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5月,梁得所做了一个决定:离开《良友》,另辟江山。
这个曾在山东齐鲁大学读过医科、带领《良友》摄影团走遍全国、体重不足80斤的年轻人,最终还是想做一本自己的杂志。
梁得所卸了《良友》编务之后,旋即与好友黄式匡组建大众出版社,1933年11月出版《大众》画报。一本画报应该具有的元素,《大众》画报几乎都完备了,新闻摄影图片、风光图片、专题图片、国画、漫画、影镜头、艺术摄影一应俱全,在梁得所的统一调度下,这些图穿插呼应,不留痕迹。但梁得所不想再走《良友》的路数:《良友》画报的封面从创刊以来一直是采用人物照片,照片又全为清一色的女明星,他决定从封面画入手,抛弃了女明星,另辟蹊径地选择用绘画做封面。
在摄影尚未普及的20世纪30年代,传统的绘画依然占据新文艺书刊封面的主流,画家们会像以往作山水画一样郑重其事地签下自己的名号,但是“封面画”似乎是高贵画家们的余兴,美术史也不屑为之着墨。
藏书家唐曾说:“书籍封面作画,始自清末,当时所谓洋装书籍,表纸已用彩印。辛亥革命以后,崇尚益烈,所画多月份牌式美女,除丁慕琴(悚)偶有佳作外,余子碌碌,不堪寓目。‘五四’新文艺书籍对这点特别讲究,作画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丰子恺、陶元庆、钱君陶、司徒乔、王一榴等,皆一时之选。鲁迅先生间亦自作封面。”
用绘画作品做杂志的封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梁得所叙述封面画来历时曾写到:“采用绘画做封面,原属一种冒难之尝试,中国画报创作的封面画之绘制,尚在实验阶段。”
梁得所请来上海名画家方雪鸪(方亦属现代绘画的先行者,白鹅画会主任画家),方雪鸪画了前四期的封面画,依次为《活跃的青春》(创刊号)、《冬夜》(第二期)、《冬天的黄昏》(第三期)、《都会之夜》(第四期)。我不知原画的尺幅有多大,但《大众》画报大八开版面(十五英寸长十英寸半阔),已经足够传达原画的韵味了,用今天的话就是“视觉冲击力”。
第五期至终刊的十五期封面画,改由梁得所聘来曾在芝加哥美术学院深造的粱韬云担任主笔,画风更有西方的印记。据考证,粱韬云也是梁得所的哥哥。曾任《大众》美编的黄苗子回忆说:“当时,(上海)两个大的‘小托拉斯’,一个邵洵美的时代图书公司,还有一个广东帮――以梁得所为首办的大众出版社。”
由于梁韬云远居美国,所以每期封面画兄弟俩要提前三个月就定好主题画什么,梁得所曾在信中写道“在三个月之前,写信给留美画家粱韬云先生商拟本期封面的时候,预算八月是五谷蔬果成熟的时令,于是取‘丰收’为题材,画成这期的封面画。”(《大众》第10期)每期封面都要漂洋过海,两人合作十五期居然没有一次拖期,着实让人佩服。
值得一提的是,第十七期有个跨版文章《封面画的来历――梁韬云君对美术严格的研究态度一斑》,这也许是我国图书装帧史上唯一一篇关于封面画制作过程的详尽图文,洵为珍贵之艺术设计资料。
无奈经济萧条,很多杂志停刊,《大众》画报出版了19期就消失了。梁得所转投邵洵美的《时代画报》,没多久这家杂志也停了。事业受挫,梁得所的肺病发作,几度休养几度复发。1938年8月8日,33岁的梁得所在老家广东连县,在安睡中再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