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交生涯开始于苏丹,后来陆续在摩洛哥、也门、伊拉克和沙特阿拉伯等国工作,由于这些国家大部分都盛产油气,我也因此与能源结下了不解之缘,可以说“石油情结”已深深扎根于我对世界事务的认知之中。半个多世纪以来,中东冲突不断,每次战争或冲突都散发着浓厚的“石油味道”。
我参与这个地区的工作几十年,对石油的“政治内涵”从“一窍不通”到“有所觉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同使节们交谈形势,三言两语就进入“石油主题”。
有的使节说,他的工作就是关注石油和围绕石油的形势发展,别的事情交给参赞们去办。我自己出于工作和形势所迫,必须紧跟能源形势,石油天然气问题成了我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1990年至1994年我在伊拉克任大使,这期间正好经历了海湾战争。而在战争之前,我曾随同钱其琛外长出访过海湾四国,也去了伊拉克。
当时的巴格达虽经历八年“两伊战争”,但战争痕迹并不明显,当时看到的是座现代化兴旺发达的城市。1990年12月,我赴任抵达巴格达,城市已经处于战备状态,但通衢大道、商业中心仍是灯火辉煌。
1991年1月14日开战限期前夕,使馆留守小组五人乘最后一航班取道约旦首都安曼,转日抵达塞浦路斯首都尼科西亚。1月17日夜,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对伊战争打响,我们一行前往开罗,暂住我驻埃及使馆观察战局发展。
这场战争虽只打了42天,决战100小时,但却“史无前例”,其高科技投入和尖端武器之杀伤力,达到了极致。美等多国部队投入战机2780架次,总投弹50万吨。
有人估计,相当于投下了六枚广岛原子弹。战后的伊拉克被“炸瞎了”,“炸聋了”,通讯系统70%被毁,防空系统陷于瘫痪,一半以上机场不能使用。
坐落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上的36座大桥,被炸毁33座。军工、化工、炼油厂设施遭严重破坏。
这场战争是人类现代历史上一场罕见的劫难。1991年2月27日战争结束,留守小组从约旦返回巴格达。
当我第三次进入巴格达时,这座城市已是天壤之别。汽车开到郊区时,城市一片漆黑,只能听到零星的柴油机发电的嗒嗒声。
水电燃气奇缺,城市遭严重战争污染。尽管美国和联合国“网开一面”,允许萨达姆“以石油换取粮食”,但人民生活困难,令人痛心。
城市的重要建筑,遭美国“智能炸弹”的“穿心术”式破坏,虽外表看不出来,内部已被炸空。我们撤离使馆之前,在屋顶最高处平台上画了一幅大五星红旗,意在告诉空中“不速之客”这里是中国大使馆,“非军事目标”,但就在距离我馆一百米处,还是落下了一枚“巡航导弹”。
战后我们参观了离使馆不远的“阿米里亚”防空洞,那是非军事的民用防空洞。刚到洞口,呛人的气味令人窒息,地面和墙面血迹斑斑,人的身体被“智能炸弹”的火浪整个“拍”在墙壁上,依稀可见。
当时躲在防空洞里405人中生还者仅8人。这场战争使伊拉克倒退20年,中东六国损失8000亿美元,其中伊拉克超过4000亿。
2003年美对伊第二次开战,一个国家在短短十几年内经历两场战争,在人类的战争史上亦属罕见。当时驻巴格达使节曾应伊拉克外交部之邀参观北方曼苏尔地区,其中一个活动是参观炼油厂。
我们看到炼油厂内一片狼藉,设备损坏严重。站在我身边的一位欧洲外交官小声说,你注意到了吗,工厂的关键设备没有动,炸的是附属设施,修理后很快能恢复生产。
这提醒我想到,战争并没有破坏油田、输油管道和炼油厂的关键部位,遭受最大打击的还是平民百姓。早有消息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伊拉克遭受制裁期间,美私下进口伊拉克石油,数量超过从科威特的进口。
本世纪的第二次对伊战争,美军两大任务,一是保护油田,二是保护大城市。这使我想起海湾战争前夕,外交部老领导何英副部长曾说过,“对这场战争要做足够的分析,它不只是吓唬萨达姆。
战争迟早要打,但打不是为了破坏伊拉克的石油工业和油田,都破坏了还能得到什么呢?”现在想起,老领导言简意赅,一语中的。1994年我奉命前往沙特工作。
沙特自1932年独立以来,除海湾战争时期遭遇萨达姆几枚导弹外,中东战火从未波及这里。从发现石油至今,沙特在长达七十年的时间内取得长足发展,昔日的沙漠之国一举登上世界能源大国的地位。
上世纪五十年代沙特石油收入仅3.41亿美元,2008年石油收入高达2639亿美元。沙特开国元勋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在坚持国家的伊斯兰教属性的同时,大力开发石油工业,奉行“拿来主义”,以极为优惠的条件从西方主要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