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世界动画电影和日本动画电影,不得不提宫崎骏和押井守这两位导演的名字。他们的作品除了呈现日本当代的乡村社会、城市风貌以及未来的虚拟世界的场景之外,还会以一种思考修正和矫治当下社会病痛的立场和态度来警醒受众。由于日本动画在世界动画业界中不可或缺又独立特行,因此,探讨两位影响广泛的动画导演的创作观念和创作手法有一定的必要性。只有深入理解他们对动画本质特性的认识,才会明白技术呈现方式不外乎是动画导演想要达到主题维度和画面维度完美结合的一种合理手段。
一、从动画创作理念的角度来分析
(一)宫崎骏的动画创作理念
宫崎骏被称为动画界的黑泽明。宫崎骏早期从事漫画创作工作,在业界总被人说像手冢治虫(现代日本动画的创立者之一),他在投身动画行业后才真正开启了自己的事业。宫崎骏的动画总会涉及针对环境和人类关系的思考。他反对战争,因为战争只会给人类带来毁灭、伤害、悲情,还有关于人类个体的梦想和生存的问题,偏好充满愉悦、幽默和魔幻的故事,打造了典型的宫崎骏风格。宫崎骏的创作理念在影片《悬崖上的金鱼姬》中体现得淋漓尽致,片中整个日本被海啸淹没,除了人类的生活受到影响之外,大自然却变得更加美好了,动植物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虽然人类的家园被大海毁灭了,可是人们并没有沮丧,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更加和谐,人们的生活也更加热闹了。而在影片《风之谷》中,风是人们生活的能量,由于人类的破坏,自然不再庇佑人类,此时人类才意识到要保护环境。经历重重困难,人们明白了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同时,获得新生的人类也重新拥有了风,拥有了希望,生活变得更加美好。这些创作理念无不是导演基于工业社会文明,对人和社会、自然关系的严肃思考。
由此可见,宫崎骏的动画作品充满了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与深沉的人文关注,其创作理念是基于揭示社会现实,剖析当下所谓的文明人类的生存状态,以及对世界战争和自然环境保护进行深刻的反思。宫崎骏这种富有个人艺术特质的创作思想是对世界多元文化中共生互存理念的诠释,不难看出,其动画作品中始终贯彻的自然与人的共生人与人的共生传统与现代的共生的结构模块。
(二)押井守的动画创作理念
押井守是一位于上世纪90年代崛起的新一代动画导演,是当下日本动画风格的典型代表,同时以具有哲理性的审视和对人类问题尖锐的思辨形成了自身独特的风格。押井守在动画创作理念上的选择要比世界其他动画导演更为深刻,他以剥离人性角色的视阈分析人类与机器、虚幻与真实之间的关系,深刻关注当下人们普遍存在的焦虑感。押井守除导演了2004年的剧场版动画《攻壳机动队2》外,还有《空中杀手》《天使之卵》《机动警察》等多部优秀的动画作品。押井守习惯从直观的角度和阴暗面探讨人本位和现实世界的深层本质。他扩大了动画作品以往探讨严肃主题的广度和深度,实现了用动画CG手段(Computer Graphics,即通过计算机软件所绘制的一切图形的总称)来表达通常只有常规类电影才能表达出的视听效果,并筛选哲学、宗教元素及文学艺术典故为动画叙事服务。
此外,押井守还从工业发展角度审视现代科技文明的态势,并持有反乌托邦意识,对人工智能机器人和生化克隆人有一定的同情心。他认为工业科技发展创造的新人类终会觉醒,主宰自己的未来,他在电影《攻壳机动队》的设定中,普通人的思想能被电脑病毒傀儡者融合,演变成新的人,甚至普通人类的记忆思维都被控制,无意识地为傀儡者服务。这让人们不禁产生出对人类生存困境的焦虑与反思,那么 人或人性在未来科技的飞速发展中还能保持独立和完整吗?
二、从动画制作技术的角度来分析
(一)宫崎骏的动画制作技术特点
宫崎骏的动画中很少能看到3D的影子,即使用了,也是以转换成2D的形式表现出来。这足以说明,他对现代的技术不太感兴趣。他认为,3D不能充分表现动画的艺术风格,CG技术尽管能真实地描绘出场景人物,但同时局限了人们的想象力。所以,宫崎骏的作品从动画创作流程和技术特点上来看,是对传统动画制作的捍卫。在《悬崖上的金鱼姬》《起风了》等作品中,除了人物采用电脑上色,主体背景包括一些大场面的效果表现均为手绘,比如《悬崖上的金鱼姬》中波妞在海浪上狂奔的场景,其海浪全部手绘。其中一个12秒的水幕在海底游动的镜头,就用了1613幅原画画稿。在《起风了》中,有个人头攒动的镜头(多达百人),背景里的路人也全部是手绘。这些按宫崎骏本人的说法是,这样,孩子们才能觉得自己也能像波妞一样在海浪上奔跑。
从动画音乐制作角度来看,久石让作为宫崎骏动画的御用音乐制作人,由于题材的不同,他对音乐的表现也有所不同。在《风之谷》的片尾,音乐以西洋管弦为主,缓慢而磅礴的节奏配合着充满新生的画面,给人一种激昂的感觉。《悬崖上的金鱼姬》的片头运用了交响乐,轻快的音乐配合着海洋悠闲的韵律,让海洋也充满了丰富的颜色。在小男孩第一次给小金鱼波妞喂食物时,波妞迅速抢走火腿,背景音乐更是相当轻快又俏皮,浓浓的童趣让人忍俊不禁。
此外,宫崎骏在动画角色的设计上也保持稳定的技术使用方式和艺术风格,作品中的角色都是通过手绘造型勾线、纸质分镜头绘制,再到电脑扫描、电脑上色。这种角色的模式化、定型化设计,造就了动画角色外形上宫崎骏式的风格。但可以看出,这种模式化的创造并不是导演才思的枯竭,每一个形象都有着鲜明的个性特点。在宫崎骏的作品中,人们看不到像美国动画中的具有特殊天赋和技能的超级英雄,作品中的主角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人,仿佛他们就生活在自己的周围。这种平民角色源自于日本社会文化对个人英雄主义的摒弃,同时也能带来受众对动画角色影视表演功效赏析后的自我感触。
(二)押井守的动画制作技术特点
从押井守在动画制作的技术角度来看,摹片技术最为常用。受众在其动画作品中能看到镜头中角色的表情细致入微,人体运动规律严谨准确,场景道具设计高度写实。如押井守导演的《空中杀手》,在动画前期的策划过程中,他专程到波兰、爱尔兰等地考察调研,拍摄当地的城市以及军事基地。通过对残存的二战飞机库的实地测量,将其用于在动画中以表现机库门滑轮、机库门电动开关箱等镜头,使受众犹如置身于二战时期的欧洲战场。
押井守在真人电影和动画电影间进行互动实验,将真人电影中的光、镜头等应用在动画电影上,也用制作动画电影的技术拍摄真人电影。这种技术对受众来说有一定的双面性,对于已经适应真人电影的成人观众来说,可以消除其对动画电影本身观影的障碍,画面的观赏性更强。而对于低龄的观众来说,动画角色的动作表演、场景描摹被高度还原,动画的趣味性降低。其次,押井守善于在动画中营造胶片化感光的镜头效果,在作品《机动警察2》中,他放弃了动画数字这一优势技术,采取完全模仿电影胶片的感光效果,甚至放大胶片的画面劣势,模拟背光、无光、强光下的胶片摄影效果,利用明暗对比,刻画了夜间行驶汽车中角色受路灯光线所产生的忽明忽暗的胶片化感光效果,达到了逼真而有富有特点的镜头效果。
此外,押井守也是影片物象符号隐喻表现的大师。他在电影中插入大量的符号化的词语和画面,通过这些符号引起观众的共鸣。押井守片中的三圣兽:狗鱼鸟,即海陆空全方位的象征物和符号。这三样生物,出场并不是很频繁。但凡是有一样出现之时,都有着押井守的特别用意。在影片中,三圣兽所扮演的角色,有的是一种符号、一种象征物,有的是导演本身的一种癖好,同时作用于镜头,以产生一种特殊的效果。
三、从动画作品蕴藏的社会功效角度来分析
动画作为影视范畴的一种,就社会文化影响和普世功能来说,都有着极其强的传播力和渗透力。宫崎骏和押井守无疑在世界动画界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他们的作品具有文化艺术精神和物质形态上的双重优质要素,受众可以通过其作品的视听细节极大地触摸感受作品所蕴含的历史质感和环境物语。应该说,在宫崎骏和押井守的动画作品中包含了独特的东方美式的民族风格,他们的艺术品位和学术价值得到了世界范围内的动画界的认同。虽然与欧美动画相比,两者之间的设计技术、艺术思维、艺术内蕴和表达方式都有较大的差异,但宫崎骏和押井守的动画构架和思路也对欧美动画的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欧美动画的制作备受东方美动画的影响和浸染。比如西方动画创作主题以往过多倾向于人本主义的思维,现在也开始注重自然与人性的表达,以及自然与社会的共生关系等。
结语
无论宫崎骏还是押井守,二人在动画制作技术的选择或许在表面上看起来有所不同,但是对于动画本质拟真性的表达与控制,两人却不谋而合。他们对于影片叙事的理解表现为影片的剧情并不因导演的刻意安排而发展,而是显示出依靠故事本身和情节中的人物载体自行延伸的态势。在动画镜头的画面艺术表现上,二人对画面细微之处都有着执著的追求,都会对动画镜头进行极端细腻的艺术表现。宫崎骏和押井守作为极具社会责任感的动画导演,他们的动画作品蕴含着对科技、人类、社会本体的人文思考和哲理审视,这种文化思考和动画创作的方向则是对日本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的理解与再表达。不管他们选择和使用何种动画制作技术,都对日本动画和世界动画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