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帕特里克・莫迪亚诺是2014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他颠沛流离的童年如同流沙一般充满不确定性，作品中的人物大多对外界抱有怀疑逃避的态度，他们惶惶不安充满恐惧。帕特里克的人生经历出发分析作品中的人物恐惧心理来源于战争阴影、父母缺失以及写作压力等方面。帕特里克作品中的人物执着于寻找回忆，寻找自己存在的依据，笔者认为这种寻找的努力是想找到“流沙下面的基础”，找到被遗忘的温暖，是直面童年创伤的体现。
关键词：童年；恐惧；创伤；战争
“童年建立在流沙之上，不断从指尖流走，充满不确定，既无外廓也无中心，犹如疏松的泥土，我们在其中盲目前行，只能抓住残言断篇，陷在‘存在’与‘缺席’这两相纠缠的麻团中，就这样走过了少年时代，动荡、模糊，没有身份没有归宿，就像一条没有铭牌的丧家犬。”①这是2014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法国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在《缓刑》中的一句话，充满不确定性和流动性的流沙般的童年感受在帕特里克的作品中多次谈到，充分体现出帕特里克童年时期的不安与恐惧，这种烙印般的童年感受也深深融入进作品中，成为作品鲜明的特色。他的作品《缓刑》、《夜半撞车》、《青春咖啡馆》、《地平线》、《暗店街》、《凄凉别墅》中的人物例如露姬、博斯曼斯、克马拉等大多对惶惶不安对外界充满恐惧，不断逃避。所以笔者从战争阴影、亲情缺失、写作与谋生这几个角度出发剖析作品中人物的恐惧心理的产生原因。
一、战争阴影
二十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使人们逐渐对启蒙运动推崇的理性丧失信心。资产阶级的文明在一刹那间显示出它的荒诞性，“文明成了人的对立面，使人变为非人――即人的主体性丧失、人的不存在、人化为虚无。”②人们的贪婪、自私、暴虐在战争中暴露无遗。战争不仅仅造成了全世界的衰颓绝望而且使人们丧失了彼此之间的信任感，人与人之间变得冷漠隔阂，人成为孤独的个体存在。在上帝已死，理性消退的时代，人们似乎迷失了方向，寻找不到存在的根据和意义。帕特里克笔下的人是迷茫的一代，是丧失了自我、迷失自我的一代。正如海德格尔所说“我们是一些无望的、偶然的生物，被扔在一个没有我们也必然存在的世界上，存在物本身无时无刻不处于极端偶然之中。”③二战时法国被德国占领，国家四分五裂，法国人四处逃亡寻找避难所。战后的法国损失惨重，国内政局动荡起伏，60年代对外发动苏伊士运河战争，妄图借以挽救衰退的经济，恢复其世界大国的地位。在这样动荡不安的政治局势下人们普遍缺乏安全感。帕特里克的作品中常常可以窥见战争的影子，他的作品中没有直接关于血腥杀戮战争场面的描写，而是通过描写战争中的人，透过人们隐约的恐惧不安来侧面描写战争对人们心灵的严重损伤。
帕特里克文中的战争背景有两类，一是二战时期，二是六七十年代。莫迪亚诺出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战争的阴云还未散去，法国满目疮痍。帕特里克虽然不是战争的见证人，但是他的父母是战争的亲历者。此外帕特里克不断从报刊资料中收集二战的详细情形，通过文学这一虚构的笔为我们再现了二战的真实场景，代表作品为《缓刑》和《暗店街》。《缓刑》中养育帕特施的青年男女因参加秘密集会被警察带走。《暗店街》中“我”企图偷渡国境被出卖。逼真地再现了法国人在占领时期动荡不安的生活。帕特里克关于战争的另一描叙是在二战后六七十年代，法国对外发动一系列战争，动荡不安的政局使人们内心的恐惧与日俱增。作品《凄凉别墅》中以淡淡的口吻诉说人们对战争的恐惧“我心中充满了恐惧，那种恐惧的感觉从此与我如影随形。”④为了淡忘恐惧，人们将自己封闭，或对未来失望而放荡不羁，或逃离家乡远走异国。《地平线》中传授神秘学的医生夫妇被送进监狱。《青春咖啡馆》里暗探受雇于当局，扮成城市流浪者对周围人们进行监视。人们的生活没有隐私，言论、行动的自由受到监视，黑暗的政治、连绵的战争让一切笼罩着恐怖的气息。作者借一个人物之口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古怪的时代”⑤，这个时代弥漫着不安与恐惧。
在时局动荡的年代，人们丧失了生存的依靠，如同没有根的浮萍在四处飘荡，但是又都在寻找能够躲避外界、与世隔绝的场所。例如孔岱咖啡馆、默热弗别墅，这里如同诺亚方舟，他们隐藏真实的自己，戴上面具生活。作品中的人物逃避恐惧，关注无意义的生活琐事，如同装在套子里的人。他们做着一个只关乎自己的美梦，只是美梦总有醒来的一天。露姬跳楼自杀、玛格丽特远走他乡、罗朗失去爱人。逃避的人们无法承受生命之重选择自杀，无法面对惨淡的现实的人们选择遗忘记忆。人物悲剧性的结局、荒诞般的生存状态凸显了作者反思战争给人类造成的伤害。帕特里克关注战争中人们生存的渺小无力感，却并没有提出鲜明的理论主张，只是怀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情怀进行淡淡的诉说，这也许是诺贝尔文学奖青睐他的一个原因吧！
二、亲情缺失
（一）父母缺位。克里希那南达将恐惧分为“情绪的恐惧”和“真实的恐惧”，“真实的恐惧，是由一些立即的威胁所引发，不论这些威胁是什么，我们的神经系统都会适时运作，加以应对。而情绪的恐惧，是我们将过去尚未解决的创伤，带到现在的生活情境中，那是我们内在受惊吓小孩的恐惧。”⑥战争是人们可以直接感受到的真实的恐惧，帕特里克童年时期父母关爱的缺失造成他对外界产生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一直延伸到他长大成人并且在作品中还不断重复出现，这就是作者内在小孩受惊吓后过去创伤的复发引起的“情绪的恐惧”。
帕特里克的父亲阿贝尔・莫迪亚诺是意大利犹太人，在二战时期进行石油走私，母亲路易莎・科尔皮金是比利时籍演员，经常在世界各地巡演。童年时的帕特里克很少得到父母的温暖关爱。《缓刑》是帕特里克童年时代的自传性文本，在《缓刑》中母亲把自己托付给女友四处演出，偶尔露面的父亲也是来去匆匆，而年幼的帕特里克心中充满无助不安，和弟弟相依为命。化身为“帕特施”的帕特里克在文中描写母亲的女友们因参与某项秘密活动而被警察逮捕，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他丧失了依靠。文中末尾“我们，我和弟弟，我们一边装作在花园玩耍，一边等着有人来接我们。”⑦但是又有谁会来呢？还要等多久呢？结局处充满淡淡忧伤的话语无不让人看到童年时期的帕特里克因父母被父母忽视、抛弃而产生的恐惧不安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