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李峰和赵燕就已经推着他们的小推车,来到了吉祥路的公交站点。路灯下,他们熟练地摆好煤气炉,将一只圆形的土制煎饼铛放在上面。然后将杂粮面糊、鸡蛋、火腿肠、生菜、辣椒酱等物都摆放好。最后便是在车上竖起用牛皮纸壳做的招牌,上面写着“峰燕杂粮煎饼”。
很快,赶早车的上班族们陆陆续续地出现在站点,他们的生意也就开始了。他们熟练地将杂粮面糊平摊在煎饼铛上,随着“哧”地一声响,混杂着杂粮香味的热气袅袅地散发开来。等饼熟了,再裹上火腿肠、生菜这些东西,自然是一道健康而又可口的美味。
他们已经在这个站点卖了一年的煎饼果子,生意一直都不错。那是因为尽管他们来自乡下,可他们讲究卫生,态度和善,做出的煎饼果子似乎比其他地方的都要好吃。然而,手下的煎饼虽然美味,可他们的心里却一直都混着一股焦糊的味道。他们抛下年迈的老娘和年幼的孩子到城里来做工,个中滋味比谁都要清楚。尤其是眼下,老母亲生病,孩子也快要读高中,都到了花钱的时候。他们多想能够入驻哪一家小吃城,把他们的生意做大,多赚点钱,可是那里高昂的租金却让他们望而却步。这股焦糊的味道,他们只能咽到肚里,继续冒着严寒酷暑,用心去给顾客做出一个又一个美味的煎饼果子。
将近上午九点的时候,生意渐渐稀了,这也是他们收摊的时候。回到出租房休息一下,然后就准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然而今天这日子注定不平静。回到出租房以后,疲累不堪的赵燕躺到床上稍作休息。而李峰则跑到邮局去给生病的母亲邮寄特效的药品。然而他回来的时候却喘着粗气,一脸惨白,像是丢了魂。还没等赵燕发问,他就劈头盖脸地问:“前天我们在站点捡的那包盐,你用了没有?”
“今天早上刚刚开了一包,用了。怎么了?”赵燕疑惑地问。“什么,你都用了,坏了,这下真要出人命了。”李峰一拍大腿,显得无比焦急。“到底咋了?”见这阵势,疑惑的赵燕也急了,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急切地问。“我们捡到的那几包盐不是食用盐而是亚硝酸盐,我知道这玩意,吃了会出人命的。”“这怎么可能?”“唉,失主把寻盐启事都贴出来了。”说着,李峰急切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皱了的纸,颤颤地递给了赵燕。
赵燕接过来一看,脸色也一下子变了。纸上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大字:寻盐启事,大字下面便是李峰所说的亚硝酸盐的事。赵燕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前天一大早,两口子照例来到吉祥路站点卖他们的煎饼果子。而一到站点,他们就发现摆摊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只购物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袋盐。等了一上午不见有人来找。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两口子便拿回了家,可万万没有想到这盐竟然是毒盐。
这几袋盐为什么偏偏就丢在他们摆摊的地方?如果这是不法之徒为了赚钱做出的缺良心的事,那为什么还敢贴出寻盐启事呢?赵燕和李峰的心里打满了问号。可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赶紧找到今天买过自己煎饼果子的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是今天的买主至少也有五六十人,尽管大都是常客,可李峰两口子并不知道他们的住处或是工作单位,如何寻找呀?
两口子跑到了站点,能找到一个就算一个吧。可是站点周围找了一大圈,没有找到一个人。很快,李峰想到了办法,也贴出了一份寻人启事。寻找今天早上买过他们煎饼果子的人。很快,他们就贴出了几十份这样的寻人启事。
贴完了启事,两口子疲惫地坐在一棵树下,不安地看着手中的电话。“小小个事情没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吧?”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一个西装革履、颇有些派头的青年男子。“大兄弟,这可不是小事情,人命关天啊。”李峰不满地说。青年男子淡然一笑:“农民出身就是农民出身,对于科学还是了解得太少。没错,亚硝酸盐是有毒,可是你们做一只煎饼果子才放多少盐?不过是几粒芝麻那么一点吧?人吃了,顶多有点想呕吐的感觉。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所以呀,你们没必要这样劳神费力。”说着将手中的一些纸塞到了李峰的手上。
李峰展开一看,竟然是他跟妻子刚刚贴下的寻人启事。两口子吃惊过后便是万分恼怒,“你这人是谁呀,为什么这么干,关你什么事?”两口子生气地站起来质问。“我这是好心。”青年男子一脸平静地说。
“不是你干的事你肯定不着急。我不管能不能要人命,我就知道人不能吃亚硝酸盐。钱赚不赚是小事,我们两口子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能叫人家看不起。”李峰义正词严地说,然后对赵燕说:“贴这个估计也起不了效果,就算人家看到了,到时候也早就有反应了。这样,我们赶紧回家拿钱,让电视台给播报一下。”赵燕点了点头。
说罢,两口子拨开青年男子就要走。而青年男子却又挡在了他们的面前。“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让开。”李峰生气地说。谁知道青年男子依然不愠不火,淡然笑着,看着李峰和赵燕。李峰两口子非常疑惑地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青年男子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手机,点开,播放了一段视频。而视频的内容竟是青年男子将一只购物袋放到了李峰两口子的摊位前。李峰大吃一惊“那盐是……是你丢的?”青年男子收起手机,微微一笑:“不是丢的,是我专门为你们放在那的。而且这就是食用盐,根本不是什么亚硝酸盐。”
青年男子的话让李峰两口子再次如坠雾中。“专门为我们放的,啥意思?”“既然不是毒盐,为什么要贴那样的寻盐启事?戏弄我们是不是?”两口子一人一句,那架势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人给卷到煎饼果子里吃掉。面对他们的质问,青年男子依然是一脸的平静:“我放盐就是想让你们捡到。贴那样的寻盐启事,也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反应。你们的反应让我很感动,让我知道,你们的心灵跟你们做出来的煎饼果子一样香气扑鼻。”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峰两口子越发疑惑了。“我是食汇小吃城的总经理赵广,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现在正式邀请你们入驻我们小吃城,免除两年的租金!”当赵广把名片递到李峰两口子手里的时候,他们惊呆了。他们不明白素不相识的赵广为什么会这样优待他们。而当赵广讲完自己的身世后,两人全都明白了。
原来,赵广的老家也是在农村。为了供赵广上大学,他的父母来到城里打工,他们所做的事竟然也是卖煎饼果子。他们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吃过他们的煎饼果子的人都成了他们的回头客。可是有一天,为了节省开支,赵广的父亲竟然从黑心的小贩手里买了几桶地沟油,结果害得一个孩子住了院。父亲又羞又恼,醉酒后不幸出了车祸,而母亲也旧病复发,就这样,父母双双离开了赵广。
大学毕业后,赵广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开一家小吃城,一个就是能吃到跟父母做得一样味道的煎饼果子。而他在峰燕杂粮煎饼摊上,找到了自己的第二个愿望。也就从那时候起,他有意让他们入驻自己的小吃城,可这之前他一定要知道他们的人品,于是他炮制了这起假亚硝酸盐事件。
几天后,李峰和赵燕入驻了赵广的小吃城,生意一直都不错。此时他们有三个愿望:一是家中的老母亲尽快康复,二是儿子能顺利考上高中,再一个就是尽快给他们的兄弟赵广找上一个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