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英语课本要掉页了，最后一页不规矩地昂起了头。儿子摇了摇快要脱落的那页对我说：“撕去算了。”我说：“不可以。如果撕掉，紧接着，那倒数第二页就会脱掉，并且开了头就会脱个不停。不出几天，你的这本书，恐怕都保不住了。”儿子将信将疑地思考着我的话，其实他不知道，老妈的这段“经典言论”，是在N年前的教育实践中得来的……
那年，我刚进一所农村初中，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年轻气盛，上下班路上，乃至晚上躺在炕上都在想着算成绩时分子、分母的大小问题。
班上有一个叫宇的男生，成绩固定在最后一名。他天生五大三粗，面庞黝黑，总坐在最后一排挨着教室一角的工具箱。那年春天，正流行腮腺炎。病菌从这个教室流窜到另一个教室，复习再紧张也没有办法开课。眼瞅着指标生缺课较多，老师们不敢往下讲，自习的时候，宇冒出一句话，简直令人啼笑皆非：“快让我得腮腺炎吧，快让我得腮腺炎吧，我好不用来了。”开始的时候，腮腺炎偏偏绕过他，等这场传染病已经如潮水慢慢退去的时候，他才如愿以偿：得了腮腺炎，回家养病。其实他病好了也懒得来，可能受不了冷漠，我明明知道也不催他。就这样，宇没有坚持到中考报名，就流失了。
令人费解的是，当他以最后一名的身份就着腮腺炎流失后，另一场“瘟疫”随之在我班悄然流行起来。和他成绩接近的那个，隔了几天后，也没有请假就不来了。接着一个，又一个。赶到最后，30多人的班级只有26人参加中考。貌似正中我的下怀，可其中也有个别孩子，只是有偏科倾向，并非没有升学希望，就那么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最后两个月的冲刺，呆在家里等着参加毕业考，拿毕业证了。
结果，当年我班的中考报名人数全年级最少，分母最小，升学的也是全年级最少，分子小得可怜。成绩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出色，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因为自打这些学生走后，班上就显得死气沉沉，科任老师的反映很糟糕。
后来，我和班上的头号种子谈心的时候，他和我提起宇。虽然在成绩上，他们俩在两个极端，但在感情上，他们两个最为要好。他们是一个庄的，前后街住着，典型的发小。一起来，一起走，有说有笑。半路上掉链子修车子啥的，都是宇的活计。宇不来的日子，他就感到特别孤独，晚上写完作业的时候，他就看宇家。看到宇的窗户内的荧光还亮着，他就知道宇白天一定无聊地把觉睡足了，想打发一个通宵的寂寞时光。
再后来，我听别的中途流失的孩子说，受不了倒数第一名的待遇，连宇那么能“挺”，都坚持不了，当然没劲了。
我的心被刺痛了。宇在成绩表上最后一名，却在路途上快快乐乐地陪伴并照顾着一号种子，该是怎样的善良？女作家桐华说过，青春的可贵在于那颗盈满勇敢和热情的心。勇敢与热情，是她制胜的魔杖。我冷漠走了一个宇，班里连锁反应诞生了无数个最后一个，说明我已经夺走了更多孩子的“魔杖”，又谈何在中考中制胜？
毋庸置疑，最后一个是永恒的存在，冷漠只会放任其破罐子破摔。到头来危害的可不只他（她）一个。小心翼翼帮他（她）拾起尊严，一丝不苟地敦促他（她）进步，全班都受益。这是师者良心和审慎的体现――孩子们不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