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冬,我们兴高采烈地搬进了新楼。在外漂泊了几十年,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新的办公大楼,墙壁雪白,新的深棕色办公桌椅,清一色的墨绿色铁皮文件柜,司长处长的案头上有了电话。在头顶温柔的日光灯下,伏案工作的人们似乎也解放了许多。这座大楼,虽然建筑面积有3.6万平方米,但是去掉地下室,去掉机房、会议室、档案室,去掉食堂、医务、理发、后勤库房等等,去掉主楼外的两个附属小圆楼,真正办公室的面积不过7156平方米,所以办公室仍然紧张,司局长还不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一个处还在一间办公室内挤着,一些司局还要在外租房办公。大楼的地下两层有机房、库房、设备间、贵宾室。1998年原在一楼南大厅的会计司营业室合并到北京营管部,南大厅改造成了现在的外宾室,地下一层的贵宾室改成了电视电话会议厅。外人传说,总行地下室是金库,存放了黄金储备,说得跟真的似的,可见是谬传了。
从二层到九层,是各司局的办公室。原来设计每层有两个会议室,司局的办公室不够用,有的会议室被改作了办公室,图书馆也搬出去了。主楼外的小圆楼,东边的原来是武警驻地和哺乳室,西边是司机休息室和物业办公室。2000年后,总行买下了隔街的33号院,武警搬了过去,哺乳室也撤了。买下33号院,加上租了国企大厦的几层,散落在外的司局和单位总算聚到了一起。司局长才有了独立的办公室,整个办公环境好了一些。
搬到新楼后,总行从“首汽”租了10辆大巴士,作为班车。早上的班车人很多,晚上就不同了,有加班的,有出去开会的,有出差的。下班时的班车,从总行西门浩浩荡荡鱼贯而出,一辆接一辆地驶上长安街,再各奔东西,看着就壮观。班车不仅是交通工具,也是“新闻发布会”,也是人们放松心态的地方。下班班车里的人不尽相同,有人眯着眼睛小憩,有人坐在后排摇头晃脑地哼着京剧,有人和你聊经济形势,有人讲着笑话,行里的大事小情也就传播开来。
开往稻香园的班车,在花园村有一站,住北洼的青年男女在这儿下车。常常看见北洼的一男士,每天都骑着一辆28“凤凰”车先于班车到达。他也不下车,右脚踩在马路牙子上,左脚放在车蹬上。看见女朋友走下班车,他把自行车向左一歪,女朋友就势坐在后座上,他右脚用力一点,左脚猛往下蹬,自行车就晃悠一下,蹿到了班车前,很骄傲地划了S型,然后扬长而去,羡煞了其他的单身男女。
2000年以后,相当一部分职工搬到了康乐里,班车就取消了。以后,私家车越来越多,总行楼前的空地就划出了车位,还要另外租停车的地方,骑自行车的就越来越少。前两天我去车库数了数,总共101辆自行车,至少有三分之一上面落满了灰土。
1990年冬,总行搬来这座大楼时,服务局从山东招来了一批服务员。初来乍到北京的这群女孩,进了大机关,也没有职业训练,就上岗工作。据说李贵鲜行长在会见外宾时,她们就穿着棉袄棉裤端茶倒水。后来,有了职业装,她们在大城市呆过一阵子后,也学会了化妆,学会了修饰,学会了打扮,也结伴去买衣服,人就整个变了。去食堂吃饭,年轻的炊事员自是照顾,每每往她们的碗里多盛几块肉。再后来,就有人从中选出了“五朵金花”,早上我在三楼打开水时,还有人指给我看。我当时心想:“这一定是北洼的‘洼民’选的。”现在,你们一定要刨根问底地想知道,究竟是谁选的,这我就不说了吧。要知道,当年的“洼民”留在总行的,现在几乎都是司局长了。再说了,就是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得到。
90年代前期,食堂还是要自己换钱、换粮票买着吃的。铅印的食堂券,黄的、红的、绿的,薄薄的纸,最大面额是5角,你就知道当时的生活水平了。吃饭时自带餐具,带一纸叠的小钱夹,专放食堂券,有忘带的就向同事借。后来,粮食和副食品的计划供应取消了,食堂有了补贴。再后来,食堂变成了福利。早餐、午餐免费供应,午餐也改成了自助,餐具由食堂统一提供。刚开始时,人们还不接受,还担心食堂的消毒能力和管理水平。
开始时,食堂在一楼的西侧,中午吃饭时人最多,餐厅里人声鼎沸。买下33号院后,主楼食堂不够用,33号院也建了食堂。2012年,33号院拆迁,一部分员工在通泰大厦租房办公,就在那里用餐。我把主楼的食堂趣称为“大房”,33号院的食堂叫“二房”,通泰大厦的叫“偏房”。三个食堂的司局长餐厅文化相异,“大房”端庄贤淑,“二房”活泼调皮,“偏房”美丽但忧郁。我就写了“‘大房’和‘二房’的故事”、“‘偏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