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通过对记载有贯休与石霜山、庆诸和尚有关联的事迹的典籍及贯休自己诗文的考证,认为如贯休齐己一类人不可能是庆诸和尚嫡传。 认为仅据后代某些难以落实的记载,便肯定贯休入石霜、师事庆诸和尚,毕竟很不靠谱;倒不如存疑待考、“付之阙如”不提它,比较接近实事求是之意。
[关键词] 贯休;石霜;禅宗
Abstract:Poetry does not provide evidence that Guanxiu and Qiji are important descendants of the monk Shishuang. Therefore,asserting that Guanxiu is exactly the disciple of Shishuang is very unreliable. It is more realistic to wait for further evidence checking.
Key words: Guanxiu; Shishuang;Dhyana Sect
晚唐诗僧贯休的生平经历,诸史传多有记载,尤明晰可据者,为昙域《禅月集序》及赞宁《宋高僧传・梁成都府东禅院贯休传》。赞宁湖州德清(今浙江县名)人,出家杭州灵隐寺,吴越王钱H署为两浙僧统,其时距贯休谢世仅十余年,于贯休生事无疑是熟知的。《僧传》修于宋初太平兴国七年至端拱元年(982-988),与贯休时代间距七十年,亦有助于史实的澄清。昙域是贯休门弟子,《禅月集》的编集、撰序均遵师嘱所为,于贯休生平,所述尤其不能违背师意。今天根据贯休存世的七百多首诗歌,对昙《序》、《僧传》所述生事,件件可以落实,更可佐证其记载不虚。本来作家传世诗文乃研究作家生平最有力的证据,许多口传、书载恍惚之事往往由它廓清。我们在依据存世诗歌、史传记载清理诗人贯休生平中,发现唯一无法印证且难解的大事,便是可以说清其“禅灯法脉”的有关贯休与石霜庆诸交往的事实。
作为禅宗南宗青原下第五世的潭州石霜山庆诸禅师,声名赫赫,僧众以居其门下为荣。贯休作为唐五代最为杰出的禅门诗僧,门派何属?后代教史禅册,出现极为矛盾的记载,或曰 “未详法嗣”即师承不明;或言“为石霜老师之役,终其身不去”,也就是石霜庆诸师最忠实的弟子。前者与贯休现存诗显示的情况基本相合,后者则完全找不到蛛丝马迹,不但诗人自己没说,连昙《序》、《僧传》也无片言只语涉及。到底何者为是?究竟又是为什么?台北佛学研究所释明复研究员在《贯休禅师生平探讨》《华冈佛学学报》第六期,台北,1983。该文附录《贯休禅师大事系年》以“僖宗干符五年(878)-光启四年(888)”之顷“贯休于长沙石霜山任知客职。”然未作论证。中曾意图对此加以廓清,并批评师承不明说是搪塞学习责任的借口,但由于缺乏具体实证,最终还是无法落实贯休师从庆诸和尚的结论。
贯休与石霜山、庆诸和尚有关联的事,见诸《禅月集》者有二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贯休歌诗系年笺注》,中华书局2011年8月版,中册页449、页639。:
1.卷九《闻无相道人顺世五首》其四有句:“石霜既顺世,吾师亦不住。”无相道人是贯休早年曾寻访师从学道的僧人,诗中言其“爱说道吾兄”,道吾和尚为石霜嫡传老师,或与无相同门,然僧史未明载。
2.卷十三《送僧入石霜》,诗较长不具录,其中第一段八句言世人对学道的态度。第二段十二句:“惟我流阳叟,深云领毳徒。尽骑香白象,皆握月明珠。寂寞排松榻,斓斑半雪须。苔侵长者论,岚蚀祖师图。翠t金钟晓,香林宝月孤。缕氚字海赫赫共洪垆。”可视作是对石霜山长老及其徒众的高度称颂。第三段八句借写石霜山景以言入山学道应有的境界。结尾八句表达送别之情。总体上与一般送行诗的写法无别,石霜长老指庆诸和尚应无疑,但赞语中无法看出也不能说明诗人与石霜庆诸的关系,诗歌最后两句“他年相觅在,亦不是生苏。”似乎更说明诗人此前未到过石霜山、与庆诸和尚有何瓜葛,只表达有朝一日与被送者相见之愿望。
贯休与庆诸师相关事见诸其他典籍记载者,谨依时代先后节录如下:
可见自视甚高,这里说“余之所贵,乃其弃遗”,正指“诗”而言,却反过来从重道轻诗的角度,称赞其以“王侯将相之奉,而为石霜老师之役,终其身不去”。
2.南宋释道明《联灯会要》卷二二“潭州石霜庆诸禅师法嗣・秀才张公拙”条:“(张拙)往石霜,访禅月、齐己、太布衲。石霜相接,公但略相顾而已。即与三人,终日剧谈。公忽问:‘三人中,何不推一人作长老。’禅月知公轻于霜,乃云:‘公宜谒堂头和尚,此是肉身菩萨。堂中五百学徒,胜某甲者二百五十人。’公遂钦奉,即造方丈参礼。霜问:‘秀才何姓?’公云:‘姓张名拙’。霜云:‘觅巧了不可得,拙自何来?’公言下有省,乃述偈云:‘光明寂照毯由常凡圣含灵共我家。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断除烦恼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随顺世缘无挂碍,涅盘生死等空华。’” 《联灯会要》南宋淳熙十年(1138)泉州崇福寺沙门悟明集。《续藏经》第136册。案《石仓历代诗选》录此诗作张拙《呈禅月大师》 明曹学纭妒仓历代诗选》卷110,《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此事《禅宗颂古联珠通集》卷二七《祖师机缘》下,列“[增收]张拙秀才”条载作:“(张拙)因禅月大师指参石霜。霜问何姓,曰‘姓张名拙。’霜曰‘觅巧了不可得,拙自何来?’公忽有省,呈偈曰‘光明寂照毯由场…。’”《禅宗颂古联珠通集》南宋淳熙二年(1175)释法应编,元延佑五年(1318)释普会续集。《续藏经》第115册。
而释行秀《万松老人评唱天童觉和尚拈古请益录》卷上则曰:“潭州石霜山庆诸禅师置枯木堂,……时齐己、贯休、泰布衲等,以诗笔为佛事,唯泰布衲悟心,入祖师图。佛印垂诫云:‘教门衰弱要人扶,好慕禅宗莫学儒。只见悟心成佛道,未闻行脚读诗书。若教孔子超生死,争表瞿昙是丈夫。齐己贯休声动地,谁将排上祖师图。’张拙秀才偶与三僧道话曰:‘三师中何不选一人为长老?’意少石霜,不善诗笔。泰曰:‘先辈失言也。堂头和尚肉身菩萨,会下一千五百人,如我辈者七百余人。如九o、云、大光、覆船、涌泉等,诸大宗师,皆在参学位中,胜我辈者七百余人。’张拙愧服,同上拜见。霜问:‘先辈何姓?’对曰:‘拙姓张。’霜曰:‘觅巧了不可得,拙自何来?’拙有省,乃献诗曰:‘光明寂照遍河沙……。’”《万松老人评唱天童觉和尚拈古请益录》元释行秀述,元太宗二年(南宋绍定三年、1230)成书。《续藏经》第117册。
释师明《续古尊宿语要》第二集《隐山璨和尚语》:“举禅月休禅师,在石霜,充典座。一日张拙入山访石霜,见其形貌枯悴,语言平淡,遂不喜之,拂袖而下。到知客寮,见禅月、齐己、太布衲,议论琅琅。张乃问曰:‘三人中,何不推一人作长老。’禅月知张之意轻于石霜。乃曰:‘堂中五百众,似卑僧者二百五十;胜卑僧者二百五十。堂头和尚,乃肉身菩萨。’张闻此语,再整威仪,只见石霜。一言之下,发明大事。”《续古尊宿语要》,南宋释师明嘉熙二年(1238)集,《续藏经》第118、119册。
元明以降,“张拙因禅月大师指参石霜”事,已成禅册灯史的老生常谈,陈陈相因,兹不具录。
3.《唐诗纪事》卷七十五《贯休》条:“‘赤旃坛塔六七级,白菡花三四枝。禅客相逢只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石霜问云:‘如何是此心?’休不能答。石霜云:‘汝问我答。’休即问之,霜云:‘能有几人知。’”南宋计有功《唐诗纪事》,成书于庆元辛酉(1201)年。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新一版页1090。
5.元《敕修百丈清规》卷四“知客”条:“职典宾客……雪窦在大阳,禅月在石霜,皆典此职毋忽。”元《敕修百丈清规》至元二年(1336)僧德重编,《大正藏》第四十八册。
(元《禅林备用清规》卷七、明《丛林两序须知》等所载均同)上引《续古尊宿语要》谓张拙“到知客寮,见禅月齐己……”,《历朝释氏资鉴》言贯休“初见石霜诸禅师,请为第一座,契单传之旨。” 及《瀛奎律髓》称“齐己与贯休同师石霜”,亦可归并此条。
上述五条略作综合分析:
一、 宋诗僧道潜(参寥子)是第一个说贯休是石霜门徒的人。称他以“天下之誉,王侯将相之奉”居石霜门下而“终其身不去”,也就是说他位极尊显而委身石霜座下、且作为忠实弟子在庆诸圆寂前终不离开。这是完全违背贯休生平史事实的说法。
何谓“天下之誉,王侯将相之奉”?无疑是指贯休入蜀、大蜀皇帝王建“盛被礼遇,赐赉隆洽”(《僧传》)而言,所谓“累加龙楼待诏、明因辨果功德大师,翔麟殿首座、引驾、内供奉、讲唱大师,道门弟子、使选练教授文章应制大师,两街僧,封司空太仆卿,云南八国镇国大师,左右街龙华道场对御讲讠赞大师,兼禅月大师,食邑八千户,赐紫大沙门”(《十国春秋》等)的长串头衔和待遇见吴任臣《十国春秋》卷四十七《贯休传》,《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这是贯休天复三年(903)入蜀至永平二年(912)去世、累年获得的“殊荣”,此前大半生,他最得意的也就是在荆南节度使府下受到不算坏也不太好的对待。而石霜庆诸和尚圆寂于光启四年(888年),远早于贯休入蜀时间,怎么可以说以“王侯将相之奉”居石霜门下而“终其身不去”呢?生活于北宋中期而熟读贯休诗歌的诗人释道潜,不可能不知道贯休晚年入蜀且寿终于蜀的生平,为什么罔顾事实说出这样的话?即或这些话的“发明权”非出自释道潜,由于未见诸宋初其他记载,则多半是世人辗转传言、编织嫁接而形成。其可信度本有赖于史实的证明。
二、首见于《联灯会要》所谓张拙与贯休、齐己诸人之因缘,则“传奇”意味尤为严重。且不说“张拙秀才”本是个夙悟的禅者,石霜“一言之下”,就能“发明大事”;拈出“往石霜访禅月”本身就是个伪命题,要贯休三人“推一人作长老”尤荒唐无稽,视禅门仪规等儿戏!岂能传信?
三、“赤旃坛塔六七级,白菡花三四枝。禅客相逢只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禅月集》标题《题石壁禅居屋壁》,是贯休留题衢州龙游县石壁禅院的诗,有碑刻见诸记载见《贯休歌诗系年笺注》下册页943。;写禅僧生活情景,是诗而非“禅”,其意不难解。以后被人改造成禅语,便说法不一了。《景德传灯录》载:“禅月诗云:‘禅客相逢只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大随和尚举问禅月:‘如何是此心?’无对。(归宗柔代云:‘能有几人知。’)”见《景德传灯录》卷二七“诸方杂举征拈代别语”章。 明显是节外生枝的禅家把戏。大随和尚讳法真,蜀人,年代与贯休相当(834―919),或在蜀中相与谈诗言禅而成此佳话,宋僧归宗柔又为之续貂,载入《景德录》。二百年后,《唐诗纪事》却变成这样的记载:“‘赤旃坛塔六七级,白菡花三四枝。禅客相逢只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石霜问云:‘如何是此心?’休不能答。石霜云:‘汝问我答。’休即问之,霜云:‘能有几人知。’”故事更完整了,但造假显然。不足信。
四、关于贯休师从石霜庆诸的明确记载,见诸上述第4、5两条。与之有关的还有《五灯会元》关于“南岳玄泰禅师”即泰布衲的记载:“(衲)始见德山,升于堂矣;后谒石霜,遂入室焉。掌翰二十年,与贯休、齐己为友。” 《五灯会元》卷六《石霜诸禅师法嗣・南岳玄泰禅师》条。
还有些等而次之的记载,没有新内容,不录。但后代佛教、禅门典籍及当代研究文章,多有据此肯定贯休师从庆诸和尚,在石霜山任知客职,甚至以此确定他在经教方面的师承。可是仔细推敲存在许多不解,兹质疑如下:
1.“入石霜山典知客职”无论如何是贯休佛门生涯的大事,为何昙域《禅月集序》、《宋高僧传》两部记载贯休生平最早、最为详明的文献,均付阙如?无法解释。按照传说,归宗于石霜门下既为贯休毕生禅心所在(“为石霜老师之役,终其身不去”、“请为第一座,契单传之旨”),而临终嘱托昙域述其生平创作,独独隐去“入石霜”“任知客”的事实,岂非咄咄怪事?
2.贯休现存诗七百多首,记述其一生交游行迹,从童O启蒙、少年出家,五泄从师,学成游方,所到之地均留下诗作,交往僧人、诗友多有唱酬篇章,偏偏没有入石霜、友齐己之作,这又是为什么?他到过石霜山吗?他见过齐己吗?从他的诗里找不到一点痕迹。
3.知客为丛林重要掌职,在“会下一千五百人,诸大宗师皆在参学位中”的石霜山中,不可能荒唐得像禅册所载“初见石霜诸禅师,请为第一座,契单传之旨”那样传奇式谋得。《僧传》记载贯休“思登南岳”,昙序说他“后隐南岳”,在诗中都能找到证据;那么居石霜必定经历一定岁月,在贯休生平履历中又能否找得到合理说明呢?
),自可引出应有结论:
咸通十三至十四年(872-873),贯休四十一至四十二岁,在睦州新定(今浙江建德)依太守冯岩历二年,有诗二十余首为证。
干符元至二年(874-875)在婺州东阳(今浙江金华)。头年春在故里,有《对雪寄新定冯使君二首》诗;又令狐c“咸通、干符间”(《唐刺史考》)刺杭州,贯休有《上杭州令狐使君》云:“野人如有幸,应得见陶钧。”明在浙中。二年夏王郢乱军入婺,休避寇入衢州(今衢州市)。有呈婺州刺史郑镒《贺郑使君》、《避寇上唐台山》等诗为证。
干符三年(876),自衢州入睦州。有与睦州刺史宋震酬唱诗十余首为证。
干符四年(877)至信州怀玉山(今浙赣交界之江西玉山县)建禅寺居之,有厉鹗《东城杂记・贯休十六罗汉始末》、张世南《游宦纪闻》、《江西通志・广信府(古E)》的记载为证。
干符六年(879)春在婺州,则前年自信州返婺无疑。有春送太守郑镒赴闽诗、与继任太守王V酬唱诗十余首为证。
广明元年(880)六月黄巢军陷婺州,贯休走避常州,有《避地毗陵上孙徽使君兼寄东阳王使君》等诗为证;旋返杭州,受杜棱父子眷顾,有《杜侯行》诗为证。
广明二年辛丑(881)春返兰溪,有《春末兰溪道中作》等诗为证。旋入庐山。《山居诗》序谓“干符辛丑岁避寇于山寺”,与《僧传》:栖隐“广明中避巢寇入庐山折桂峰,与贯休、处默、睦为诗道之游;沈颜、曹松、张凝、陈昌符、皆处士也,为唱酬之友。”符契相合。
中和二年(882)至四年(884),避乱于庐山。四年六月黄巢兵败被杀,而“藩镇相攻,所至屠翦焚荡,殆无孑遗,其残暴又甚于巢。北至卫、滑,西及关辅,东尽青齐,南出江淮,州镇存者仅保一城,极目千里,无复烟火。”(《通鉴》卷二五六)此期间,《禅月集》中无任何足以透露诗人出行踪迹的诗篇,宜深隐山中避乱也。
光启元年(885)秋至二年(886)秋,在衢州依刺史杜某,有《上杜使君》、《夜对雪寄杜使君》、《秋归东阳临歧上三衢杜使君》等十余首诗为证。
光启三年(887),在故乡婺州东阳。《僧传》曰:“本郡太守王V弥相笃重,次太守蒋开洗谶戒坛,命休为监坛焉。”王V已见前,干符广明间太守;蒋中和四年-景福元年(884-892)太守,大寇既平,太守开洗谶戒坛洗雪冤孽超度亡灵,宜当此时。又诗人韦庄本年至龙纪间(889)寓居婺州三年,与贯休交往,有《和韦相公话婺州陈事》诗为证。 综上所述,贯休在此期间自浙赣远行潭州浏阳石霜山典知客,一般说来是不可能的。
以下再说贯休与齐己同在“石霜门下”,为“终日剧谈”之挚友问题。首先,齐己、贯休均为晚唐著名诗僧,蜚声丛林,《宋高僧传》同时为他们立传,收入《杂科声德篇》,所谓“建立杂篇,包藏众德,何止声表,无所不容”《宋高僧传》卷三十后《论》。中华书局1987年8月版页757。
又水墨罗汉者,临安府开化寺比丘尼正大师召请法师而授与云。第十七庆友尊者容貌宛似法师,恐师非凡,故施与之,望带归乡,令人瞻礼。法师欢喜顶戴,便到明州景福寺,时翠岩长老来拜觐云:“此灵像者,唐代禅月大师(小字双行注:后素得名,曾在石霜和尚会下掌知客职。[考]此注同无)远游西竺,亲拜生身罗汉,还归东夏所图之也。国主奉请,固纳九禁,永断诸见。我曾一见,今得再礼,宿因可悦,是第一好货,无二灵像,而师得之,将归桑梓,实为希有。”
“唐代禅月大师”是翠云长老告诉不可弃“水墨罗汉像”的作者,小字注既非不可弃的叙述,亦恐非信瑞《传》中原文,而是后人所加。[考]则是《不可弃法师传》大正六年出版前整理者所做的校勘文字,仔细看看《传》后的题记便一清二楚。《法师传》有多个写本,宽元甲辰(1244)信瑞原写本以外,有天明八年(1788)“泉涌寺沙门阳道字觉顺”书写本,天保十五年(1844)觉顺书写本,大正版刊行前,高楠顺次郎曾作整理校勘,以“宫内省图书寮藏本”为底本,以泉涌寺藏本为主校本,并参校其他多种转写本,小字双行所注那段文字,只是“宫本”所有,而为泉本所无,可知是后人羼入。研究者却把“曾在石霜……”当作不可弃的叙述,又想当然认为是不可弃在石霜山所听说,是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即就信瑞记述而言,所谓“唐代禅月大师远游西竺,亲拜生身罗汉,还归东夏所图之”,也是远离事实的传说罢了,贯休何曾远游西竺?怎能相信。可知《不可弃法师传》没有为我们提供超出于国内史传记载的关于贯休入石霜的有价值材料。
但是这样的禁戒能够消弭贯休的影响吗?痴诗的僧人不见减少,诗僧代不乏人……这是否足以引起了人们在观念、心理、情感上的反弹?
第一个起来为贯休洗刷的是宋代最大诗僧参寥子道潜,是不是有些巧合?他是不是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家块垒?
南宋以降,伴随贯休诗名显扬而归宗石霜之传说纷起,是否也反见教门中的某种心理?某些希望弥合社会声望与禅门教规相抵捂的良好愿望?
回过头来看看日本《不可弃法师传》写本中对贯休身份的那段小注也是别具意味的:“后素得名,曾在石霜和尚会下掌知客职。”这里用了“后素”一词,是成语“绘事后素”的缩略,出《论语・八佾》。何晏《集解》释曰:“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喻美女虽有倩盼美质,亦须礼以成之。”贯休们虽才情超人,诗画出众,其最终得名则源于归宗“石霜和尚会下”之故噢!矛盾被调和、统一起来了。它是不是代表了释门对贯休成就的最终评介呢?信瑞的《法师传》撰成于日本宽元甲辰,当南宋末淳v四年(1244),当今流行的宫内省图书寮本书写于宝历丁丑,即干隆二十二年(1757),这是注文出现时期最宽泛的界定。
这,或许只是我毫无根据的联想罢了。
问题回到今天对诗僧贯休生平的研究和叙述,作为“科学研究”,我以为仅据后代某些难以落实的记载,便肯定贯休入石霜、师事庆诸和尚,毕竟很不靠谱;倒不如存疑待考、“付之阙如”不提它,比较接近实事求是之意。
正确与否,仅以就教于僧史研究的专家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