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宝鸡龙门洞古称龙门山,又名灵仙岩,为陇山余脉,地处陕陇交界处。秀水南流,将龙门山一分两半,东为混元顶,西为朝元峰,两峰之间为幽深的峡谷,密林广布,将山崖与洞穴裹藏得严严实实。
清代《龙门洞常住碑记》记载:“龙门洞为天地奥区……异哉斯境,非有神术具巨灵手辟草开山,则至今一虎豹穴、蛟龙窟也。”全真七子中的马丹阳最早到龙门洞隐修,并在此创建重阳会。后丘处机祖师又在此苦修得道。于是后世将龙门洞视为丘祖道场,龙门洞也因此在中国道教史上占据重要地位,成为陕西西部重要的道教圣地。
丘祖来到龙门洞后,隐修长达7年,与诸弟子栖息在龙门山混元顶下的几个洞穴中,苦修躬耕。丘祖在《山居》诗中记录了他在龙门洞的修道生活:“不怨深山自采樵,山中别有好清标。幽居石室仙乡近,不假环墙世事遥。饮食高呼天外鹤,摩云仰看峡中雕。时时早白浮沉景,显贯真空慰寂寥。”今日龙门洞丘祖洞中,还保存有一颗石球,据说是丘祖留下的磨性石。丘祖在龙门的苦行修炼方式之一,是王重阳祖师创立的战睡魔。为了不睡觉,他把一双草鞋拆开然后再打起来。后来打草鞋打着打着都能睡着,他就搬一块石头到山上去,再把石头滚到山下,然后跑下山,再把石头搬到山上去,一晚上来回无数趟。年深月久,不规则的石头磨成了圆球。
丘祖离开龙门洞后,济世度人,全真道大兴。他在龙门洞立下的各种清规及身体力行的苦节苦行,成为后世龙门弟子遵从的仪范。《陇县志》记载,“丘祖洞虽小,但为全真道龙门派祖师潜修处,全真道徒到此,有‘高山仰止’之感,必发崇古之幽情,虔诚朝拜”。
“打尘劳”是丘祖力推的修行方式。“打尘劳”是金元时期口头语,指各类体力劳作,尤其指生产性劳动。直到今天,这一古老的修行传统仍然在龙门洞践行。全真道徒为何要“打尘劳”?是为锻炼心性。蒙元时期,全真宫观大兴,每座宫观都是一座规模不等的农庄。全真道士们则以建筑工、农民、匠人等形象出现,从事各种生产性劳作。“其徒皆真淳静虚,邈与俗隔,日惟参礼诵祝,躬耕获种植为事。观其为道,盖古之所谓自食其力者。”元人对全真道士躬耕自获、苦己利他的行为很是赞赏,认为有古逸民之风。
和元初全真道众一样,龙门洞的道众一直将“打尘劳”、躬耕自养视作必修功课。庄房为龙门洞道院的下院,位于山后约4公里处,那里有属于道观的数十亩山地。道士们在那里种植麦子和玉米,自食其力,把耕作劳动作为修行的一部分。龙门庄房历来少有人知,但它却是龙门洞道院重要的生产供给之所。“丘祖爷教导我们后来的人,修道一定要过艰苦生活,不要贪图享受,不要贪图名利。”龙门洞道院监院朱法友道长这样说。
丘祖曾在《寄西州道友》中提到:“大抵修真慕道须凭积行累功,若不苦志虔心,难以超凡人圣。于教门用力,大起尘劳,或于心地下功,全抛世事。但克己存心于道,皆为致福之基。”清代龙门洞高道薛教玉更提出:“正借此石田作福田,而龙门祖庭之不坠也有以夫。”他为龙门洞置办田产,开垦精耕地70余亩,使得道观膳食基本可以自给。到了民国年间,龙门洞周围数十里内的田地多属道院所有。道院曾有记载,自有土地400亩,而乡人则多为道院佃户。上世纪40年代,龙门洞道院监院阎崇德将田租契约烧毁,将数十亩耕地舍给了周围的贫苦百姓。这一举措,让乡民与道众至今依然和睦相处。
龙门庄房似乎亘古未变。每天早晨4时半,道士们起床诵经;晚上7时许,上炕睡觉。没有电视的噪杂,庄房和周围的乡村一起沉入夜的黑暗与静谧之中,人们仿佛能听见自己的鼻息。夜深的时候,从窗棂的缝隙里,偶尔会看见月光撒在树梢上,整个世界一片空灵。“你看匠祖老人家留下的忏悔文,头几句是:经功浩力不思议,回向十方诸圣众,愿鉴真情求忏悔,河沙罪障尽消除。我们修道修的是人道,故应该首先把人格修好。连人格都没有修好,怎么能修仙道呢?”朱道长认为,诵经好像是在祖师爷面前求惭隗,每天都要检查自己的过错,而不要埋怨别人。
距离龙门洞不远的山林中,还隐藏着一座幽静的道观,名为景福宫,曾是龙门洞的下院。在清代,由于从这座密林中的宫观走出过一位北京白云观的方丈,故曾盛极一时。景福宫隐藏在荒无人烟的密林中,正面是一望无际的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背后有两条山路,一条连着龙门洞,一条连着数十里外的山村。庙会时节香客们的到来,会使景福宫热闹非凡,而其他时光,道士们则心如止水般地清修。
从景福宫沿大道走3个小时,就可到龙门洞庄房。这是一条道士们专用的路,没有人家,只有道观的麦田提示着这儿有人类的活动。鸟儿在树林里啾鸣不止,空谷中只有道士的足音在回荡。只有在麦收季节,龙门洞和景福宫才会变得热闹起来。每当此时,清静的道士生活,才会被世俗的欢声笑语和收获的喜悦荡起些许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