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系数词;位数词;数词短语;核心移位;粘着性
摘要： “把”是数词，也是系数词，具有粘着性。在数词内部可激发位数词进行核心移位，推导出“位数词+把”格式;在数词内部如果没有位数词满足其融合要求，就会激发量词进行核心移位，推导出“量词+把”格式。“把”的粘着现象表明数词是扩展量词的句法核心。
A Syntactic Structure of Numeral Seque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a”
Key words： numeral; digit; number phrase; head movement; affixation
Abstract： “Ba”， as a number and a numeral， is affixal. “Ba” can trigger a digit's head movement in the number， resulting into a “digit + ba” construction. If there is no digit， it will trigger a classifier's head movement， resulting into a “classifier + ba” construction. “Ba”s affixation suggests that the number is a head extending a classifier.
一、数词的内部结构
合成词有内部结构，其中有一个成分能够决定结构体的类别，该成分被称之为核心（head）。核心将自己的范畴特征向母亲节点渗透。Williams（1981）[3]认为英语合成词的核心在结构的最右侧，并提出右向核心规则（Righthand Head Rule），如：
（1）
从描写的角度看，汉语偏正结构的核心在右侧，动宾结构的核心在左侧，如：
（2）火车 壁画 宣纸 苏绣 草图 （N+N）
黑板 广场 晚会 新闻 白菜 （A+N）
烤鸭 唱腔 插座 卧铺 动车 （V+N）
（3）密植 热爱 狂欢 朗读 傻笑 （A+V）
游击 腾飞 倾销 掐算 捐助 （V+V）
筛选 空投 笔谈 水磨 风行 （N+V）
（4）鲜红 狂热 小康 早熟 响晴 （A+A）
飞快 垂直 豁亮 赶快 滚热 （V+A）
火红 葱绿 蜡黄 雪亮 笔直 （N+A）
（5）出席 得罪 革命 带头 放心 （V+N）
（2-4）是偏正结构，其核心都在右侧;
（5）是动宾结构，其核心在左侧。
（6）
（6）是个词法结构，其中的系位构造为复合词（compound），系数词为这一复合词的核心，核心在左侧。根据特征渗透原理，核心决定母亲节点的类别，所以“一百”这个系位构造本身又是系数词，如（6a）。“一百”作为系数词，可以跟“万”“亿”等位数词组合，如“一百万”“一百亿”等，如（6b）。
这个结构也显示系数词与位数词存在根本的差别，系数词是真正的数词，位数词只是系数词内部的构成语素，为构词语素，不能算是数词。这种差别可以解释它们的句法行为：
（7）a. 一个人b.*百个人
（7a）中的“一”是（系）数词，所以合法;（7b）中的“百”不是（系）数词，所以不合法。普通话中的“十”有点特殊，在表示基数“十”的时候，词首系数词“一”通常不出现，即只有“十”，而没有系数词“一”，如：
（8）a. 村子里来了十个人。
b.*村子里来了一十个人。
c. 村子里来了三十个人。
（9）
（9a）表示“十”为位数词，（9b）表示“十”为（系）数词。
二、“把”的范畴 位数词可以跟“把”组合，张谊生（2001）[5]称之为“数+把”格式，他说其中的数词只能是位数词，而且只限于“百、千、万”3个。如：
（10）a. 则从兵变那天起也就“延软”下来，马俊仁实际上又放弃了对沈阳这边百把号人的领导权，两地就这么耗着，亦不知将来如何是好（赵瑜《马家军调查》）
b.他亲口对我讲，到时候就说搞不到通行证，把你隔开，我们倒一圈彩电，最后给你千把块钱打发一下（王朔《橡皮人》）
c.可是，老头在运动一开始受到冲击，不久就心肌梗塞，倒在牛棚里，现在也平反了，补了万把块钱。（李国文《月食》）
（10a）中是“百把”，（10b）中是“千把”，（10c）中是“万把”。
（11）
（11a）跟（6a）相同，词法结构的核心都是系数词。在（11a），系数词“把”成分统制位数词“百”，这满足核心移位限制，所以“百”可以向“把”核心移位，如（11b），推导出“百把”。在（6a）中，尽管“一”也成分统制“百”，但推导不出“百一”。差别在于“把”具有粘着性，而“一”具有独立性。
将“把”处理为（系）数词的好处在于：
第一，将“把”处理为（系）数词，可以解释“把”与（系）数词的互补分布。一般认为“把”只能同“百、千、万”等连用，而且“百、千、万”前边不能再有数字。如汉语可以说“万把块钱”，不能说“一万把块钱”。其原因就是“一”和“把”都是系数词，系数词由“一”占据了，就不能再插入“把”了，反之亦然。如：
（12）a. 一万块钱 b. 万把块钱c.*一万把块钱
第二，将“把”处理为（系）数词，可解释“百把”跟“百”的对立分布。“百把”可以出现于量词之前，而“百”不能出现于量词之前，如：
（13）a. 百把个人b.*百个人
这是因为“百把”是个复合的（系）数词，而“百”不是（系）数词，而是词内语素。可比较
（7）与
（13）。
（14）
第四，从可能性上来说，“亿把”“十把”的说法也应该存在。道理很简单，毕竟“亿”“十”为位数词，前面有个系数词的位置，“把”为系数词，所以，也就存在“亿把”“十把”的说法“把”是往小里说，“亿”是客观大数，所以早先人们觉得“亿把”不能说，当主观上觉得“亿”也不大时，“亿把”就应运而生了。在表示“十”时，通常将“十”当作系数词，所以“一十个”“十把个”通常不说，但“十”本身是位数词，所以理论上也可以存在“十把个”。，如
（15）中的“亿把”与
（16）中的“十把”：
（15）a.我想中大奖，怎样让福彩让我中个亿把块钱吧？顺便说一句，我爸不是姓李。
b.以为区区亿把万入得了我的眼，就能让我心情好成这样？太小看我了！
c.这男人竟然说区区亿把万入不了他的眼，真是气煞人。
d.何况我们是快乐男生加快乐母母大奖赛，不整它个亿把万、不脱贫、不奔小康、决不罢休！
（http：∥www.playauthor.com/Article/Class5/200911/44689.html）
b.“十把个？唉！咱们家要是有钱让你娶个小的，生出一个儿子来，我的脸也有光了，也对得起你死去的老爹了。唉～！”杨母叹息道。
（http：∥book.yunduan.cn/reader/596309/596332）
c.王泓漓： 我今年撕了十把个本子。
（http：∥t.qq.com/whl15186596167）
d.在这次比赛中，孙小梅与主持人曹启泰一组，由于两人都擅长于开玩笑，加上北京、广州等地都是一起合作主持晚宴已经很熟，这十把个洞打下来一路上笑声不断。
“把”是系数词，也就是数词，具有粘着性，在词法结构内部可激发受其成分统制的位数词，如“百、千、万”甚至“亿”进行核心移位，在方言中也可以激发“十”的核心移位。普通话中的位数词“十”比较特殊，在构成两位数时，既排斥“一”，也排斥“把”。
三、数量名结构
（17）
（18）
这种结构可以解释数词短语的语义表现。核心向母亲节点渗透自身的特征，作为核心的数词或数范畴渗透的自然是其数量特征，故整个短语有数量义，其中数词一般都要重读且不能省略，此用法在计数时最为突出。如：
（19）a. 我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b. 我只有一间房。
c.我要的是一支钢笔，不是两支钢笔。
d.一个苹果加一个苹果等于几个苹果？
数词短语表示数量而非个体，自然不能由代词回指（Huang， Li Li： 2009）[1]，如：
（20）a.*三个人i抬不起两架你给他们i的钢琴。
b.*两个大人i不如他们i的三个小孩有力量。
c.*如果两张床睡得下三个人i，我就请他们i来。
我们将“把”看作数词扩展量词短语的句法证据。根据第2节的研究，“把”是（系）数词Num，如
（18）。“把”成分统制量词“个”，而且本身具有“一”所没有的粘着性，所以它激发了“个”的核心移位，如（18b）。如果“把”是数词的话，则“量+把”结构可以看作数词吸引量词核心移位的证据，如：
（21）a.豚翁看见儿子，便道：“你来了，我正要叫你来，跟你说话你有个把月没来了，家里也该常来走走。我做父亲的大放纵你们了，你们全不知道规矩礼节。”（钱锺书《围城》）
b.和他同居的E君爱喝几杯，打了许多酒来，晚间便大吃大喝，他约莫也喝了斤把花雕，正如上面说的，将欲销愁，而愁的形态 像雨过天晴的月色一样更加明显起来，他便倒在床上睡了。（田汉《月光》）
c.再说听戏，即看戏。那时经常演出的须生有马连良、言菊朋、莫啸伯、谭富英等，常听;高庆奎在珠市口演，太远，只去过次把。（章诒和《伶人往事》）
d.这是我三十多年前写的一本通讯集，先在《周报》上连载，一时颇受到了欢迎;后来由上海出版公司出版，虽然先后只不过年把，可是“时移事换”，已经引不起读者的兴趣了。（《黄裳文集》）
如果“把”的粘着要求在数词内部获得满足，它就不会激发量词进行核心移位了，如“位数词+把+量词”格式的存在：
（22）
在（22a）中，“把”的粘着要求在词内获得满足;在（22b）中，“把”的粘着要求由量词满足。后者违背了“词汇完整性假设”（Selkirk 1984）[18]，该假设认为短语层面的规则不能作用于词的下属成分，也违背了“核心移位限制”。以下是“位数词+把+量词”的实例：
（23）a.现在已经查明了，在咱们前面的这一股敌人，是日本的海军陆战队，大约有百把个人，武器是很精良的。（《欧阳山文集》）
b.这种人一天总得喝百把杯茶或咖啡，幸而只在舌头上打个转就吐出来，不咽下去，否则非泻肚子，失眠不可。（钱锺书《猫》）
c.叫她们拿起笔来，好像拿起来一根百把斤重的木头棍子，沉重得很，笨手笨脚。（姚雪垠《李自成》）
d.我们中国受帝国主义压迫了百把年，统治阶级也不争气，尽和帝国主义勾结，一点可怜的民族工业总抬不起头来，老大的中国富强不起来，也独立不起来。（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在
（23）中，系数词“把”在词内已经激发位数词“百”核心移位，生成复合数词“百把”，所以不再激发量词“个”“杯”“斤”“年”等核心移位。
（24）a.为了让克莱德心境宁静起见，亲属方面必须有个把人――最好是她母亲本人――出庭。（西奥图・德莱塞《美国悲剧》）
b.我真想知道呀，他们这些人当中究竟有没有个把人知道，这个海岛曾经是一只蝴蝶，他曾经摆动着闪闪发光的巨大翅膀飞来飞去……（拉格洛夫《尼尔斯骑鹅历险记》）
c.各人都跑到一边去，孤零零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很难得有个把人走到甲板上来。（儒勒・凡尔纳《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25）a.这二百年间，死个把人，本来不算得什么一回事的。（曹聚仁《谈魏晋间文人生活》）
b.目前我看就是你们这儿还能坐个把人儿。（《编辑部的故事》）
c.书生慨然谈兵如杜牧者，古代也出过个把人，但要说谈兵误国，那可都是军人。 （李零《纸上谈兵》）
“有”与存现句都有“有定效应”，这表明“个把人”跟“一个人”一样具有无定特征。简单对比如下：
（26）a. 来了个把人*个把人来了
b. 来了一个人*一个人来了
（27）a.今天还没得上。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是没有走向世界。将来有一天个把人得了这一类的奖，除了接了支票以外也不等于就接了什么比文学本身更伟大的轨。（王蒙《文学与世界》）
b.那时我正跟郭中秋说话，一个光脑袋老头插了进来，他就是张中发。（映泉《江洋大盗》）
从词法结构来看，“把”是系数词，其粘着性能激发位位数词进行移位;从句法结构看，“把”也是扩展量词短语的（系）数词，在其粘着性没有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可激发量词进行核心移位。单单考虑“量+把”与“位数词+把”序列，是可以将“把”看作某个扩展量词或数词的核心，在数词没有语音实现时，让它激发量词或位数词移位，如（28a）与（28b）：
（28）
尽管如此，但“把”并非扩展量词短语（ClP）或数词短语（NumP）的功能范畴。理由如下：
第一，如果考虑系数词，是不能将“把”考虑作扩展数词短语的核心的，因为没有“系数词+把”这种格式，如（28c）。
第二，区分系数词与位数词之后，（28b）也是不合法的。因为位数词不能扩展量词短语，如（29a）;只有数词才能扩展量词短语，数词可以是单个的系数词，如（29b）中的“一”“把”，也可以是系位复合数词，如（29c）中的“一百”与“百把”。
（29）a. *百个人
b. 一个人个把人
c. 一百个人百把个人
结语
学界关于数词的句法地位有不同的观点，一是将数词处理为句法核心，一是将数词处理为数范畴的指示语。从汉语“把”来看，数词是扩展量词的核心，它以量词短语为补足语。“把”是（系）数词，具有粘着性，在数词内部可以激发位数词进行核心移位，并与位数词融合为“位数词+把”的格式;在数词内部中，如果其粘着性没有得到满足，可以激发受其成分统制的量词进行核心移位，并与量词融合成“量词+把”的格式。“把”占据系数词位置，所以不能再有“系数词+量词+把”格式;位数词可满足“把”的融合要求，所以没有“位数词+量词+把”格式。
参考文献：
[5]张谊生， 试说概数助词“把”[J].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 2001，
（3）.
[6]胡裕树. 现代汉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1995.
[7]邢福义. 汉语语法学[M].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6.
[8]张爱民，吴剑峰. 概数助词“把”字的语法分析[J]. 徐州师范大学学报，1999，
（1）.
[12]Li， Yenhui Audrey. Plurality in a Classifier Language[J]. Journal of East Asian Linguistics， 1999 ，
（8）： 75-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