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游戏》改编自《艾伦・图灵传》一书,并在2015年获得了第87届奥斯卡的最佳改编剧本奖项。电影讲述了二战期间,图灵在布莱切利园里与同事一起破译德军的英格玛密码机的故事,同时也展现了图灵跌宕的一生。作为一部战争剧情片,影片表现了二战时期英国布莱切利园里的情报破译工作,以图灵这一人物为情节核心,用三条不同时空的叙事线索串联起图灵的一生。这三个叙事分别是图灵的童年初恋、图灵在二战期间的密码破译经历以及图灵因同性恋身份而被抓捕与“治疗”。而作为一部传记片,电影着重表现了图灵破译英格玛密码机的经历,这是图灵人生的重要贡献之一,且绝非仅限于此。
解密:如何破译英格玛
《模仿游戏》中的故事核心是密码破译,其中“英格玛”这一德军的密码机是图灵和他的同事截获情报的最大敌人。以现在的眼光看,英格玛密码机仍是一个了不起的发明。当时的德国人发明了一个能够在1016种加密密钥间不断自动切换的加密工具,输入的字符会经过密码机内部的三块扰频器的依次映射,最终成为密文,而每输入一个字符,扰频器会自动旋转一个位置,使得下一个字符被映射成另一个不同的密文。举个例子,向英格玛输入AA,英格玛可能会输出XJ,在输出X后因为内部扰频器的自动旋转机制,密钥改变,下一个A的密文变成了J。这直接让各种基于字母频率的破解密码方法失效了。
而电影中,图灵针对英格玛创造的破译机器“克里斯托弗”是图灵在1939年设计的。他将三台英格玛机器用巧妙的电路串联在一起,一个的输出作为另一个的输入,经过三个英格玛之后,英格玛内部用来增加密钥可能性的特殊设置就被这三个同步运转的英格玛取消了,从而大大减少了解密者需要计算的可能组合数量,准确地说大约减少了1015的计算量。为了处理更长的密码环,需要把更多英格玛扰频器用电路连起来。最终就形成了电影画面中那巨大机器上一个个圆鼓鼓的转子,它们每一个都是一个英格玛模拟器。其实“克里斯托弗”破译机并不能让解密变成一个全自动的事,它的原理只是极大减少了计算量。同时,启动它需要一个线索词,所谓“crib”,它是一个可能会在密文中出现的词汇(地名或军事术语),用crib去测试密文中是否真的出现了这个组合,就意味着解密成功。这一段在电影中有着很生动的描绘,图灵在酒馆里受到一个女同事的话语的启发,得知了这一解密的关键方法。
溯源:计算机与人工智能之父
《模仿游戏》主要展演的是图灵在二战期间的情报破译经历,整个影片也以图灵的这一科学贡献作为核心。事实上,在图灵为人类做出的所有贡献中,除了影片中表现的在二战中因情报破译而提前结束战争的功绩之外,他的“图灵机”与“图灵测试”的设计与提出,对人类科学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
图灵机的概念来自于图灵24岁时提交的一篇关于“可计算性”的重要论文《论可计算数及其在判定问题上的应用》,其中,他定义了一种机械装置,后来被称为“图灵机”。“图灵机”事实上是一个形式化的概念机器,并非用以解决任何实际问题,但由于“图灵机”的简洁和巧思,它成为了可计算性领域的中心理论,一门现代编程语言也许有很多强大的功能,但它在数学领域上和一台图灵机是完全等价的。可以说这一机械装置奠定了现代计算机的基础,而图灵也被称为“计算机之父”。
图灵同时还由于“图灵测试”被称为“人工智能之父”。“图灵测试”是图灵1950年在一本哲学杂志上发表的《计算机与智能》一文中提出的,它是一个判定机器是否能够思考的试验。毫无疑问,机器能够计算,那么机器能够思考吗?由于定义思考是如此充满陷阱的事,图灵绕开了这些形而上的陷阱,他用行为主义的方式定义了智能的标准:当一台机器和一个人(通过中间设备)进行对话,而人无法辨别出其机器身份(另一个说法是,机器能够说服人自己是人而不是机器)那么它就可以被视为有智能的。
图灵测试的行为主义思路在人工智能领域影响很大,这类似于飞机制造者并不关心鸟是如何飞行,而关心自己的铁皮机器是否能够摆脱重力在空气中移动,人工智能研究的行为主义分支也不关心人脑内部的真实机制(这太复杂且神经科学并未来得及准备好必要答案)而只关心人工智能程序能否表现得像一个人。
求真:图灵是个率直的同性恋
尽管电影《模仿游戏》是根据《艾伦・图灵传》一书改编的,但影片还是有很多与书中内容不符的情节,存在史实层面的硬伤。剧情上,图灵和他的三名同事以及未婚妻一起破译了英格玛机器,事实上,这并不仅仅是他们的功劳。历史上,当年英国二战期间的英格玛破译工作是整个布莱切利园两百余人集体智慧和团队努力的结果,并非如影片中那样只是图灵几个人苦战的成就。同时,破译英格玛密码机的关键机器“克里斯托弗”并不是图灵原创,并且不叫这个名字,而叫“Bombe”。它是波兰的密码学家们早在二战前就创造出来的。波兰数学家针对英格玛开发了破译机Bomba,他们感到纳粹的威胁后,在二战爆发前夜把这一成果和英国同盟共享,而Bombe是Bomba的改进型。另外,电影赋予了破译小组生杀予夺的权力,他们在密码破译后根据统计学分析哪些情报要上报,哪些要为了大局而截留。这在二战期间更是没有历史依据的。
而除了剧情外,电影最大的不真实之处便是图灵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电影中,康伯巴奇饰演的图灵被从俗地塑造成了一个不善交流的天才,性格木讷,举止笨拙,不善与人交际。但事实上,爱因斯坦、费曼、霍金包括图灵这些真正的天才都是在智商爆表之余也不缺乏情商和幽默感的。根据1996年公布于世的相关文件,在布莱切利园工作的图灵不仅有着“天才”的标签,还被认为“毒舌”。图灵性情直率,近乎“口无遮拦”,同时富有幽默感,和图灵一起工作的同事皮特・希尔顿评价他是个平易近人、友好的天才。
另一方面,影片中图灵为了保密自己的同性恋身份,选择不告发那位苏联间谍。甚至一直到图灵因猥亵罪被捕被审直至被“治疗”,他都表现得被动抑郁,懦弱痛苦。而现实中的图灵,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性取向。他总是一有机会就向身边的同事表明同性恋身份,看到漂亮男生甚至求人引介。在他面对警方对他猥亵罪的指控时,一方面对自己的同性恋行为供认不讳,一方面则坚持找律师对自己进行“无罪辩护”,他自始至终率直勇敢,不以同性恋身份为耻,也不任由命运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