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一天,从道歉开始,以道歉结束。
起床的对不起,为了又是按时而没有早起;早餐的对不起,为了提出晚上想吃炸猪排 所添的麻烦。
出门,遇到邻居大婶时双手合十加一句对不起,为了要麻烦您侧身让我通过。
人还没到车站已看到公车在缓缓靠站,紧跑几步赶上去,要对司机和全车人多等的几秒钟说对不起;停车时没站稳,已经与身后人同时说出一句对不起――对不起,差点踩到您;对不起,是我站得太近。
开始工作后要发出一连串的对不起,对同事、对上级、对客户:对不起,要占用您的时间/注意力/……去午餐时后进电梯的人往往会对电梯里的人说一句对不起,耽误你们的下楼速度了,如果是从大厦的最高层向下走,每一层的进出都会听到这样的对不起。
下班后,正赶上新搬来的邻居拿着小礼物敲门拜访说,对不起,这是非常不起眼的无聊的东西;进门打开电视,更是社会各方面人士的“道歉集结大会展播”,拥堵的高速公路所在地方领导、校园午餐未考虑到过敏原的提供厂商、涉嫌学术造假的美女博士,你方道罢我登场,台词几乎如出一辙:真是非常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是我的错,从心里向大家致歉!
总算到了睡觉时间,日式互道晚安的打开方式是这样的:对不起,今天的炸猪排偏硬啊;不不,对不起,是我晚到了三分钟。
以上这看似满篇的对不起,却是日本人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
在知乎有人发问:我刚到日本留学,回住所的路上人很少,马路对面离我老远的地方有个老太太打了个喷嚏,我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结果人家立马过来跟我鞠躬说对不起……那么这是日本病态的社会礼仪规范,还是可以理解的正常行为?
关于这一点,日本本土讽刺动画《绝望先生》曾在第一季最后一集专门有过吐槽。
自幼就被反复灌输着“日本曾经给世界添过大麻烦”这一日本战后毫无意义的自虐教育所产生的“加害妄想症”,做任何事都非常担心有没有妨碍到他人。
其中列举的“症状”比总挂在嘴边的对不起更登峰造极:电影院里生怕给后排观众添麻烦而不敢将座位坐满;收银台前生怕给排队等候的人添麻烦而不敢清点并使用零钱;生怕水的声音会给邻居添麻烦而忍着半夜不去洗手间……
最终极的莫过于那句名言:“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意为“我的出生给世界带来了麻烦,对不起。”有多丧心病狂,你可懂?
日本人的道歉文化终于在作为人质之一的汤川遥菜被“伊斯兰国”组织撕票后震惊世界,听说儿子不幸遇害,汤川74岁的父亲在电视上公开向日本社会道歉:“这次事件,真是各大家添麻烦了,非常对不起!以政府为首也非常尽力,从心里深表感谢。”
此言一出,日本社会的评价多是“汤川父亲好样的”,而中国人则纷纷大呼难以接受:“多恐怖的民族,日本这种群体主义真是可怕!”
这样的差异的出现不难理解,相较于日本的“加害妄想症”,中国人则更多地患着“被迫害妄想症”,日本的“加害妄想症”或许来自于《山节考》中背母上山丢弃的资源匮乏后怕所以抱团,或许来自于《菊与刀》中的“耻”文化,或许来自于太宰治和《被嫌弃的松子》的颓废哲学;而“被迫害妄想症”则是深度的“人整人”后遗症。
总之,大家同病相怜,都是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