换行为的产生
（一）以私人空间换取资源
老上海的弄堂里，由于面积小、人口多、物质资源较为匮乏，因此人们将私人空间转移到了公用空间里，以失去私密空间为代价来交换公共的物质资源。弄堂里有公用电话，弄堂里经常会传来传呼电话的叫喊声：“某某，有电话啦！”电话内容是私人的，但是电话事件却是弄堂的。石库门房子面积较小，私人屋内往往没有卫生、厨房、自来水等设备，常常是几家合用后设于底楼或者户外，众人公用同一厨卫设备，以弥补物质资源的稀缺性，而上海的气候又使得户外活动成为可能，弄内空间的相对封闭性和适当的空间尺度更为居民提供了这样一种理想的户外场所。于是，许多原本属于家庭内部的活动，如洗衣烧饭、用餐纳凉，都被移到了室外公共空间之中，使弄堂口成为名符其实的”公共起居室”。虽然以损失家庭私密性为代价，但是人的生存需要得到了满足。
（二）以资源换资源
由于公共空间的产生，人们的交往更加频繁，在弄堂口口相传着“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样的俗语。在一部记录片里就曾反映了老上海弄堂邻里之间互助互惠的场景，如弄堂中的一位张师傅会维修电器的技术，家家户户里的家电维修都是靠张师傅承担，而有一段时间他的儿子正值高考复习阶段，但他家较闷热环境不适宜迎考，楼下的朱阿姨就主动提出让他的孩子来自己家里复习。邻居间偶尔磨擦口角，便会引来更多邻居的劝阻。在这里，常有老人热衷于弄内的公益活动，例如清洁卫生、互相照应、帮邻居照看小孩等等。
（1）弄堂生活与风情。人们通过提供自己的资源（这种资源包括了爱、地位、服务、信息和金钱），换取到另一种所需的资源。而这种交换行动并不是出于精于算计的利益考量，而是长远的情感交换，因此这里的资源更多倾向的是情感，而情感带来的则是邻里间的相互帮助，生活便利和安全感，满足了人的生存需要和情感需要。
四、传统弄堂交换行为的维系
（一）“激励-重复-信任”的维持模型
社会交换论的创始人之一霍曼斯将经济学中的理性人（理性的利益最大化的经济人）假设引入到社会交换研究领域中，同时结合了心理学中行为主义的观点，提出了交换关系中的价值、情感、互动、满足、刺激等重要概念。并且霍曼斯提出一组比较普遍的命题：第一，成功命题。一个人的某种行为能得到相应的奖赏，他就会重复这一行动；某一行动获得奖赏愈多，重复活动的频率也随之增多；获得的奖赏愈快，重复活动的可能性就愈大。第二，刺激命题。相同的刺激可能会带来相同或相似性行为。如某人过去在某种情况下的活动得到了奖赏或惩罚，而在出现相同的情况时，他就会重复或不再重复此种活动。第三，价值命题。如果某种行为的后果对一个人越有价值，那么，他就越有可能去重复同样的行动。在起初帮助他人所获得的报酬是不确定的，人尝试着去为他人提供资源，而当这种资源的提供得到了回报后，人们从中会得到一种激励，那么也就促使他去重复这一行动。通过不断重复的行动构建了一种信任，来保证这种交换能得到回报，从而保证交换行动继续进行，否则就会导致奥尔森所说的“搭便车”行为。我们也可以将信任理解为集体规范，规范规定一旦某一行动者接受了资源，就有义务在将来向他人回报。通过“激励-重复-信任”的机制，资源交换双方构建起了社会网络。
（二）互动构建强关系社会网络模型
五、传统弄堂交换的相关研究
（一）弄堂交换与人际网络
人类学家马林洛夫斯基在《西太平洋的航海者》一书中论述了对交换类型划分的研究。他认为人类的交换是普遍性的，但交换的形式和意义随着文化的不同而不同。在西方，交换是正式的、脱离社会关系的契约性行为；而在远离西方社会的地方，交换关系则离不开社会关系的整体。基于交换过程中社会关系的参与程度和形式不同，交换被划分为社会交换和经济交换两种类型。在中国社会中，有些交换与西方社会的经济交换截然不同，他们更多地体现了社会性。
弄堂交换的研究作为一个具有特色的研究领域，它更加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并蕴含着较强的文化和符号含义。在弄堂交换中，交换不仅具有经济含义，更具有其社会内涵。交换表达的是一种社会关系，并联结这一社会关系，显示了交换双方的关系。由于交换所建立和延续的关系意味着互惠，双方之间就建立起了对称的地位，并基于这种地位，渐渐形成情感上的亲密。
（二）社会交换中的不确定因素
在交换过程中，社会不确定性始终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与他人进行社会互动来提高我们自身的福利，不管是物质的还是心理的，然而在与其他人的互动中我们也使自己变得易受攻击。我们寻求提高自身的福利，却要面对投入成本的危险。因此，社会不确定性往往指代社会互动和交换中受到剥削的风险。社会不确定性对于行动者来说是存在的，当互动伙伴有向他人施加成本或伤害他人的方式行事，或者行为者并没有足够的信息去判断互动伙伴是否真的这样做时，社会不确定性就产生了。
因此，在传统的弄堂邻里交换中，由于承诺性关系的普遍存在，交换与互动过程中的社会不确定性被大大降低。人们在通过社会交换来提高自身福利的同时又不会带来投入成本的危险。因此，传统弄堂交换行为易于稳定的人际关系建立和社会网络的形成。
六、结语
社会交换理论是在社会矛盾日益激化、功能主义理论局限不断暴露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它针对功能主义过于强调宏观、结构、秩序、均衡，忽视微观、行动、变迁、冲突的缺陷，把研究的视角重新拉回到微观、行动、变迁以及冲突上。社会交换将经济学的“交换”概念进一步拓展到整个社会领域，把人们之间的互动过程看成是交换过程。认为人们的社会关系与社会结构是在人与人之间给予―回报―再给予―再回报这样一个连续不断的过程中生成与维持的。
弄堂里，错落有致的空间组织方式、热烈活跃的互动交换，产生了强烈的地域感、认同感和安全感，使得整个弄堂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社区。对内，这种空间组织方式又能带来一种浓烈的邻里感和社区感。总弄是整个弄堂内居民相互交往的公共活动空间，次弄则是近邻之间的半公共交往空间。在这样的生活空间极易产生出亲密的邻里关系，许多人不正是由于这种和睦的邻里关系而不愿搬离弄堂吗？
现如今，由于市政项目和新城改造的需要许多石库门老宅都已被一座座新建的高楼代替，弄堂已经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许多新型社区建立起来，而邻里交往不畅会影响经济的发展和和谐社会的建设，因此重构新型、和谐邻里关系成为走向社会和谐的重要内容。新型邻里关系将会增强居民归属感，促进社会治安改善，才能最终实现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