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政治哲学研究方兴未艾,如何建构儒家政治哲学研究体系,学界目前尚无定论。政治哲学,旨在讨论和寻求最理想的政治制度和政治生活方式。无论何种政治哲学研究体系的建构,都应当对以下基本问题作出回应:权力的合法性、执政者的价值关怀、人的自然本性与社会秩序建构、正义或公正等。通过对中道政治哲学内涵的发掘,可以补充传统儒家中道思想研究,管窥儒家政治哲学与西方政治哲学的不離质。儒家核心理念的政激输读,对于当下翻儒練治哲学体系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一、中道:王道政治的合法性根据
权力合法性问题,是政治哲学的始基问题。儒家政治哲学研究开展的一个必要前提,是需要厘清儒家对权力合法性问题的论证。儒家以王道正统说,证明权力的合法性来源,以圣王政治为最优政体,以王道治世为政制典范,追认亮、舜、禹、汤、文、武、周公为圣王道统。其中,孔孟主张取法尧舜先王,荀子主张取法禹汤文武后王。无论是法先王还是法后王,儒家以是否合乎王道正统为权力合法的标准。其背后的合法性根据是什么?儒家王道正统传承的根本又是什么?
1. 中道:王道政治传承之本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中庸》,朱熹,第37页),一生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论语?述而》,朱熹,第93页),追述尧舜禅让之道,向往上古道德治世;主张取法文武之道,提倡复兴周礼。孟子言必称亮舜(《孟子?滕文公上》,朱熹,第251页),非务舜之道,不敢陈于王前。(《孟子?公孙丑下》,朱熹,第242页)与孔孟推崇尧舜禅让的公天下政治不同,荀子主张取法禹汤文武等后王,即家天下之政,认为后王之世与当世相近,具有可取性。而无论是公天下禅让之道,还是家天下私承之道,儒家王道正统皆以中为传世之本。
2.王道政治的合法性根据与中世纪西方政治哲学君权神授的合法性论证路径一致,儒家政治哲学的论证思维是天命王权。如前所述,圣王政统以中相传,而背后莫不以天为权力施与的主体。尧告诫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告诫禹道心惟微允执厥中,道心即是天心;文王受天命惟中庸,而王天下。孟子亦指明权力的合法性来源不在人与,而是天与之。孟子曾与万章讨论亮舜禅让的合法性问题,指出:亮舜禅让,并不是务传位于舜,而是天与之舜。孟子认为尧不能以天下与人,而只能起到向天举荐的作用,权力合法性的根源在于:天命王权。那么,天命王权的取舍标准又是什么?与中世纪西方政治哲学君权神授观念相比,儒家政治哲学更加强调天命王权的道德属性,即授权的核心标准是天赋德者,注重传授对象的道德品性。
二、执两用中:中道的正义向度
德性政治,是儒家政治哲学的本质特征。孔子以中庸为至德(《论语*雍也》,朱熹,第91页),是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之道。孔子钟爱颜回,并不仅仅因为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安贫乐道,更主要的是,颜回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中庸》,朱熹,第20页),切实地躬行圣人之道。孔子盛赞舜的中德,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同上)孔子认为舜之所以为大知,是因为他能够察明迩言。迩言,即人言,人道,如子产所说:天道远,人道迩。
1.执两用中与正义执两用中,为何能够成为成就圣人政治的美德?原因在于,其背后隐藏着执政的善恶标准评判问题,换言之,就是公平、正义问题。与近现代西方政治哲学不同,儒家正义观念源于德性,正义标准的制定和实施,也是为了实现和保障德性;而近现代西方的正义观念源于自由,正义标准的制定和实施,目的是为了谋求社会契约关系下个人自由与利益的实现,两利相权取其大,两害相权取其轻。二者并无高下之分,却有着迥然不同的价值导向。
2.正义的标准:用中于民儒家正义之说,始于荀子。荀子认为:正利而为谓之事,正义而为谓之行。儒家关于正义问题的大讨论,是针对武王克商这一历史事件的正当性评判问题。
三、中和:儒家政治秩序的实现
西周末年,王道衰微、礼崩乐坏,如何健全合理的社会政治秩序,重建王道政治秩序,成为先秦儒家诸子普遍关注的问题。先秦时代复杂的政治生态,以及在此背景下先秦诸子亲历的厚重的政治生活实践,奠基了儒家政治哲学研究的基本特质。其抽象表征为:以仁义为政治基本属性,以礼乐为政治格式,以中庸调和社会政治矛盾,注重现实政治生活中公共政治理性与个人道德情感的贯通与相互成就。儒家中庸政治的调和理论,以天理自然、人性自然的发育流行为起点,强调个人政治品格的坚守,通过对人性、情感的导引与教化,以实现和谐、正义的社会秩序。这就是《中庸》所讲的: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天命王权、以民为本、执中正义、中和政治秩序的建构,是儒家中道政治哲学内涵的理论面向:天命与民本观念共同为儒家王道政治提供了合法性论证。其中,天命是权力合法性的形上根据;民本体现了儒家政治哲学的基本价值关怀,是儒家王道政治的正义标准。允执厥中,即执中正义,不仅仅是执两用中,无过无不及。执两用中在儒家政治哲学诠释体系中的实质性所指,是执天道与人事两端,保民以顺应天道的思想,体现了儒家政治哲学天人合一的逻辑思维架构。在儒家政治哲学视阈下,中道的政治哲学义涵,本质上就是敬德保民的思想。儒家以致中和为治世目标,以善的天然本性与情感的培育,以及礼乐文明的教化和引导以实现社会和谐与正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