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讲授古代汉语,要注意讲授的对象是当今的学生,多注意学生的语言环境。从与今天现代汉语有联系的角度来讲授古代汉语,能使学生感觉古代汉语并不遥远和古老,这样有助于学生学习古代汉语。
关键词:古代汉语 现代汉语 汉语方言
古代汉语中有一些词,初学者觉得很特别,在古代汉语中找同类现象也的确不多,显得另类。如合音词“诸”(《郑伯克段于鄢》“公伐诸鄢”),学生在接触这个词时普遍感觉这个词很特别,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词,对其不解。这个词在古代汉语中是一个要重点掌握的词,它的确与现代汉语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在讲授时假如只简单地强调该词的特殊性而要求学生注意的话,那学生也就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然。这时我们可以联系现代汉语,结合现代汉语的语言现象,去解说这个词。在普通话中,我们可以找到合音词现象,如:“甭”是“不用”的合音,“居心叵测”中“叵”是“不可”的合音。现代汉语方言中也有合音词现象,如吴方言“”是“勿要”的合音①,据温昌衍(2003)客家话中“口盲”是“唔省”(义为“暂时还不……”或“暂时还没……”)的合音[2]。笔者的母语江西赣语中表示指示词“这样”意义的“个样”有合音词,一般写作“港”。这些合音词都有对应的字形,假如再去寻找今天现代汉语中没有产生相对应的字形记录语言中的合音词现象,那就更多了。例如(词下短横表示两词形成了合音词):无会(厦门)、毛会(福州)、冒有(武汉)、勿曾(苏州)、唔有(温州)、唔好(潮州、广州)、唔爱(潮州)、否要(温州)、不要(西安)。[3](P607~608)徐睿渊(2013)详细描述和分析了厦门方言里丰富的合音词现象[4]。由此我们可以引导学生去思考古代汉语合音词“诸”的形成原因。首先,合音词现象一般出现在口语中,是口语中语音上容易结合的词才出现合音现象。再来反观古代汉语,由于我们接触的古代汉语实际上是古代的书面语,古代的口语我们已无从听到,但完全可以想象今天现代汉语中会出现某些口语词进入书面语一样,古代汉语也应有此现象,而这个合音词“诸”完全有可能是古代口语渗透进入古代书面语的。其次,“诸”的字形也有可能是“之於”合音的记音字,正如笔者的母语赣语中“个样”合音写作“港”一样。所以,在句中理解合音词“诸”的时候要还原成“之於”,而与“诸”字的字义无关。这样,通过从现代汉语同类语言现象的分析入手,学生不但理解了“诸”这个合音词,而且也认识到了古今汉语存在着一些共性,从而也感觉到古代汉语并没有脱离今天的语言。
古代汉语中有一些词在今天看来已是死去的古语词,假如硬性地要求学生强记强背,这样的要求多了的话,自然也会增加学生对古代汉语的厌恶感。实际上我们经常说“死去的古语词”一般是立足于现代汉语普通话来讲的,假如扩大到现代汉语方言来看,“死去的古语词”实际并没死去。笔者执教于客家方言区,经常从客家方言中寻找与古代汉语有联系的词汇。如:《左传・成公六年》:“民愁则执隘,于是乎有沉溺重i之疾。”杜预注:“重i,足肿。”句中“i”是浮肿的意思,今梅县客家方言腿脚浮肿说“脚i”,脸肿说“面i”,手肿说“手i”,即是此词。曹植《洛神赋》:“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李善注:“睐,旁视。”今梅县客家方言斜眼看一下说“睐一下”,斜眼偷看说“偷睐”,承此词。《诗・豳风・七月》:“昼尔于茅,宵尔索。”毛传:“,绞也。”②今梅县客家方言拴牛说“牛”,绑被子说“被”,沿用此词。《庄子・则阳》:“并溃漏发,不择所出,漂疽疥痈,内热溲膏是也。”陆德明释文:“漂本亦作瘭。瘭疽,谓病疮脓出也。”今梅县客家方言称还未破的水泡或血泡为“瘭”,虽没有脓疮严重(表义程度已减轻),但也是沿用了此古语词。
另外还有一些词,在今天是常见字,其古代的词义在普通话中已不用,但却保留在某些汉语方言中。同样以客家方言为例。《晏子春秋・内篇・谏下》:“景公走狗死,公令外共之棺,内给之祭。晏子闻之,谏。……公曰:‘善。’趣庖治狗,以会朝属。”注云:“治,宰也。”东晋干宝《搜神记》卷一:“帝曰:‘水中有鱼乎?’(葛)玄复书符掷水中,须臾,有大鱼数百头,使人治之。”两句中的“治”都是宰杀之义,今梅县客家方言杀鸡说“治鸡”,杀鱼说“治鱼”,即保留了该词的古义。《韩非子・外储说右上》:“(吴起)使其妻织组而幅狭于度,吴子使更之……其妻对曰:‘吾始经之而不可更也。’”句中“经”与“织”同义,今梅县客家方言用手工织布即说“经布”,手工织席即说“经席”。还有一些客家方言词义虽然不是古代词义的完全延用,但其与古代汉语的联系显而易见,也可援用。如:《论语・卫灵公》:“卫灵公问陈于孔子。”朱熹集注:“陈谓军师行伍之列。”此句中的“陈”字后来写作“阵”。今梅县客家方言邀伙伴说“邀阵”,结伴说“同阵”,本伙人说“本阵”,而散伙或分手则说“拆阵”。梅县方言“阵”指同伴、伙伴义当从古义“军队行列人多、成群结队”义演变而来。《孟子・滕文公上》:“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赵岐注:“掌,主也。”今梅县客家方言看管房子或看家说“掌屋”,看门说“掌门”,看管山林说“掌山”,放牛、放羊分别说“掌牛”“掌羊”。梅县方言“掌”的“看守”和“放牧”[5]义当从古代的“职掌、主管”义引申而来。
以上多从当今汉语方言的角度关注古今词语的联系,实际上从普通话的角度也可以谈此问题。如《郑伯克段于鄢》中“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及“颍考叔为颍谷封人”中的“鄙”(指边疆)和“封”(指疆界),二者的表面意义都与现代汉语中的词义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我们如果从现代汉语中为什么有“鄙视”“鄙夷”“密封”“封锁”“封建”“一封信”[6]等这样的词语开始发问,以及这些词语与该文选中的“鄙”和“封”有什么关系,那么就把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联系起来了。另外,古代词义存留在现代汉语中的例子也不少,如 “就职”“就业”中的“就”是古义“接近、靠近”的保留,“谢罪”的“谢”是古义“道歉”的保留,“长城”的“城”是古义“城墙”的保留。至于今天的成语,那就是更多古语古义的表现了,此处不赘。
总而言之,我们在讲授古代汉语时,要注意讲授的对象是当今的学生。多注意学生的语言环境(包括时代环境和区域环境),从与现代汉语有联系的角度来讲授古代汉语,能使学生感觉古代汉语并不遥远和古老,这有助于学生学习古代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