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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狗(短篇小说)

格式:DOC 上传日期:2023-08-24 00:51:38
杀狗(短篇小说)
时间:2023-08-24 00:51:38     小编:

那天早上下着大雾,光明还没从宿醉中醒来,诊所的门就被人撞开了,来人踩着满地的酒瓶和药盒,告诉他父亲死了。他迷迷糊糊骑上摩托车,从浓雾里往家赶。报信的人很奇怪,为什么他既不难过也不好奇,父亲年纪轻轻就突然死掉,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来时他还在想如果光明问起该怎么说,作为一个职业报丧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死法,别说家属,连他都接受不了。好在光明没有问,他也不用费力解释,他的工作只是通报死讯,第一时间把死者的亲人带回来。

回到家,报丧人去拿自己的报酬,依照规矩,门前一切被白布缠着的都是他的酬劳,这次是两只鹅。在人们悲戚的问候中,他抓起鹅自行离开。在门口的树下,他又看到那条肇事的大狗,没有人为它擦洗,嘴边的血迹已经不见踪影。它被关在笼子里,外面上着一把大锁。这是一条高大的狼狗,毛色黑亮,牙尖嘴利。它竖着耳朵,进进出出的亲邻让它不安。此刻死的本该是它,因为一种不可思议的勇猛,它成了第一条从受害者变为凶手的狗。报丧人和狗对视一眼,骑上车匆匆离去。

光明走进屋子,人们止住议论,给他让开道路,这条路直通父亲的临时卧榻。那是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停尸床,父亲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被单。他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在众人的注视下睡了过去。

人们准备好了安慰的话,正要劝他节哀顺变,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没想到他先大家一步睡过去了。毒品已经毁了这个孩子,大家都在这么想,但没有人表现出来。作为死者的儿子,人们急需看到他的反应。他在亲人的摇晃中醒过来,有点生气,正要发作,看到跟前泪眼婆娑的母亲。

稍稍愣了一下,他想起什么。“怎么回事,是我爸死了吗。”

母亲没有说话,目光移向父亲的尸体。

“出什么事了?他怎么会死。”光明抬起头,看着满屋子的脑袋,没有人回答他。他去掀遮尸布,旁边的人作势去阻拦他,但只是作势,他顺利地掀开被单,看到了父亲的死状。那情境让他不由自主地骂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

父亲满脸苍白,那是流尽了血才会有的模样。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大洞,血已经被擦得很干净,只留下暗红的皮肉和断掉的气管。一坨和伤口差不多大小的皮肉放在旁边的盘子里,让人忍不住想把它填回那个缺口。因为是遗体的一部分,人们不忍心将这块肉随意丢弃。也许可以请个高明的入殓师把这部分缝回去,不过现在没有人考虑这个,大家看着光明,期待他做出一个痛失至亲的人应有的样子。

“是谁干的。”光明有气无力地说,为了让大家听明白,他又重复了一遍,“是谁。”

“是那条狗。”片刻沉寂之后,一个童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哪条狗?”光明说,不等人回答,他就知道这个问题何其多余,除了那条狗还有哪条狗,是的,就是那条狗,那条父亲一直舍不得杀的狗。

“畜生,它在哪。”他骂骂咧咧地走出门去,很多人去拉他,想让他平复下来。他在人们的拉扯中东倒西歪,如果不是人多,他可能已经摔倒了。他拿起铁锹,跑到门口的桑树下,使劲砸向铁笼。那条大狗受到惊吓,退缩到笼子一角,颈毛倒立,发出低吼。旁边笼子的狗同样吓得不轻,汪汪叫成一片。他又打了几下,停下来,问母亲钥匙在哪里,他现在就要打死这条狗。母亲不给他,旁边的人也劝他,说现在不是杀狗的时候。

“这条狗很危险。”伯父说,“它知道怎么攻击人,你爸宰了半辈子狗,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一定是疏忽了,才让这个畜生有机可乘。”

“为什么,”光明丢掉铁锹,“为什么他要养着它,为什么要在今天杀掉它。”

“可能是想――”伯父停顿片刻,“卖个好价钱。”

他的说法并不能让人信服。人们沉默地注视着那条惊慌不安的狗,想从它身上找到答案。没有目击者,只有它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很少那么早起来杀狗,他一般都是在早饭之后和晚饭之前工作。邻居听到喊叫声跑出来时他已经倒在血泊中了,只剩下局部的肌肉还在痉挛,片刻之后就不再动弹。那条狗吐出嘴里的肉,又低下头去嗅,也许它在犹豫是不是要吃掉它。艳妹酒家的老板拿着铁锹把狗赶回笼子,从它嘴下抢回那块肉。现在人们对这条恶狗除了恨意,更大的是恐惧,仿佛关在笼子里的不是它,而是自己。一个月以前它被买回来时,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它,来到这里,它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冷冻室里的肉,被人们涮火锅或者熬汤。人们不明白光明父亲为什么一直不杀它,一般来说,狗的食量很大,屠户不会养着它们,会在买回来的两三天之内杀掉。这条狗在屠刀之下活过了一个月,期间不断有狗被吊死在旁边的桑树上,父亲不杀它的唯一原因,就是喜欢上了它,但谁都知道,一个屠狗人是不可能养狗的。

他必须杀掉这条狗,他知道,活得越久,它就越痛苦。

在附近的几个镇子,没有比他更有经验的屠狗人,因为店铺开在省道旁,收狗和卖肉都极为方便。如果没有狗杀,他会主动下乡去找,人们都认识他,不光因为他杀狗,连他的名字都和狗极有渊源,由于少年时心术不正,祸害乡里,人们都叫他癞皮狗,这是从他的小名赖皮演化而来。赖皮在方言中是调皮的意思,家人满含爱意为他取这个名字,当然不希望他成为一个坏人,更不想后面跟上一个狗字。这种情况伴随了他整个青年时代,直到他不顾反对娶了光明的妈妈,一个外地妓女,生下光明之后安心屠狗,才把狗字从名号中去掉。现在仍有三五老友坚持叫他癞皮狗,乡人们更多的是直呼其名,叫他赖皮,这个名字叫起来很亲昵,就像唤自家孩子一样。人们喜欢看到浪子回头、邪人归正,虽然他们家的浪子有点多。作为一个改邪归正的老浪子,对光明这个后起之秀,他只有无限的惋惜,但也没太管他,只是紧守家里的财物,不让他触碰。他的生意还算赚钱,他只有光明这一个儿子,积攒一生的家财迟早是他的,他只希望那一天来的晚一点,多给光明些时间,他绝对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杀狗,也爱狗。他指着这一行吃饭,天天和狗打交道。这些年,到了他手里的狗无一生还,无数次,他把活的变成死的,生的变成熟的,剥皮削骨,剔肉抽筋,他了解这些狗,比自己还多。 每次下乡买狗,他不用像别的买卖人那样高声吆喝,只需坐在村口的人场里和大家聊天,就会有人主动带狗过来让他估价,如果合适就卖给他。也有人不卖,只是纯粹带着狗过来凑凑热闹,看看自己的爱犬价值几何。一条狗的价钱不只要看体型大小,还要考虑毛色、品种,甚至关乎体态、神色,连养狗的人家都有影响,当然后面这些都是他的私人评判标准,他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纳入估价范围。

上个月,街上陈胖子的一双儿女带着那条狼狗过来,要卖掉它。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条狗,这可真是一条好狗。许多次,他看到陈胖子带着这条狗在街上溜达,忍不住暗中赞叹,也当面表扬过。陈胖子当然知道他是谁,他俯下身子抱住自己的狗,半开玩笑半装作凶恶的样子说,你,离我的狗远一点。

陈胖子喜欢这条狗,谁都知道,他走哪都带着它,比跟自己的儿子还亲。现在,他的儿女要来卖掉他的狗,他犹豫了一会儿,连连摆手,拒绝接收这条好狗。

“这是你爸爸最心爱的东西,怎么能卖到我这里来呢。”他说,“你们应该找个养狗的人家,在我这里只能被杀,我可不敢杀你爸的狗。”

姐弟俩告诉他已经卖了两次,每次它都会跑回来,还咬伤了准备抓住它的路人。这一次他们只能卖到这里来,以确定它再也不能回去。

“我们的学费已经拖了很久。”年纪大一点的女孩说,她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一直以来她都过着十分优越的生活。陈胖子的饭馆生意很好,另外他还经营浴室和地下赌场,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们本来过着令人称羡的富足生活,是陈胖子的怒气毁了他们一家。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几个外乡人经人介绍来到陈胖子设在浴室里的赌场,准备好好赌一把。陈胖子作为东家,从家里拿出五万块钱,打算陪他们好好玩玩。拿这么多钱出来,当然不是想输掉,很大程度上只是“壮壮声势”。当这些钱一分不剩地飘向赌桌的另一边、又差人回家拿了两次钱之后,他终于坐不住了。他使了个眼色,按照事先交代好的,一个小弟把几张牌塞到外乡人的座位下,然后指认他出老千。陈胖子积压一晚上的怒气终于得以爆发,他一把掀翻桌子,在纷飞的钞票和纸牌中大喝一声“打!”。两伙人顿时打作一团,由于这边人多势众,早有准备,打斗最终以对方死一人而告终。这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虽然这些人常年逞凶斗恶,真打死人后也都没了主意。据当事者供述,最后的致命一击是陈胖子给的,他把一个U形锁砸在死者头上,就是赢他最多钱的那个人,然后他踩着脚下的尸体说出了那句名言,我是不会输给死人的。

为了不判死刑,陈胖子变卖家财,广借外债,用一百万和二十年监禁抵了那条人命。听人说他在监狱里过得依然很风光,只是苦了他的妻儿,没有了收入来源,只能在门口卖点水果。他知道这对姐弟过得很艰难,不是迫不得已绝不舍得卖掉这条狗,可他就是不想收。陈胖子已经进去很久了,没有人再怕他,但在很多人的印象里,他依然是个强者。这条狗,是强者的狗,它的下场不该是这样。

他拿出五百块,让他们把狗领回去,先用这些钱把学费交上。姐姐很有礼貌地推辞,他面向弟弟,准备把钱塞给他。

“我们是来卖狗的,不是来借钱。”男孩后退几步,闪开了。他十三四岁,同样长得眉清目秀,只是一脸的不耐烦。

“那就不借,算我赞助给你们的。”

“我们凭什么要你的钱,”男孩再一次躲开,“我们又不是要饭的。”

他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五百块不是小数,他只是想先把他们打发走日后再跟陈胖子的老婆交涉。

“你住嘴。”姐姐推了弟弟一把。他注意到那条狗紧张地呜咽一声。它一直卧在一旁察言观色,它听不懂人话,但是能揣摩人的言行。它和这对姐弟在一起生活那么久,一定很熟悉他们的举止,也许这种情况不太常见,所以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带它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同类内脏的气味,绳子上晾晒着同类滴血的皮毛,现在那个屠夫又拿出钱来,长期生活在集市上的它也许能觉察出来,他们要卖掉它,它就要被杀掉了。但它还是老老实实地蹲在那,忠诚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作为一条狗,忠诚是它最大的美德。

弟弟受到训斥,有点不服气,但也没说什么。他走到公路旁的排水沟前,双手揣兜,靠在一棵树上,表示自己不再参与这件事。那条狗跟过去,讨好地蹭蹭他,他习惯性地去摸狗的脖颈。那条狗抬起头,眯着眼睛,做出很享受的样子。他低头看到它,猛然变了脸色。他跺一下脚,扬起手,轻声但是很干脆地说,滚。那条狗立即跑回姐姐脚下。

姐姐抓住狗的项圈,摸了摸它的额头,狗受用地闭上眼睛。

“你看值多少钱,值多少给多少就好。”她说,“这只是一条狗,我们一点都不喜欢它,所有我爸留下来的东西我们都不喜欢。”

“别这么说,那可是你爸啊。”赖皮说。他想起光明,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每次他回来,他就出去。除非你改过自新,不然别管我叫爸。现在他有点后悔说这话了。

“是啊,”女孩说,“真希望他不是。”

他不再多说什么。他连自己的家事都搞不定,没必要去管别人。他给了女孩六百块,买下了这条狗,这个价钱几乎没什么赚头,但他很高兴能做成这笔生意。女孩给狗套上绳索,把手柄递给他。那可真是一条好绳,紧密的铁链包在结实的帆布里,手柄是皮质的圆环。他经常看到陈胖子牵着狗,恶作剧地指使它去咬人,狗狂躁地挣着绳索,陈胖子牢牢牵制住它,看见人被吓到就高兴地哈哈大笑。

“这条绳子很好。”他说,“至少值五十块。”他掏出钱,递给女孩。

“是吗。”女孩高兴地说,“我家还有很多,我明天给你拿来。”

“我要绳子没有用,”他笑笑,“我只为这一条付钱。”停了一下,他又说:“你可以拿到老街里放在朋友家的柜台代卖。”

“好,我知道啦。”女孩快乐地说。她再次把绳索递给他。

“你最好亲自把它关到笼子里去。”他说,“那样它会觉得你只是暂时把它留在这里,而不是卖给了我。” “为什么要骗它呢。”女孩说。

“必须要骗它,不然它会很伤心。”

过了午夜,送葬的人都走了,院子里安静下来,就像连续开了一个月的电视机被突然关掉。家里所有的灯都亮着,特别是院子里为了招待宾客而装的灯泡,亮得刺眼。光明坐在堆满衣物的沙发上,看着母亲忙东忙西。她收拾完父亲的衣物,又开始整理那些孝布。她把男人戴的孝帽和女人披的孝巾一一拆开,折叠整齐,放到箱子里。虽没有下过厨房,光明也知道这些白布的用途,这种布料没有染过,非常吸水,蒸馒头时铺在下面,可以避免粘到篦子。等用旧了,它又会焕发第二次生命,成为绝佳的抹布。很少有人花钱买这种布,因为很不吉利,人们不定期参加的葬礼是这种厨房必需品的唯一来源。现在父亲死了,光明看着母亲理好的那厚厚一摞想,家里下半辈子的抹布不用愁了。

“不睡觉了吗?”他说,“忙一天了你也不嫌累。你几天没睡过觉了。”

“不是让你睡了吗。”母亲头也不抬,执着地拆着一朵大白花。白天唢呐队的那个女人头顶这朵花,边唱边哭,吸引了所有看热闹的目光。连光明都觉得有意思,她根本不认识父亲,竟然能哭得如此伤心。

“我问问你,”母亲放下拆了一半的白花,看着他,“你今天为什么不哭。”

“嗯?”

“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不知道怎么哭。”他说,“我忘了。我很久没哭过了。”

“你连装一装都不肯,你知道人家怎么看你吗,我们养了个白眼狼,到死连你的一滴眼泪都得不到。你到底是不是人,你爱不爱你的父母,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不哭就是不爱你们吗。”光明说,“那这个女人哭那么凶就是爱你们了。”

“她是爱钱。”母亲撇撇嘴,但马上意识到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人家都能哭,你为什么不能,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哭,”光明嬉皮笑脸凑过去,他想调节一下气氛,让母亲高兴一点,“我是在心里哭。”

“那不算。”母亲说,“别人又看不到。”

“哭难道是给别人看的吗。”

“人家要看,你就得哭。”

“好,我哭。”

他张大嘴,干哭了几声,把母亲逗笑了。

“你不用给我卖乖,你爸不在了,没有人管得着你了,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母亲扔过来一个东西,“给。”

“什么啊。”他拿起来,是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票据和存折。他打开一本,是四万块死期存款,又打开一本,两万,再一本,一万五。这些年父亲真是没少攒钱。

“赶紧去买点大烟过过瘾吧。”母亲说,“我看你这几天都憋坏了,多买点,使劲吸,死得痛快一点,别像你爸一样,辛苦一辈子,到头来死得那么难看。”

“妈你说什么呢。”他知道母亲又要哭了。

“这些都是你的钱。你以为你爸在为谁挣钱,都是为你。他想给你买房子娶媳妇,我看完全没这个必要。你使劲花吧,你不是喜欢抽吗,尽情抽吧,扎针,喝酒,玩女人,想干嘛干嘛。不用担心,钱花完了还有东西,那个摩托车你不是早就想卖了吗,还有冰箱,电视,洗衣机,你爸的冷柜也没有用了,你明天就可以卖掉它,都卖完了还有房子,不用为我担心,你把这个家败光了我就拉着你去要饭,只要你高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是说相声的吗。”他笑了,“说那么顺溜,以前跟你要钱也没见你那么大方。”

“以前我不当家,现在都是你的了。”

“已经晚了。”光明说,“我都戒了你又来假大方。”

“戒了?鬼才信。”

“信不信由你,明天我就关掉诊所。”

“你关掉诊所还怎么赚钱。”

“我在家――。”

院里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交谈,紧接着狗叫声响起,他们走到门外,看到几个少年骑在墙上,另几个少年在下面抬着装狗的铁笼。他们想偷走那条咬死父亲的狗,没想到抬到半空体力不支,笼子落到地上,惊动了别的笼子里的狗。被摔在地上的狗倒是非常配合,一声都没有叫。墙上的人立即逃跑了,只剩下院里的四个少年甘心被捕。

“你们在干什么。”光明走过去,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这不是很明白的事吗。”为首的男孩说。

“他是陈胖子的儿子。”母亲说。

“我知道,”光明说,“他来过我的诊所。”他转而看着男孩:“你想偷走你的狗。”

“既然是我的,就谈不上偷。”

“你把它卖给了我父亲,现在它是我们的。”

“我可以把钱还给你。”

“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了,”光明说,“这条狗,可以说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必须杀掉它,我爹没干成的事,我得替他干完。”

“好,你有种,这条狗现在是你的了。”男孩说,“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软蛋,没资格杀我的狗。”

“所以你想把它偷走?让它咬死更多人。”

“我只是觉得它很厉害,很――勇敢。”男孩说。

“我告诉你,它一点都不厉害,一点都不勇敢。它只是博取了我爸的信任和同情,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攻击了他。”

“他杀它。”男孩说,“它必须要反击。”

“那天他根本没有拿刀和绳子,也许他只是想放它出来走走,这条狗却恩将仇报,咬死了他。”光明将众人的猜测说出来,这些猜测没什么根据,虽然父亲没有拿刀和绳子,但绳子就挂在不远处的墙上。他不相信父亲不是要去杀它,他只是想驳倒这个男孩。

“就算他不想杀它,”男孩说,“也杀死了很多别的狗,就当着它的面,在狗眼里,你爸可不是什么好人。”

“也许吧。”光明说,“在我眼里,它也不是一条好狗。”

“它是一条好狗。”男孩说,“你可以杀它,但不要这么说它。”

“我爱怎么说怎么说,你们可以滚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杀它。”男孩问。

“关你什么事。”

“我到时候会过来,看看你怎么杀死它。”

“后天。”他说。

诊所门前聚集了一帮年轻人,光明打开门,他们跟进屋,各自找地方躺卧坐立,瞬间占据了三间屋子。有两个人对父亲的事表示了遗憾,更多人只是觉得可乐,一个叫猴子的家伙说,真有你爸爸的,玩了一辈子鹰,到头来被雀啄了眼。

“你们滚出去。”光明说。

没有人理他,大家照样该干嘛干嘛。几个少年坐在床上喝啤酒,一个女孩躺在给病人吊盐水的躺椅上抽烟,更多人无事可做,靠墙站在那聊天。

“你应该给我一把钥匙。”他的好友曹文磊说,“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们都没地方可去。”

“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光明说,“我要关掉诊所。”

“关掉诊所?你有病啊。关掉诊所我们到哪呆着去。”

“不知道,你看吧。”

“什么叫我看吧?”曹文磊扔掉还没抽完的大麻,一个少年马上从地上捡起来跑进里屋。“不联合这些小孩,我们怎么混下去。”

“我退出,你自己混吧。”他说,“我不想再碰这些玩意儿,也不想再见到这些人。”他从一个少年屁股底下抽出凳子,踩在上面取下了门上写有“光明诊所”的招牌。这张招牌在这里挂了五六年,他除了教会那些少年如何偷抢拐骗,什么都没干。他亲眼看着他们怎么变坏,怎么走向牢房。那些最容易受到诱惑的少年,他们没有钱,只有最无知的勇敢。他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这些孩子替他们做事,只需要给一点点甜头,他们什么都敢去做。他们在午夜的省道上拦截过路的车辆,在周围的村庄行窃,从建筑工地上盗运钢材,在学校里收保护费,为了酬劳替人出头,经常把人打得头破血流。曹文磊带着那些少年祸害乡里,只要能搞到钱,什么都愿意去做。他没有参与过他们的行动,只是允许他们把诊所当做据点。他们在这里制定计划,统一分赃。他没有想过他们造成的危害,他没有听到那些父母的哭声,他只为快感而活,不会在乎别人,直到那条狗咬死父亲,他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有多大。他把招牌扔到地上,准备用脚去踩,曹文磊拦住了他。

“你不能这么做,诊所必须得开下去。”

大家闻到火药味,围上前来,充满敌意地看着光明。

“这是我的诊所。”光明说。

“从今天起就不是你的了。”曹文磊叫人拿来剪刀,把“光明”二字从招牌上剪掉了。

“这样也好。”光明说,“我收拾完东西就走。”

“不必那么着急。”曹文磊拿出一个纸包,“爽完了再走。”

“我戒了。”

“戒了?鬼才信。”

他没有说话,提着包出去。

“以后忍不住,随时可以回来。”曹文磊在后面说。

“谢谢,我不会回来了。”

杀死一条狗只需要两步,首先,把打了活结的绳索套在狗脖子上,然后拉紧绳索,让其窒息而死。这样杀出来的狗可以保证皮毛的完整。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步骤,由于每个屠夫身处的环境不同,具体操作方法也不尽相同。光明家门口有一颗粗矮的桑树,父亲一直借助这棵树工作,他先把绳子绕过树杈,然后套上狗,确定它跑不掉之后拉紧绳子的另一端,直到狗升至半空,他把手中的绳子系在水井上,让那只狗在空中挣扎一会儿。狗的生命力比人强很多,在等待的过程中,父亲会磨磨刀烧烧水,等这些做完,那条狗也彻底安静下来了。最后把它解下来,放在水井旁的砧板上,放血扒皮,开膛破肚。

作为一个医生,光明能想到一百种杀死这条狗的方法,但他还是决定用父亲的方法去做。为了让麻绳更加柔韧,他先放在温水中泡了半天。母亲给他找来那些刀,大小各异,一共有七八种。从小到大经常看到父亲使用这些刀具,他还是不大知道各种刀的用法。母亲一一告诉他,他拿出磨刀石,在水井旁磨起来。摩擦声总是让人紧张,那条狗在这里生活那么久,想必已经很熟悉这种声音。每当磨刀声响起,它就会损失一个同类。现在它倒是很平静,在笼子里卧着,前脚竖起,眯着眼,显得无精打采。后来陈胖子的儿子来了,它站起来,在笼子里转着圈,吐着舌头,冲他叫了几声。男孩一扬手,它立即就不叫了。

“幸亏我来得及时。”男孩说,“不然你已经把它杀死了。”

“怎么着,你想劫法场吗。”

“狗屁,我只是来看看。”

“那就在一边呆着。”

光明捞出绳子,拧干水,从树杈上扔过去。在靠近笼子的那一端,系一个松紧结,然后打开笼子上面的小天窗,把套杆伸进去,试图套住那条狗的脖子。它很灵敏地闪开了,再套,还是一样,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进入这个死亡的圈套。光明不耐烦了,用套杆捣它的身体,它一跃而起,扑向笼子上方的小窗口,吓得光明连连后退,套杆落在笼子里,被那条狗当做战利品压在脚下。

“你行不行啊。”男孩说,“我来帮你吧。”

“你一边呆着去,”光明说,“是我要杀这条狗,不是你。”

“你怕成那样,怎么杀。”

是啊,光明想,有什么好怕的,天窗那么小,那条狗根本不可能攻击到自己。现在是我要杀它,应该它感到害怕才对。可为什么,砰砰心跳的人是我。如果是父亲,他会怎么做。从小到大,杀狗的时候父亲从不让他插手,甚至不让他在一旁观看。他总是趁他在学校时工作,到了星期天,他就开着车下乡收狗,或者带点新鲜狗肉到集市上去卖。他不太喜欢父亲的营生,像很多小孩一样,他也喜欢狗,但他从小就被剥夺了养狗的权利。家里倒是从不缺少狗,但那些狗就像艳妹酒家的旅客一样更替频繁。每天,从笼子里传出凄哀的叫声和无助的眼神,他刻意不去看它们一眼,很有可能他今天称赞其可爱的那条狗,明天就只剩下一副皮毛挂在绳子上。渐渐地,他也和同学们一样觉得父亲是个残忍的屠夫,他不想靠近他,觉得他身上沾满血腥味。经常有同学充满恨意地跟他说,自己的爱犬被父母强行卖给了父亲,就因为它吃得多,就因为它咬了人,或者什么都不为,只是父亲恰好路过,出了一个让人心动的好价钱,那些家长就可以不问孩子的意见,把陪伴他们成长的家庭一员送上死路。 很多人认为,没有父亲,他们的狗就不会死。

现在,他正变成父亲那样的人。

这将是他杀死的第一条狗。

他要干得像父亲一样漂亮。

套杆落在笼子里,被那条狗紧张地看守着。父亲平常不怎么使用套杆,他会直接把狗牵出来,套上绳索。遇到这么大而且凶狠的狗,为了避免近距离接触,才会先用套杆把它固定住,再套上吊索。也许父亲觉得麻烦,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件自己制作的工具了。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杀死第一条狗的,是不是像他一样笨拙。现在,一人一狗隔着铁笼对峙,占了上风的竟然是狗。他想到麻醉剂,但马上就否定了自己,他必须用父亲的方式杀死它。

“算了,我帮你吧。”男孩说。他走到笼子前,拍拍手,指了指地上的套杆,那条狗停顿片刻,马上反应过来,从地上叼起套杆,隔着笼子递到男孩手中。

“你一边呆着去。”光明很生气,一把从男孩手里夺过套杆,“是我要杀这条狗,我有办法对付它。”

“好啊,”男孩说,“但愿如此。”

那条狗看到光明从男孩手里夺走套杆,紧张地叫了两声,看到光明转过身来,它又前爪伏地,严阵以待。光明站在笼子前,想怎么才能降服它,这时候四个少年抬着一条死狗过来,想要卖给他。这是一条本地土狗,个头还算大,嘴角残留着已经干掉的血迹,看起来应该是被毒死的,不过头部有钝器击打的痕迹,他看到一个少年手里的钢管,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毒死了这条狗,怕死的不彻底,又补了几下。

四个少年还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七嘴八舌地问他值多少钱。为首的那个认识光明,他是诊所的常客,当他们看到陈胖子的儿子时更加惊奇,一时间忘了询问死狗的价值。另外三人马上就不做声了,似乎有点畏惧男孩,为首的那个问他在这里干什么。

“看他怎么杀死我的狗。”男孩说。

“哦,就是这一条吗。”他指着那条狗。他们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镇子都在谈论这件事。

“赶快拿上你们的钱滚蛋。”男孩不耐烦地说。

他们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着。

光明称了一下死狗的重量,按每斤七块钱的价格给了他们二百块。这就是死狗的价钱,比活狗便宜很多。

四个人当场分了钱。为首的那个拿出十块钱,跟光明买了两颗炸狗弹,那是一种烈性毒药,专为杀狗而研制。猎狗者把蜡封的毒药放进鸡肉或者香肠里,没有狗能够抗拒,它们吞下肉,一旦咬到里面的毒药,就会爆炸开来,毒液溅满口腔,狗会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死去。现在的毒药越来越差,少年们都在抱怨,大部分狗吃到嘴里只是痉挛一会儿,然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跑掉。所以他们不得不拿着钢管,趁狗挣扎时将其打死。

为首的少年问光明有没有药力更毒的,光明说没有,只有这一种。

“诊所里有人吗。”为首的少年问光明。

“不知道。”他说,“我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还想再问,被男孩轰走了。

“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你。”光明问男孩。

“他们习惯了。”男孩说。“快去杀狗吧,等会儿我还有事。”

光明站在那没动,直直地望着男孩。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卖掉这条狗吗,不是为了学费对不对。”

“对。”男孩说,“我姐姐想要一条裙子,我呢,当然不拒绝任何一毛钱。”

“你的钱都花在诊所里了吧。”

“笑话,我去那里从来不花钱,难道文磊没有跟你说过吗,我可是你们的得力助手啊。”

“你想变成你爸那样的人吗?”

“很多人都想。”男孩说,“我不用,因为我本来就是。”

在这个男孩面前,光明再一次觉得自己不够勇敢。他抓起套杆,直接坐到铁笼上,从天窗里去套那条狗。那条狗灵巧地左躲右闪,间或猛然发怒,咬住钢索。他稳稳地坐在上方,和它斗智斗勇。有几次,那条狗张开大嘴窜上来,把铁笼撞得哗哗作响。他好像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小船上,抱着必死的决心和下面的恶兽决一死战。这样坚持了很久,那条狗慢慢变得疲乏,也许是被他的决心所震慑,不愿再做徒劳的挣扎。它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没见过一个同类活着出去,今天终于轮到它了。它被套住脖子,突然安静下来。光明打开笼子,拉着它走到悬在空中的绳索前。它没有反抗,乖乖地跟着走过去,任光明把绳结套上脖子,然后慢慢收紧。光明抓住绳子的另一端,拉扯之间绳子猛然绷紧,在离开地面之前,那条狗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小主人,发出低低的呜咽。

“就要结束了。”光明说。他使劲拉动绳子,那条狗升至半空,喉间发出难以自持的哀鸣。它不能再完整地像一条真正的狗那样“汪”一声,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尖细的呻吟,也许这不是它的叫声,只是空气在越来越紧的喉间摩擦的声音。它张大嘴巴,呼吸着越来越少的空气,四肢在空中胡乱划拉。另外笼子的两条狗被这种声音吓得瑟瑟发抖,冲这边汪汪大叫。

光明把绳子拴在水井上,和男孩站在一旁看着。

“我爸肯定没想到他的狗会落到这种下场。”男孩说。

“我爸也没有。”

他们并肩站着,看那条狗在眼前挣扎。后来它失禁了,尿得哪里都是。有一会儿,它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但只是安静那么一会儿,又突然挣扎起来。连续不断的哀鸣让人心悸,光明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

“它怎么还不死。”男孩说。

“它也想快点死。”光明说,“它太坚强了。”

那条狗在空中摇晃的时候碰到树干,摇荡几次之后它抱住了树干,它终于得以自由呼吸,发出一声相对低沉的叫声。

“它真的太坚强了。”光明说。他用套杆把狗和树干分开了。

哀鸣又响起来。

“真麻烦。”男孩说,“为什么不一锤打死它。”

他在院子里寻觅一圈,拿起铁锹走过去。

“用这个也可以。”男孩说,“一下就可以结束了它。”

“不行。”光明拦住他,“它必须这么死。”

“你太残忍了。”男孩说。

“谢谢夸奖。”

他们站在树下,沉默地等着这条狗彻底死去。惨叫声让等待显得格外漫长。他们站在那,没人想要走开。他们默不作声,想到了各自的父亲。狗叫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彻底消失。它终于不再动弹。它彻底死掉了。

“我一点都不同情你爸爸。”男孩说。

“没人要你同情。”

“我得走了。”男孩说,“这个鬼地方我再也不想踏入一步。”

“那么迫不及待想去诊所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

“我就是知道。”

“好吧,我走了。”男孩说,“答应我,以后别这么杀狗了,用铁锤杀,又快又干脆。”

“你也答应我,以后别再去诊所了。”光明说,“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好,我答应你。”男孩说,“你也要答应我,以后用铁锤杀狗,你们这种办法真他妈变态。”

“我不会再杀狗了。”光明说,“我不适合干这个,记住,适合你爸爸的不一定适合你。”

男孩走了,他把狗解下来,放在砧板上剥掉皮毛,把肉泡在清水里,当天晚上,一辆车停在门前,带走了这条狗。第二天,他杀了剩下的狗,全都是用铁锤,一击毙命。卖光了家里的存货,他扔掉炸狗弹,不再干任何与狗有关的事情。那年秋天,他接受一个同学的邀请,去外地的一所医院工作。有一次他回来看望母亲,路过诊所时发现男孩带着一个女孩从里面走出来,他拦住他,问他怎么回事。

“我没有必要对你信守承诺。”男孩说。

“那倒是。”他说,“不过你会后悔的。”

郑在欢,1990年代出生,写小说,作品见于《芙蓉》《山东文学》《天南》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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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拉什短篇小说艺术特色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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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罗恩・拉什是美国当代诗人、小说家,他不仅是《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的常客,在评论界也备受权威的赞誉,然而目前在我国的关注度还很低,对他的评论更是寥寥无几,且尚无对其短篇小说艺术特色的评说,因此笔者拟从个人的阅......
短篇小说的庙与精神异化者的灰
发布时间:2022-08-31
文学创作讲究内容和形式的契合,但实际上,形式通常绑架内容,作家为了表现特定的思想使用特定的艺术形式,如同古典小说中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长篇小说经常使用,后来短篇小说也这样用,从而出现了短篇无盛景的说法。在有限的空间内蕴藉地展示官场的千姿百态,这种传统手法明显捉襟见肘。杨少衡是全国颇有影响的作家,有自己的独特构思。他以精妙的构思从一次上山“拜佛”的小事写起,通过两个主要人物的心理活动和行为侧面.........
病(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19
1回到蘑菇岭,是下午两点,天下着雨。张客看着檐下的雨线,地上打出来的雨坑,想起了离开村子那天,也是下着雨的。好象是那场雨,一下就下了二十五年了。不过那时候的雨,是狂风暴雨,如今这雨却显得绵长、温顺了。门是虚掩着的,张客在门前站了一会,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张客在天井的角落里站立了一会,缓过了神来,才走进厅里。大哥子鸣正在屋里看书,他抬起头来,张客就看到了那张脸,黝黑、浑圆、厚重,与离开时没有太大的改变.........
毒(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26
一周昆异常兴奋地闯进高局长的办公室,一进门,抓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就喝,边喝边说,好渴哟。喝完,左手抹了一下嘴巴,右手伸出去说道,给我来根烟。高局长从电脑前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就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搞得满面是血?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周昆接过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用手摸了摸额头,说道,今天去黑龙洞……高局长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说,先别说黑龙洞,你看.........
天色(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24
和往常一样,秋涵不紧不慢地走出家门,沿着小城的环城路走上一里、二里地,躲开人群,潜在暮色里慢慢又独自走回家,打开一个人的电视,随意摁出一个频道,听电视里呜呜啦啦的节目,不知不觉中睡意已浓,便关了电视,回卧室睡去。许多年前,秋涵可不是这样。那时,秋涵刚参加工作,在机关打字室工作,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白晰的皮肤能看到发丝一样的血管,水汪汪的眼睛,似两潭秋水。秋涵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来上班,又一个人安安静.........
陶泽祥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5
教我说谎没商量 深山村有个出名的养羊大户。这些年,他靠养羊成了村里的首富,他就是杨荤。 杨荤平时说话没个水准,常会闹出啼笑皆非之事。 昨天,村主任找到杨荤说:明天县里的几位领导要到他家走访,要他作好汇报准备。 ......
初明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7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前,他住在河东。他叫大水,出生在河边一户渔民家里,世世代代靠打渔为生。大水沿河上下游走不定,这也养成了他像水一样形状不定的性格。 这一年,大水处了个对象,小草姑娘,比大水小两岁,浓眉大......
戴希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1-12
恼人的空气 迷人的雪山,美丽的冰川,澄澈的湖泊,辽阔的牧场,黛青色的山峦,原生态的丛林……花香鸟语,蓝天白云,清新纯净的空气沁人心脾……一踏上新西兰的国土,旅行团的成员就眼前十分亮堂,飘然欲仙。 可忽然,有个英俊健......
绑架(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19
笔名资格、伯臣,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领导科学学会会员、郴州市作协名誉主席。先后在《文艺报》《创作与评论》《安徽文学》《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报刊杂志发表过作品,出版各类文学作品集12部,近300余万字。长篇小说《走出大山的女人》获长篇小说杂志社2008年度最佳小说特别奖;长篇小说《城管局长》获2009年度“安徽文学奖”并改编成电影在全国放映,属于新影集团98部公益.........
考试(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26
一我父亲张宽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那一年,他四十五岁,我年方十五,正由初中升读高中。当时有人问我,你父亲在部队干得好好的,还是团里的主官,一团诸侯,为什么要转业?这些人真的是杞人忧天。我回答说,那是我父亲的事,我怎么知道!我父亲萌生转业的念头后,态度非常坚决,简直秤盘星里灌水银――铁了心。他说他选择当兵或许就是个错误,要是走读书考学那条路,他的人生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我觉得他说的话有点自欺欺人,若不是.........
语言学视角下海明威短篇小说的语言特点研究
发布时间:2023-03-24
海明威是20世纪美国最优秀的文学家之一,其短篇小说语言具有口语化、生动化、客观化、简约化等特点[1]。许多研究者也对短篇小说的语言特点进行了深入的分析,然而从语言学角度综合分析其语言特点的研究相对较少,因此,本文从用词风格......
边疆幽默在《布莱特·哈特最佳短篇小说》中的体现
发布时间:2015-08-21
摘要 布莱特・哈特是一位重要的边疆小说家,他笔下的“加利福尼亚系列”故事继承和发扬了美国边疆小说中的重要元素,如边疆意象,边疆幽默和边疆精神。本文旨从布莱特・哈特短篇小说中的边疆幽默入手,力图探讨边疆幽默在美国文学史上......
吞剑者(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0
1991年8月出生,山西太原人,中国传媒大学电影学硕士,现居北京。作品见于《文艺报》《连云港文学》《儿童文学》。长篇剧本《校服》《不法之徒》《团圆》入选广电总局扶持青年优秀电影剧作计划。镇上来了一个女吞剑者。我从邮局出来,手拎一瓶酱油和一封信,看见一群人围在镇中心小广场上。根据围的圈数,我判断出车祸了。一般来说,围一圈,是崔疯子在犯病,围两圈,是河南家耍猴的来了,有时猴也耍人;围三圈,是庄家大公子.........
干瞪眼(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2
万 宁 湖南岳阳人,中国作协会员,株洲市作协主席。1991年发表文学作品。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十月》《小说月报・原创》《湖南文学》《长江文艺》《天涯》《芙蓉》《文学界》《芳草》等文学刊物,并被《北京文学・中篇......
海勒根那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2-11-18
羊圈里的弟弟 我的家是在一个叫白音查干的地方,毫不起眼,在所有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家乡的草场十分破败。说是草场,那是人们习惯的称谓,其实那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荒子:凹凸无序的沙岗,各种丑陋不堪的乱蓬蓬的草长在上面,更多......
拿来,酒瓶(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16
1北街是塘镇最古老的一条街,房子又老又旧,雨季来临之时,屋顶的瓦片都长出了绿绿的霉菌。路边高低不平挤挤挨挨的小楼年代久远,不论光线如何腾挪跳跃都照不进一楼的大堂,白天也黑灯瞎火的。安的还是老旧的电线,一条摸起来略微粗糙的线在底部打了个结,从墙上垂下来,人进去一拉,咔嚓一声,昏黄黄的灯泡应声而亮。老郑每次从机关大道的龙凤茶楼回到家,总习惯摸着墙,抓到那条线,才安下心来。他对家里的桌桌椅椅、锅碗瓢盆的.........
长篇小说出版信息
发布时间:2023-01-30
提供这个信息,是为了让读者了解国内长篇小说最新出版状况。本期信息尚不完整。希望各出版社的编辑朋友提供支持,在每单月一号前,将你们近两月内出版的长篇小说篇目和定价告诉我们,使我们在为读者提供完整服务的同时,也能为你们提......
耳光响亮(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18
一啊――皮一修在医生引导下,迎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张开乌洞大嘴。医生的手电摁开,光柱像条白蛇“哧溜”钻进皮一修臭气熏天的嘴里。于是,内面桃红色的口腔、绛紫色的舌苔和藏满烟垢的槽牙毕现无余。皮一修紧闭双眼,任由镊子在他的烟嘴内拨弄。镊子碰到牙齿,他听到了坚硬的声响,带着金属撞击石头的质感。医生说:“咦,找到了,这儿。”然后,他感到左上腭被挑开,镊子的尖刺用力戳破某个软溜的东西,随后有腥咸的液体流出来.........
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本杰明·巴顿奇事》多重主题分析
发布时间:2023-07-13
摘 要:据说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是从马克・吐温的一句话中获得了撰写《返老还童》的灵感,那句话是这样说的:遗憾的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在开始阶段,而最糟糕的时光则是在结束的阶段。菲茨杰拉德只是把这句话在一个完全正常的人身......
从认知语言学视角探析劳伦斯短篇小说标题的主题张力
发布时间:2023-07-17
从认知语言学视角探析劳伦斯短篇小说标题的主题张力 “张力”一词源于英美新批评派理论家艾伦·退特(Allen Tate),已被广泛运用于文学理论中。他指出张力 (Tension)一词并非一般的比喻用法,而是作为一个特定的名词使用,是通过去......
小狗的情谊
发布时间:2015-08-20
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小镇上,生活着一个81岁的独居老人罗斯・盖伊。盖伊喜欢在晚餐后,带着两岁半的小狗布鲁诺一起出去散步。 这天傍晚,下起了毛毛雨。小狗布鲁诺呜咽着,磨磨蹭蹭地抬头去望灰白色的天空,似乎在提醒老人这倒霉......
浅析帕斯捷尔纳克长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7
[摘要]帕斯捷尔纳克是二十世纪著名的抒情诗人和小说家,由于在现代抒情诗歌和俄罗斯散文的传统领域所取得的显著成就,他在1958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他最著名的作品《日瓦戈医生》再现了二十世纪俄罗斯知识分子的精神力量和功勋,他......
中国文学期刊中篇小说选目
发布时间:2023-01-19
《中国作家》 2015年第7期 下乡 申一鸣 《大家》 2015年第3期 捕鱼人 刘东衢 《山西文学》 2015年第7期 孩子生病时我们都做些什么 张 暄 《花城》 2015年第4期 和羊在一起 格 尼 《作家》 2015年第7期 二胎 方 淳......
毛姆长篇小说的乌托邦情结
发布时间:2023-01-29
摘 要:本文通过考察毛姆的三部长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面纱》和《刀锋》,观察到这三部小说都带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而且主人公无一例外地在乌托邦般的异域中得到灵魂的净化和精神的升华,解决了在原先现实生活中的精神困惑与......
与青春无关的日子(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3
一熊壮壮的再次出现是二十年后。我家里网络出现了问题,儿子叫来了维修人员。打开门的瞬间,我突然失声了。这体似棕熊的男人竟然是熊壮壮。“熊壮壮?”我大叫着。“唔。”熊壮壮还在对我进行确认。“我是关彤,你不认识我了?”“哦,是你啊。”他的表情没做出太多变化,见到我也毫不惊讶。儿子向他说明了网络问题后,他拖着笨重的身体走到了路由器旁,蹲下来,从挎包中翻出了工具箱和一根网线。他沉默不语,很安静。我有很多话想.........
鱼的眼泪在飞(中篇小说节选)
发布时间:2023-03-26
灯光从天花板上有力地泻下来,整个房间笼在金黄中。苏渔在沙发上坐着,听大光吹牛,心里却已长了很深的草,荒草。本来有些热的脸在一点点变凉,已经有些冰手了。大光的头很亮,只有不到七分之一的地方还有头发,而且盘踞在脑后,所以......
《母亲的村庄》(长篇小说节选五)
发布时间:2023-07-26
几个月后的一个秋日,地里的庄稼已基本收完。在队长刘老黑的督促下,南蛇湾村的秋收加快了步伐,原先田野里大片大片的芝麻、黄豆、玉米都已安详地躺在了生产队的场上。村外的几个大场堆满了高高低低的粮垛。就连那几百亩红薯也都被一耙子一耙子地挖起,堆在生产队的仓库里。放眼望去,田地里一片秋日的荒凉和无奈。一大早,母亲便起了床,领着6岁的大姐,拿着筐子,扛上耙子,走出了村外。穿过村东的河湾地,又过一条小河,来到了.........
《短文两篇》单课训练
发布时间:2015-09-15
【基础测评】 1.给下列黑体词注音或根据拼音写出相应的汉字。 夕日欲颓( ) 荇( )交横 未复有能与( )其奇者 沉lín( )竞跃 晓雾将xiē( ) 相与步于中tíng( ) 2.下列黑体词解释有误的一项是( ) A.五色交......
论宋代文言小说的篇末议论
发布时间:2023-01-02
摘要:文言小说中,在篇末附加议论的情况在唐传奇中就已经出现,这种篇末议论形式最早来自“史评”,而后为小说家所采用。宋代文言小说中的篇末议论在依循唐人之模式的基础上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议论文字冗长且具备独立文体形式;议论......
我家的小黑狗
发布时间:2022-10-25
3月11日晴我养了一只可爱又淘气的小狗,它的名字叫小黑,因为它除了肚子上面和尾尖上有一点白色,其余全身黑乎乎的!小黑看上去很神气,它的耳朵非常机警,即使它睡着了,只要有一丝动静它也会立马警觉起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黑珍珠,嗅觉灵敏的小鼻子和一张有尖锐小牙的嘴,特别可爱。别看它腿短,但奔跑速度超快!说它可爱是因为它的脾气很温和,总是在你身旁蹭来蹭去,像是在说:“主人你好啊!”不过,它偶尔也有暴躁.........
给小狗找个家
发布时间:2022-10-24
班主任工作是一本“难念的经”,每天和学生打交道,工作是琐碎的、繁重的,有欢乐、有自豪、有欣慰,同时也伴随着烦恼和劳累。只有热爱学生,尊重学生,教育才富有实效性。那些学习、思想、行为等方面存在一些偏差的学生,即问题学生......
我养的小狗,名叫小巫
发布时间:2023-01-25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 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 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
简论明清长篇小说中的服饰艺术
发布时间:2023-05-15
摘 要:服饰描写在文学作品中的历史源远流长,表现也是丰富多彩的。明清以后,随着小说创作,特别是通俗白话长篇小说的繁荣昌盛,服饰描写逐步发展为小说人物个性化的艺术手段,人物服饰描写艺术随着人物个性化的进程、不同的时代文化......
骄阳·童年·小狗仔
发布时间:2022-08-11
去年暑假,我和哥哥去了乡下姑妈家玩。刚到时,我们都觉得有点无聊。直到三天后,姑妈家的母狗花花产了一窝小狗仔,我和哥哥的快乐时光终于来到了。新生的小狗非常可爱,每只小狗只有手掌大小。它们黑白相间,有的乌云盖雪,有的雪里拖枪,漂亮极了。我和哥哥觉得小狗的样子太可爱了,怎么看都看不够。我们每天都守在狗窝旁,等小狗睁眼,狗妈妈都认识我们了――我们接近时不再吠叫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小狗会睁眼了,更显得机灵又.........
扫帚树与人病(短篇二题)
发布时间:2023-01-15
宁可,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陕西作家班学员。在全国二十余家文学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近五十篇。出版长篇小说《日月河》、中短篇小说集《明天是今天的药》。现在陕西宝鸡某企业工作。 扫帚树 村子位于深山之中,树木就......
阴性返魅——解读徐小斌中篇小说《双鱼星座》
发布时间:2023-06-26
" [摘要] 女性主义者认为,进入父权制以来,女性作为一个"人"的权力被剥夺,已经很久了。即使在现代社会,某种程度上依然存在着以男权为中心的历史限定的文化模式或文化霸权。徐小斌的小说《双鱼星座》以女性的视角,叙述了女性在现......
罗圈腿的小猎狗
发布时间:2022-08-12
一条小猎狗,走在大街上,它为它的罗圈腿感到害羞。 它的主人,也就是那个猎人,一共有十一条猎狗。但猎人在清点狗数时,却总是只数到十。小猎狗以为猎人没看到它,它总是挤到前面去,可是猎人把目光越过它,还是数后面十条狗。 ......
当小狗成为英雄
发布时间:2022-12-25
《三个**手》是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的代表作之一,该书曾多次被翻拍成动画片,其中最为成功的一次当属这部由西班牙出品的电影。这部动画片别出心裁,竟以善良、谆朴、机智、勇敢的小狗形象来塑造少年勇士达达尼昂,可谓出奇制胜。 精......
长篇小说《香飘四季》创作的前后探究
发布时间:2023-02-17
成长为革命作家 陈残云,原名陈福财,1914 年 3 月 25 日出生在广州市北郊石马村一个贫农家庭里。他6 岁丧父,因家境贫困,小小年纪便跟随母亲下田干活、砍柴、摸鱼虾、替别人看牛,以补贴家用。1922 年,他进村私塾读书,每天放学后......
《小狗包弟》教学反思
发布时间:2023-03-04
教完了《小狗包弟》,回过头想想,真是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课文是通过一条小狗的遭遇,反思了一个时代,反思了人性弱点。我在教学当中有收获也有一些遗憾。 在教学过程中,我紧紧抓住作者的写作思路,深入理解课文的价值在于作......
High起来,狗狗!
发布时间:2023-06-09
狗狗的舌头除了有吃饭、喝水、散热等生理功能外,还可以卖萌撒娇,有时候它冲着你吐一下舌头,就可能是希望你关注的表现哟!......
玫瑰石传说―前传篇
发布时间:2022-08-16
在洪荒时代,水神和火神因隙打了一架,而水神输得不甘心,硬是把西边的不周山给撞裂了。天倒了一半,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女娲娘娘怜悯苍生,架火用五色石炼浆把天给补好。剩下没用完的,就丢在东洲的一块净土上。《山海经》图考,据......
小说二题(小说)
发布时间:2015-08-25
长 发 吴晓光开着车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几米书亭,想起第一次看见这个书亭,就对这个书亭的名字“友邦惊诧”了一回。吴晓光爱读书,他知道几米是台湾的一个诗人,至于写的什么诗吴晓光不清楚。当时因为送一个客人,没来得及停下。后来......
狗狗也有心事
发布时间:2022-08-06
都说狗是最通人性的动物,它不但忠诚勇敢、聪明伶俐,而且也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念想…… 华子原本在镇上经营一个饭馆,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谁知,后来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将家业输得精光,最后只好盘掉了饭馆。 接手饭馆的人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