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李安导演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以一人一虎的太平洋漂流之旅，引发了众多的议论与评价。文章将从少年与虎的本喻关系出发，探讨人性两极的博弈与相互平衡。
【关键词】本我；自我；博弈；共存
2012年岁末，华裔导演李安为我们带来了一场视觉和精神上的双重盛宴――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一位少年，一只虎，一艘船，一场不可思议，惊心动魄的漂流，引发了国内外令人惊叹的观影盛况。而电影在童话和现实，新奇诡谲和残忍黑暗之间演绎的两个虚实相生的故事更是引发了众多观影者的思考和热议。纠结于两个故事孰真孰假已经没有必要，电影背后还有更具价值的东西等待着我们去挖掘。
人应该如何与自己相处？这是个被遗忘在现代社会的纷繁杂乱中的问题，覆满尘埃，无人问津。而当少年派被抛到一片浩渺汪洋中，远离文明和人群时，当激烈残忍的杀戮在他面前不可回避地发生时，当最初的信仰在原始无序的大自然中渐渐动摇时，学会与自己相处，实现自我认知已成为保持生存信念和希望的重要途径。少年派和老虎理查德・帕克的相处正是人性两极相互博弈并取得平衡的隐喻。
一、正视本我
在影片中，导演李安不断在我们的脑海中建立少年派和老虎的本喻关系，比如老虎的本名为“Thirsty”，而当少年派与哥哥打赌，到教堂偷喝圣水时，基督教牧师对他说：“You must be thirsty.”又比如少年派的父亲所说，你在老虎眼中看到的，不过是你的倒影。由此可见，充满原始野性气息的孟加拉虎正是派心中深藏的本我的隐喻，而当缺席的老虎（派）在猩猩（母亲）被杀后一跃而出，杀死鬣狗（厨子）时，正是派的原始冲动复苏的表现。
弗洛伊德认为，本我是人格中最早，也是最原始的部分，是生物性冲动和欲望的贮存库。少年派作为泛神论者，同时信仰三种宗教，内心原始欲望的复苏让他感到恐惧，本我操控下依赖杀戮和肉食的生存方式明显与他的宗教信仰背道而驰，然而远离了现代社会道德规范和法律秩序，再加上生存本能的强烈驱动，理性对于本我的压制已显得有些无力。于是派的本能欲望和本能情感逐渐膨胀，面对大自然不可预测的力量，生存的挑战，内心的孤独，恐惧渐渐深化，而人性中的黑暗更让这个内心纯洁的宗教少年感到痛苦和无措。理性是少年派世界观和价值观来源，而本我强烈的生存意志又将是他度过漫长漂流的强大支撑，他应该何去何从？这个坚韧强大的少年选择了面对本我，勇敢担当人性当中的善与恶。这是人学会与自己相处的第一步，正视自己的内心。
二、两性的博弈
最初面对老虎理查德・帕克时，派恐惧于它的强大和凶残，企图驱逐老虎。但当他意识到赶不走老虎时，他开始钓鱼喂虎以保证自身的存活，此时他与老虎的关系已由最初的敌对转为共存，然而这仅仅是一种肉身共存关系，派并不满足于此。他开始驯化老虎，最终在心理上产生了对老虎的依赖，以致于在缺乏食物和水的濒危时刻抱着老虎哭泣。少年派和老虎之间经历了“恐惧―共存―驯化―依赖”的相处过程，而这个过程也正是派的内心理性和兽性不断博弈，最终获得两者的平衡的过程。
遭遇海难后的少年派失去了他的亲人，孤身一人漂泊海上又让他断绝了所有的社会联系，成为一个纯粹的个体。面临着大自然的神秘力量，没有亲情爱情等的慰藉，没有社会力量赖以依托，支撑派在狂风暴雨中猛烈搏击的惟有出于本能的强大求生意志。苦难往往会将人性中黑暗的一面释放出来，但是若沦为被本能主宰的“野兽”又有悖于派自幼形成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根据救生艇上的求生手册驯服老虎便是他不甘于臣服于兽性的体现，他和老虎的进退周旋，恰恰是他内心两性博弈的具象化。人性的高贵便在于除却生存之外，人会用另外一种标准衡量自己的举措。
在这样一个孤绝的环境中，束缚在个体身上的诸多联系被迫斩断，却反而为少年派提供了一个重新认识自我，并学会与自我相处的契机。这个与自我相处的过程并不轻松，正如孤身面对猛虎所面临的艰难，人性的善与恶不断地交战搏斗，内心的猛虎不时露出狰狞的凶光。但是当派最终建立与老虎的相互依存关系时，也是他与自我建立全新关系的时候。
三、与自我共存
影片的最后，当少年派最终获救时，老虎离开他重返丛林，在共同经历了这场生死患难的漂流之后，老虎并没有如派所期待的那样流露出不舍和留恋，而是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开，派不由得嚎啕大哭。有人说，这是派回归现代文明社会时兽性离去，理性回归的体现。我却觉得，老虎作为派的另一个自我并没有离去，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与派共存。本我作为人性中的固有成分并不会消失，只是在道德规范和法律秩序力量明显强化的文明社会，原始欲望被理性所克制和压抑，正如心中被驯化的猛虎。
另一方面，这也体现了人与自我相处的全新方式。派对于老虎回头的期待是由于臣服和隶属是人与对象相处时惯有的思维，在两百多天同经风雨的共处中，派认为老虎和自己已成为彼此的情感归宿，然而自然并不是作为人的对象而存在的，人的内心也不能纯粹进行对象化处理。老虎的离别方式正好打破了派对于传统形式和秩序的执迷，来自自我的声音有时并不符合预期，我们需要学会的并不是如何战胜自己，而是如何与自己相处。
将奇幻和现实相互融合，将乐观和残酷共同展示，李安导演高明地把一个杀戮和复仇故事转化成一个动物世界的弱肉强食以及少年和老虎的友谊故事。其中人兽共度难关的故事似乎比较符合人们的理想和期待，然而另一个海上漂流的故事版本即使惨烈残酷，却更符合人性在绝境中的真实选择。他避免了人性黑暗面赤裸直接的画面呈现，却依旧将真实的残酷徐徐讲述。
少年派在陷入生存的绝境时，唯一陪伴在身边的是一只大型食肉动物――老虎理查德・帕克，但是他选择面对它，经历它，接受它，最终与它相依相存。一人一虎的相处方式为我们如何与自己相处的问题带来了思考和启示。当我们面对内心中的冷漠阴暗时，当欲望和理性相互撕扯时，如何获得内心的和解，如何与自我相处呢？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的著名诗句似乎给出了答案：“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