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富有开创性的音乐人,上一张专辑《揽花去》在两岸获得了多项音乐大奖的肯定,这一次,他们能否带来新的气息?歌诗,依然是新专辑的体格,但这一次的视野却大大延伸了,不再是罗思容一个人的世界,汇集了多位台湾女诗人的作品。罗思容大学时就开始写诗,在耕文犁字的时光里,她无疑已习惯了用诗性的目光去打量世界、丈量生命。诗人,几千年来历练着他们自己的荣光,平民百姓曾经用诗的营养和温度充盈餐盘、抵抗夜寒,哪怕无数的战争,也没有将诗彻底扼杀。后来到了机器大生产时代、网络科技时代,人们已不再相信诗。诗,被人们从生活中果断阉割,但人们幸福地留下了歌,以便欢愉。其实,人们忘记了一点,诗与歌原本是人类生活的起点,在生命的汪洋中,诗与歌正是桨和舟,一叶断天涯。
女性观望女性,会透穿哪些内省与内心?
这些生长于不同世代的女诗人,并没有扬名于世,在这些被唱出来的诗篇里,她们安静地蜷伏于凡俗生活的一个个沟槽和褶皱里。如匍匐在大地上的枝蔓,丈量着生命的飘长。当你闭目凝神,去细细地闻时,才有可能跃入那多一个的生命汪洋里。它们虽然被定格在此刻同一个光盘里,但却发散出截然不同的光泽。罗思容在挑选这些诗作时,应该对它们仔细端详了许久,才把它们捡拾出。
《多一个》这次真的是多一个,孤毛头乐团现在已经多了一位成员,她就是前“黑名单工作室”成员,大提琴手陈主惠,她同时也是飞鱼云豹工团的创建者。2013年7月,陈主惠和罗思容、黄宇灿(孤毛头乐团吉他手)合作,在澳门完成“揽花去”音乐会。陈主惠是台湾资深大提琴手,从70年代一直活跃至今。她的介入,让孤毛头乐团在弦乐方面有了更多的层次变化。孤毛头乐团原先的阵容是罗思容(主唱)、David Chen(曼陀铃)、黄宇灿(吉他)、Conor Prunty(口琴)。
从《每日》到《揽花去》,再到《多一个》,罗思容率领着孤毛头乐团翻山越海,走出了一条迷人之路。柔韧、饱满,带着天地的野气,经过三年半的成长,孤毛头乐团越发酣醇,在他们的喜悦之歌里,证明了一个道理:音乐从来不受语言的捆绑,也不会沉迷于风格的执着。沿着内心的直觉,乘着创造欲和想象力的翅膀,广阔的远景一直就在眼前。
单曲赏
《小岛》
原诗_蔡宛璇
新专辑的第一首歌,由澎湖诗人蔡宛璇的诗《小岛》谱曲而成。清脆的吉他、古朴的曼陀铃、滚烫的蓝调口琴、深沉的大提琴,如海浪般层层袭来,随着罗思容演唱情绪的变化,这首歌也有了段落式的推进。
《关于故乡的一些计算》
原诗_零雨
这是罗思容深爱的一首诗,她在近年的演出中经常演唱这首歌。它被演变为一首7分钟的长歌,很奇妙的是,罗思容的演唱充满一种北方大地的韵味。这是一首大提琴挑大梁的作品,它将故乡拉扯到了快要抵达梦乡的边界。
《暮曲》
原诗_阿翁
接下来的一首《暮曲》,作者叫阿翁,她祖籍广东台山,新中国成立的第三年,她在香港出生,1970年迁台,后来又在欧洲进修。这种辗转,似乎并没有让她的诗具有一种漂泊之感,反而更加宁静。《暮曲》描绘暮色中一位女郎的曼妙身姿,如中世纪的油画般肃穆。“它如一颗露珠在那儿滴着――繁花外一粒春天的星。”这首歌没有一丝的伤感,它充满欢快的调子,正像在接生一个婴儿。曼陀铃和口琴的诙谐对话,为这场暮色勾勒了一层金黄色的光。
《天河的水声》
原诗_冯青
《天河的水声》是另一位从中国大陆移居台湾的诗人冯青的作品,这首歌诗同样被孤毛头乐团演绎出一种欢快的调子,那也正是孤毛头乐观明朗的天性一面。“当年轻的不再年轻 他也许会告诉她水声的来源及故事 所以她望着他 受了许多折磨的中年人 正看着一片树叶 被风吹走。”这首歌诗用孩子的眼睛讲述宇宙万物循环往复的奥秘,它不需要悲伤的音量,就像一首古老的民歌,怎么唱都可以咀嚼出生命的喜悦。
“我接受诗的召唤,潜入女诗人的内在生命”
南都娱乐:选择十一位女诗人和您个人一首作品一共十二首诗来谱曲的原因是什么?
罗思容:歌诗可以说是最古老的巫言,所以它是一个文明最核心、最根源性的(东西)。当然诗歌进入到现代性之后,歌诗合体的传统本色已经丧失,所以我希望可以接续歌诗合体的根源,也让现代诗透过音声的唱咏,更加立体、更多想象的空间。
南都娱乐:在选择这些诗歌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标准和喜好吗?
罗思容:当然最核心的是这首诗是否和我有所共振,是否牵动了我的情感或召唤了我。当我被诗充满时,音色才可能生成。除了诗之外我也渴望透过这张专辑辐射出台湾多元富饶的文化面相,因为台湾是一个多元族群、语言、文化交汇的文化所在,不同世代、不同生长场域、不同语言、文化所滋养出来的生命必然不同。表现在作品中也必然有所差异,所以在挑选的时候,大概就是考虑这样一个方向。当然既然是歌就一定要好听呀,每一首歌诗都要有自己独特的灵魂,放在一块儿又能照见歌诗多样的面像。从第一首最清悦的《小岛》开始,到土地家园的爱,女性幽密的情欲,讽刺时事社会,最后一首《流》,仿佛生命所有的一切继续汇流不断。
南都娱乐:将诗歌谱成曲是有一定难度的,需要两者极为契合、相互交融,在创作过程中您遇到过什么困难吗?
罗思容:因为每一首诗其实已经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了,所以我作为唱诗者,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呈现出诗跟我之间产生出的一种关系?我自己做了很深入的思考。诗是他人写的,每首诗也有自己的世界、语境和音色,我做为唱诗人,不能唱出来都是“罗式”风格,我应该把自我的风格或者表达方式更加放空。我说自己在选诗的过程里,就像蝴蝶、蜜蜂站上花朵,立刻就能够判读这朵花有没有花蜜,我读了那首诗,直觉告诉我这首诗是否和我有共振,我可不可能和这首诗继续发生?因此我必须要接受这首诗、这个女诗人,我让她们成为我的附身,我又成为她们的分身,然后再和她们一起共同诞生一个新生命。这中间的一种身体、精神内在的转变其实非常奥秘、非常有趣,所以有人问我,思容你这张专辑呈现出那么多元的风格是如何做到的?我说这不是刻意的,而是我接受了这些诗的召唤,潜入这些女性诗人的内在生命里,再交换子宫,诞生一个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