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威廉斯的“文化唯物主义”理论中，“情感结构”专门用以描述某一特定时期人们对现实生活的普遍感受。这种感受包含当时的人共有的价值观念与社会心理。一个特定时期的文化，可以被界定为“对一种特殊生活方式的描述”。因而文化分析就是阐明一种特殊生活方式、一种特殊文化隐含的意义与价值。在《志明与春娇》这一影片文本中，电影符号具有丰富的表意性。本文在香港禁烟令全面执行的这一特定时间背景之下，运用符号学双轴关系中“展面与刺点”的概念，分析导演在影片中对于吸烟者这一特殊群体的态度，以及电影结构为观影者提供的充分个人解读可能性，寻找导演运用特殊结构背后的文化的内涵意义与情感倾向。
关键词：《志明与春娇》文化分析；情感结构；符号
文化的选择性呈现
“情感结构”最早出现在1954年威廉斯与迈克尔・奥罗姆合著的《电影导言》中，用来描述人们对生活的整体感受。在威廉斯眼中，艺术家与观众之间有一种默契，这种默契的程度取决于他们是否分享同样的“情感结构”
“情感结构”是威廉斯的“文化唯物主义”理论中一个专门术语。用以描述某一特定时期人们对现实生活的普遍感受。如果由一个时期的情感结构入手，可以比较生动准确地描绘当时民众的社会心理，进而了解当时的总体的社会状况。
要真正理解威廉斯的“情感结构”的概念，必须从他对“文化”概念的界定出发。他在《文化分析》（Cultural Analysis）一文中认为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界定“文化”这个概念。第一是“理想地”依据某些“绝对的或普遍的”价值把文化界定为“人类完善的一种状态或过程”；二是“文献式地”把文化界定为“知性和想象作品的整体”，它们以不同方式详细记录了人类的思想和经验；三是“社会地”把文化界定为“对一种特殊生活方式的描述”，它表明日常行为所体现出来的意义与价值。文化分析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阐明一种特殊生活方式的分析手段。
片中的五段采访
在罗兰・巴尔特看来，展面与刺点，这一对概念能够表现出一个作品当中的感情。他说，展面的照片，“使我感到‘中间’的感情，不好不坏，属于那种差不多是严格地教育出来的情感”；刺点，是“把展面搅乱的要素，是一种偶然的东西，正是这种东西刺疼了我，也伤害了我，使我痛苦①。”刺点，可以理解为对常态的破坏，引发观者进行个人化、私有化的进一步解读，从而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在彭浩翔对本片的结构把握上，“刺点”的作用尤为明显――叙述七天相识发生的故事，却在线性叙事当中五次被打断，这五次不同主人公接受采访的叙事“断点”，正是一种“刺点”一般的偶然，直指观影者的神经，将流畅的思维引向另一个角度，也是从细节求得共鸣的导演埋下的伏笔。
由于禁烟令全面执行，吸烟者只能在街道小巷吸烟，这成了烟民们相互结实情感交流的一种方式。第一次采访发生在公司楼下，对象是张志明的同事，公公。镜头原本是在表现张志明和余春娇第一天因抽烟后巷相识，突然一切，到了张志明的公司楼下。公公被问及对于扩大禁烟范围有何看法，他表示客观对于大家都有好处，多了结识异性的机会，更能享有健康权利。紧接着当问到如何看待张志明和余春娇的关系时，他用一句粤语粗话不着痕迹的表露了观点：姣婆遇着脂粉客。原本同事眼中的露水情缘，最终会如何发展，导演开始从健康问题转移到情感考量。
接下来，镜头立马被切换到在丝芙兰上班的余春娇身上。春娇讲述了当年为了要与一个男生的搭话开始学抽烟的故事。分手后她虽然失落，为了拼尽“港女”的尊严没有表露心迹，却养成了抽烟的习惯。这一幕暗含春娇后期与张志明较劲的心理。同时，影片结束时志明与春娇为了彼此决定戒烟，呼应此处，不禁让人感慨爱情的力量。
第三位接受采访的人是公公的女友。说起公公，Party一上来就问：“这段会播吗？”犹疑不决的态度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在她的讲述中，她强调公公有一个家规很严的母亲，和公公在一起恋爱劳神伤力。但决心分手时，又被公公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是被神祝福的”所打动，认为一生中很难找到一个肯于为对方付出一切的人，所以不怕后悔。片尾出现的公公，于此处Party的态度相吻合，因为觉得亏欠她，于是也乐得迁就她，表面说外出吸烟能结识更多女生，但是每次都和party一起，在情感上给予她支持。
张志明的前女友是片中无足轻重的角色，劈腿让志明颜面无光。但对她的这段采访远重要于她在片中的表现。她自认为张志明是长不大的孩子，喜欢把干冰丢在马桶里看烟雾缭绕，令她深觉无趣。当后巷抽烟的志明春娇遭遇前女友，令春娇带他转移另一处小巷，成为影片推进的一个契机。
最后出场的是张志明。他感慨每一次在自己试图吸引女孩关注时候，她们不喜欢自己了。当女孩回头，他却没有感觉。他始终不敢说喜欢，因为怕自尊心受伤害胜过于好感。他不敢说“中意”这个词，只敢说“好感”。采访把志明看似冷淡的反应解释的一清二楚：不是不爱，是怕被拒绝。他给春娇表达爱意是通过一条翻转手机才能看懂的短信息。吸烟令二人相识，误会造成彼此疏远，最终在决定共同戒烟的时候感情达到最高点。
五段打破常规的“刺点”，让原本流畅的影片被切割成了不规则的部分。观影者在第一次被打断时就开始期待新的刺激，而这种期待一旦被满足，又对导演的意图起到进一步深化的作用。憧憬与满足的双重作用下，对于影片的记忆与理解也有了不同的组合。换做单一流畅的线性叙事，在心理上的深化与个体解读权利的充分享有，远不及“刺点”的出现来得直接。而这五段看似毫不相关的插入部分，将导演对于吸烟群体的情感表现的淋漓尽致。
结语
当分析某个特定时期的文化时，选择能够决定呈现哪部分及如何呈现这段文化。《志明与春娇》的故事结构简单：一男一女，因抽烟相识，继而擦出火花。最后，在香港提高香烟售价的那个夜晚，两人的感情僵局被冲破。电影从“抽烟”这件小事自然出发，从头至尾，围绕一个主题，在细节中得到了升华。彭浩翔的镜头语言一直很干净利落，他精心设计的结构背后的那种相互试探的猜忌，那种偶尔流露的温情，和大都市小人物内心对于爱情的渴望与执着，通过“刺点”的作用，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更多地表现出角色内心的情感世界。当然，导演在最终让志明与春娇为了彼此决定戒烟，明白无误地将自己的价值观完整地呈现给了观众――无论吸烟的动机如何，最终我们愿意为爱戒除习惯。观众在影片的特定时期文化背景之下，不自觉地被导演的技法引导，了解一个特定时间段背后某一特殊群体的心理，并体味当中人物命运与角色的更深含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