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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短篇小说)

格式:DOC 上传日期:2023-08-08 01:01:16
瞳(短篇小说)
时间:2023-08-08 01:01:16     小编:

于是他躺着,轻松地躺着,

睡眼朦胧,你轻盈的身影

蜜一样化入可咀嚼的浅睡――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保护者……

可是内部:谁在他内部抵挡并阻止

本源的浪潮?啊,睡者无审慎;

睡着,更梦着,更在迷狂中:他何等投入。

――里尔克《杜伊诺哀歌・之三》

1

男孩没有做梦。他是被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叫醒的。呼唤他名字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最初,这声音显得遥远且不真切。他像是潜伏在水底,听到上面的某种空洞的声响。渐渐的,这种声响变得确凿起来。男孩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上浮,他可以看到周围那种波光粼粼的流动的液体状的物质。他不停地上升、上升,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了朦胧的光晕。他朝着光晕游去。与其说在游动,不如说有什么东西在托着自己上升。男孩感到身不由己。

这样的旅程很快就结束了。男孩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模糊。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惊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他可以看见一个身影正在面前晃动。想必就是那个呼唤自己名字的人。“看得清楚吗?”那个男人说道,他的声音很温柔。男孩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摇晃。他集中精力,好像是要把力量全都汇聚在瞳孔上。这确实产生了一些效果。眼前那层模糊的雾气渐渐消散了,男孩终于勉强可以看清周遭的事物。

“手指。”他回答f,“你在晃动手指。”

“真棒。”那个男人鼓励道。不过,他的声音却使男孩感到了一丝不悦。那里面存在着某种虚假的成分。它亲切、悦耳,然而却缺少真情实感。他只是故意表现出来的亲切。这一点,男孩可以敏锐地觉察到。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几?”男人继续问道。他伸出了三个手指,摆在男孩眼前。

“三。”男孩回答。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情况还没有太糟。”他说话的对象是一个女人。此时,男孩已经能够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了。那个女人正倚在门边,满面忧愁。她并不算老,甚至可以说仍然算得上年轻。但是她的面孔被一层阴影所笼罩。而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安慰她。

“还不算太糟,”他说,“继续敷我的药,说不定可以抑制病情发展。”

“真是太感谢你了,医生,”女人唉声叹气,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如果这孩子真的看不见了,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男孩皱了皱眉头。他很是反感她的这种样子。软弱、无助、轻信、毫无主见,从小到大,他早已看够了她的这副模样。有时,她真的令他感到厌恶――这个他必须叫她“妈妈”的女人。他甚至想要大声地说:“有什么可哭的?”然而他终究保持着沉默。

“不用过于担心……”医生抚慰似的握住了女人的手,“病情没有那么糟。”

“拜托您了,您一定要救救这孩子。”

“我会尽力的。”

恶心。男孩再次闭上了眼睛。光线的刺激使他的眼球肿胀、难受。他要休息一会儿。如果允许,他还想堵住耳朵,不去听那对男女的交谈。嗡嗡叫,男孩心里想,就像一群苍蝇。直到郑医生离开了,屋子里才暂时安静下来。

他感觉到母亲坐到了床边。他听到她连着叹了好几次气。他感觉到她的目光正哀愁地注视着自己,不过他并不想睁眼。这时,他感到母亲的手开始抚摸起自己的额头来。

“别碰我!”他猛地睁开眼,用胳膊肘挡开了母亲的手。

他再一次听到了母亲的叹息。

2

最近一段时间,男孩感觉到自己的嗅觉和听觉变得敏锐起来。这使他有些不快,因为这里多少包含了某些不自然的成分。就像是他可以清楚地听到风吹过一只死鸟羽毛的声音,这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他有一种恐惧――仿佛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另一个神秘的东西所取代,变得不再属于他自己。他借用这个崭新的躯体,去学习重新接触外界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夏天来临前的味道。

男孩的鼻子翕动着。他似乎预感到这会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夏天。母亲正在一旁煎药,药材的味道几乎快要盖过夏天的讯息。漫天的灰烬。男孩闭上眼睛。药的味道就像是四面的墙壁,将他困在无形的牢狱中。这时,他听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声音。

他的耳朵追随、寻找着那个声音。仿佛他的意识可以代替身体行动,替他走出门外,去寻觅声音的源头。只要再小心一点,再专注一些,他就可以找到了……

可是这时,另一个声音将他拉回到这四面墙壁中。“该敷药了。”那个声音说。他闭上眼睛,收回已经飘远的意识,像是收回一只美丽的风筝。他的母亲将烂泥一般的药材晾凉,然后抹到他的眼皮上。药材还散发着热气。眼球在眼皮中并不转动。

春天正在死去。

地里的野生浆果由于无人采摘而腐烂,散发出迷醉的气息;青草竞赛般拔节生长,植物细小的根部在泥土幽暗的深处蠕动;还有那些死去的动物与昆虫的尸体,正一点点被大地吸收,发出好听的、像是汤煮沸时的咕嘟声……男孩以土屋为中心,将感官的触角延伸到各个地方。他躺在床上,眼睛上敷着味道令人作呕的治疗眼疾的药泥,像是一只八爪鱼般获取着属于自己的猎物。他的猎物就是在这将死的春天里的气味与声音。

只有一种气味令他困惑。它在周围若隐若现,像是一头小兽正与他捉迷藏。在这种气味的内部,有种令他不敢触及的东西。他的触角退缩了。

有时,当他一个人在家(他知道母亲去了哪里),他会闭着眼睛,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从来不会碰到任何东西,总是完美地避开眼前的障碍物。他会来到母亲的卧室,去寻找那将要逝去的气息。所幸,尽管所剩不多,它仍然牢牢地扎根在房间的某些角落里。

那是父亲的气息。

男孩的父亲在几年前外出打工,很快便了无音讯,再也没有回来。母亲曾拜托同去打工的村人帮忙打听丈夫的下落,但没有任何结果。人们都说男孩的父亲已经死了,或许,那意思是说:与死了没有区别。在他还未染眼疾的那些年,他每天都会看到母亲坐在门前的凳子上,看着远方的道路。 她是在期盼父亲回来吗?或者说,她仅仅是想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氛围里?男孩并没有真的问过他的母亲。只是在这间土屋里,那个失踪的男人的气息不可避免地变得愈加淡漠,近乎消失。母亲的气息迅速取代了那个男人的位置。

趁着母亲不在家,男孩会找出父亲曾经穿过的衣服(被母亲收在床底下的木箱里)。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尽管年深日久,那上面的味道已变得阴影绰绰,并且还被虫子撕咬得不成样子,可是在这一刻,父亲仿佛在味道中复活了。

只要气味还在,男孩想,父亲就仍然存在着。

母亲回来了。那母性的气息一下子笼罩过来。有一天,男孩死活不让母亲进入土屋。“难道你要像那些坏孩子一样,将自己年迈的妈妈赶出家门吗?”母亲不甘地噙着泪水。当然,只有男孩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方法,守护住这里属于父亲的那部分。

3

他先是闻到了那种奇特的味道,然后听到了脚步声。此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母亲去镇上为他抓药去了。屋子空荡荡的,然而,这并非是一个封闭的空间。男孩躺在床上,可以听到风从缝隙中漏进来,昆虫也在角落里不易察觉地爬动。明亮的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他伸出手,将手臂伸进那束光芒中。他可以感受到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热,还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他听见手臂上的绒毛正在一根根竖起……

他喜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喜欢在寂静中聆听屋内屋外的各种动静。每当这种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种非常坚固的东西,没有任何被摧毁的可能性。“金刚石”。他曾听父亲讲起过,说这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当然,男孩是没有真正见过金刚石的。但是在某些时候,他会想到自己变成了这种东西,这种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东西。

然而,他总是不得不承受来自外界的打扰。比如说,当母亲回到家,一切都变了。他厌恶母亲时刻流露出来的忧伤与脆弱,还有一些神经质。她经常会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任凭自己沉浸在对命运无常的感悟中;有时又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就好像停下来就会立刻死去。她会提起那个失踪了的丈夫,对别人说:“这就是我的命。”甚至在她遭受一点点无关的挫折时(比如不当心摔碎了一只碗),也会怪罪到丈夫的头上。

男孩不愿意回忆这些。他对着空气挥了挥手,仿佛在轰一只蚊子。此时,他更关注的是屋外的情况:很明显,有人正在接近这个屋子。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人们总是会走来走去的,平时还有一些调皮的孩子也会专程过来看他(“他马上就要瞎了。”)可是这次不同,他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威胁。

他屏息凝神,冷静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那个不速之客在屋外停下,半天也没有动静(男孩的耳朵一刻不停地追踪着),然后,他听到了小石子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男孩坐起身,脸冲着声源处。阳光炽烈,即使闭着眼睛,光芒仍然穿透眼皮,刺激着他敏感的瞳孔。

“你是谁?”他问。

“你的眼睛怎么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得了病。”他回答。

女孩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这种味道使他莫名恍惚起来。还有她的嗓音,清脆、单薄、短促,好像随时都会因承受不住而突然破音。她就站在窗户外面,观察着他(男孩虽然紧闭着眼睛,但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你是谁?”男孩问。

可是她却跑开了。她的动作很快,几乎立刻就消失不见。男孩愣愣地对着窗户。云朵遮蔽了太阳,光线变得昏暗。他得以短暂地睁开眼睛。窗外是一片茂盛的草地,在微风的吹拂下呈现出波浪的形态。流云的影子在草地上缓慢滑行。他没有找到女孩的身影,不过她的味道仍然残留在窗边,还未消散。

不多r,阳光重新照耀大地。男孩闭上眼睛,拉上了窗帘。

4

在一个奇怪的梦里,男孩看见自己的身体在迅速老去。他的四肢开始蜷曲、萎缩,身上布满丑陋的皱纹。牙齿松动,头发变得稀疏,一缕一缕地往下掉。他的整个身躯都在慢慢缩小,似乎将要缩小成一个老迈的婴儿,或干脆缩成一颗胚芽。四周都是黑暗,什么也看不到。然而在这样的梦里,他没有丝毫的恐惧,相反,他觉得很平静。他蜷缩在黑暗中,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他。他愉快地体味着自己的感官像夜空中绽放的火花般一点点消失……

自从他的视觉功能开始退化,做梦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以前,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各式各样的梦,因此他经常觉得睡眠不够,整日昏昏沉沉的。而现在,他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可梦境却变得稀有。于是,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干脆依靠想象代替梦境,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做着只有自己知晓的游戏。

在这样的游戏中,医生是一种苍白的、戴着眼镜的蛇,四处游走,样子有些滑稽。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草药味。而母亲是一只麻雀,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有一丁点响动都会敏感地转过头来瞧看。

“不用担心。”医生总是这样对男孩的母亲说,“困难都会过去的。”

他们以为我看不见,男孩心里想,但是我全都看见了。他看见医生的手轻轻地放在母亲的手背上,看见医生满怀柔情与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悲伤的女人。他还看见,蛇正在不易察觉地用柔软的身体围住了猎物,越缠越紧。我全都看见了。

他厌恶医生身上的味道,他厌恶这种闯入家中的陌生男子的味道。父亲的味道在这个屋子里已经变得很微弱了,可他们还在合谋,想要扼杀这最后一点点父亲存在的证明。他知道父亲就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只是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就像是小时候跟父亲玩的捉迷藏游戏那样。

母亲又在熬药了。毫无用处,男孩想。他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会相信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自从他的视力衰退后,他开始利用味道辨别时间。清晨,空气是冷冽而舒爽的;到了中午,空气就有了一丝滞涩的味道。而到了晚上,空气里的味道开始变得幽深,就好像黑夜是一种物质,代替了白天的另一种物质。

现在,时间是早晨。母亲不在家里。男孩鬼使神差地下了床,走出家门。快要下雨了,空气里满是雨水与潮湿的泥土味。天气阴沉,男孩睁开了眼睛。就在这一片朦胧中,他看到了一个摇晃的身影,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你是谁?”男孩冲那个身影喊道。

但是她却再一次跑开了,消失在了男孩有限的视野中。所幸,他还可以闻到她的气味,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循着那还未消逝的气味向前奔去。

现在的我比狗还要出色了。男孩自嘲地想。

5

风吹动着树叶。这句话不准确,男孩想。他忽然想起了教过自己的小学语文老师,那是一个眼镜有瓶底厚的老头子,他最爱说的一句口头禅就是:“你这句话不准确。”语文是男孩最喜欢的课程,他最喜欢每天放学后,给父亲朗诵新学的课文,有时是他自己写的作文(经常被老师拿来做范文)。父亲会放下手里的工作,专心地听着他朗读完,然后摸摸他的头。他喜欢吃完晚饭和父亲去附近的小树林里遛弯。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父亲下落不明,而他以后可能再也写不了作文了。

风吹动着树叶,这句话不准确。男孩喃喃自语般地小声重复着这句话。应该是,风吹动着每一片树叶。没错,他的耳朵可以听到风吹过每一片树叶的颤动。他慢慢地走进小树林里。他可以感觉到那个女孩就在附近,不是凭声音,也不是凭气味,而仅仅是一种感觉。眼睛退化后,感觉就会灵敏起来,他忘记了以前听谁说过。他的脑子里浮现出黄昏时上下翻飞的蝙蝠。据说蝙蝠从不依靠眼睛。

有人拍打了他的肩膀。

男孩惊得一哆嗦,连忙转过身。她就站在身后。脚步如此之轻,像是一只猫。她的屁股后面会长着猫的尾巴吗?“你是谁?”男孩问,假装很平静。就像是面对那些永远对他好奇的同龄的孩子,他们背地里管他叫“半瞎子”。

女孩没有回答。他感受到了她探寻的目光。风呼呼地吹着,潮湿而凉爽,这是下雨前的征兆。风吹着每一片树叶。她可以不说话,但她的气味暴露了她。男孩很奇怪,他怎么之前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这股药材的味道呢?

“你是医生的女儿。”男孩说。

“你怎么知道?”她终于开口了。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他说。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小树林里。她走路总是很快,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眼疾,但这却使男孩心存感激。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你知道他们俩的事吧?”女孩说。

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女孩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医生,跟着一个养蜂人私奔了。她对男孩说,她还记得那个养蜂人之前每年都会来到这里,他很豪爽,因此很受大家欢迎。有一回,他还邀请女孩参观他的蜂房。那里面全都是蜜蜂,女孩回忆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蜜蜂,这么多蜜蜂聚在一起,缀醵疾幌衩鄯淞耍而像是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当然,女孩的母亲跟他私奔后,养蜂人就再也没来过。

“你为什么来这里?”男孩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只是来看看。”女孩漫不经心地说,“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把男孩难住了。他意识到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男孩的耳朵里听到了蚁群慌乱的爬行。鸟雀抖动翅膀,从枝头飞走。紧接着,他听见了第一滴雨水落到地面的声音。

6

踏青,男孩讨厌做这种事,他更喜欢独自待在家里构建自己的幻想王国。但是医生坚持要他们出门走走,说这样有助于男孩病情的康复。“你不能总闷在家里,”医生对他说,“你这样下去身体也会垮掉的。”

没错,男孩想,我最终会成为一个废物,躺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只会伸手要吃的。那个时候医生就会对母亲说:“把他扔掉吧,他会成为你的负担。”难道不是这样吗?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曾听母亲跟他讲过恐怖故事,其中一个故事就是这样:人们会把不听话的孩子扔进山沟里喂狼。这难道不是一种预兆吗?

“真香啊。”医生蹲下身子,凑上前去闻一朵野花。母亲扶着男孩跟在后面。他们带了吃的东西和果汁,准备在小树林附近野餐。男孩听凭母亲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不时提醒他小心脚下的石头。他没有告诉母亲其实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阻碍,他没有说,因为这样会吓到这个总是忧心忡忡的女人。

这天的阳光很好,令男孩有些不适。强烈的光团在他的眼皮下面滚动,他不得不低着头走路。花香是最俗气的,男孩想,你还不如俯下身子,去闻闻泥土里被烤焦的蚂蚁,如果数量够多,它们甚至可以吃掉一头大象。这是他从收音机里听到的。

他不知道医生为什么没有带他的女儿来。他曾听母亲无意中提起,他们父女关系很紧张。当然这跟他没有关系。他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说话。当医生问他饿不饿时,他紧闭嘴巴,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医生身上的那股味道令他避之不及。

没有风,叶片都是静默的。这是一个正在死去的春天,可是人们却把它当成某种蕴含希望的东西,使男孩觉得不可思议。他在一处树荫底下坐下,盘着腿,试图躲进自己的幻想王国去。他不想听医生偷偷对母亲笑,不想听到他们两个人手臂摩擦的声音。

他们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就在这里野餐吧。”医生说,“我来铺桌布。”

吃饭时,医生为了活跃气氛,讲起了自己小时候如何不小心掉落水中,差点被淹死的故事。“到现在我还是旱鸭子,”医生笑着说,“我很怕水。”

母亲愉快地笑了起来。男孩很久没有听过母亲这样高兴的笑了。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嗡鸣。这时,医生递给他一杯可乐。男孩不动声色地说:“爸爸说过,喝可乐对身体不好。”尴尬的沉默开始蔓延。他乐于这样的局面。

到了中午,天气闷热起来。他们一行三人沿着小树林慢慢走着。不远处的水坝传来湍急的流水声。空气里有一丝湖水的腥味。“哪天我们去钓鱼好不好?”医生提议道。男孩不加理会,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医生前面。“走慢点,”母亲轻声责备道,“你不怕摔跟头?”

男孩想起自己刚学会走路时,父亲攥着他的小手,在草丛里捉蜻蜓。他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父亲手掌的触觉。他突然站住了。“爸爸说过,”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喜欢钓鱼。” 7

春天正在死去,像是一件被遗弃的旧衣裳,夏天那新生而蓬勃旺盛的躯体正慢慢地伸进去,一点点占据这件破旧的外衣。男孩和女孩坐在树荫下,听着小飞虫振动鞘翅的声响。它们是如此细小,简直就像是弥散在空气里的灰尘。野草向着蓝天疯长,油绿的顶端变得柔软而尖锐。男孩闭着眼睛,享受着清早寂静的气息。

女孩就靠在他的身旁。她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孩,而且说出来的话总是莫名其妙的。她每次都会趁着只有男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来找他。他们一起来到小树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似乎苦于自己漫长到没有边际的童年时光。有时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好像在一同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这是一种令他无法形容的味道。因此,他喜欢待在她的身旁。如同某种柔软、整洁的动物的皮毛散发出来的味道。在他的记忆中,他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可是他回忆不起来了。记忆如同一道罅隙里快速晃动的事物,让他无法准确地捕捉到。

在一些难走的地方,女孩会伸出手,握住他的手,领着他往前走。女孩的手又凉又硬,掌心总是汗津津的。她带着他迈过早已腐朽的断木,带着他踏着露出水面的石头口过河。有时,她会突然站住,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蜜蜂。”她说。他当然也听到了。当声音渐渐没入他们再也探知不到的树林深处,她就会继续往前走去。休息时,女孩会说起她的梦。

那是一个她经常会做的梦。最初,她置身于一个乱哄哄的空间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只能听见四周的黑暗里那种好似在使劲压抑着的、持续不断的嗡鸣。黑暗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她站在原地,没有目的地等待着,等待着事物自己显现。她看见了无数的蜂箱,那声音正是从里面传来。

“梦里我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脸。”她说。

那个男人就站在蜂箱之间,一动不动。但是她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邀请,就好像男人站在这里,就是为了来迎接她。于是她朝最近的蜂箱走去。嗡鸣的声响更大了,冲击着她的耳膜,仿佛声音是从她的耳朵里发出的。她透过网眼,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蠕动着的、看不出颜色的蜜蜂。它们争先恐后地想要往外爬。

“然后我就醒了。”女孩总是会用这句话结束。她并不是一个讲故事的行家。

男孩总是安静地听着,即使在他们时间不长的交往中,这个梦她已经说了很多回,他还是愿意听。语言在她的叙述中超脱出了语言,而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正如同她的气味也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跟我说说你的父亲吧。”有一次,女孩f。

他能说些什么呢?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父亲的记忆竟如此匮乏。他只能记住一些清晰的感觉,比如多年以前父亲教他走的某一天,当他站立不稳向前扑倒时,父亲的手及时地抱住了他。他趴在父亲的肩头上,用手抚摸父亲下巴上坚硬的胡茬……

他沉浸在这些某时某地的感触中无法自拔。但是,父亲的面容却在他的心中一点点模糊起来。怎么会这样?是的,父亲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但这可以是理由吗?难道自己的视觉在退化,就连脑子里的形象也会跟着消逝吗?他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有些悲哀地想:如果自己忘记了父亲,那么父亲就真的将彻底消失了。

8

医生掀开男孩的眼皮,用一支小手电照了几下。然后,他收起手电,对男孩的母亲说:“病情没有恶化。”说这话时,男孩正深陷在自己的幻想王国。他似乎看见了死去的爷爷。那个被病痛和老年痴呆折磨得像是一只瘦猴一样的小老头,浑身散发着一股干稻草的味道,像是滞涩许久的空气。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死亡的味道。那段时间,屋子里弥漫的都是这种衰老的气味。每天中午,这个老人都会在吃完饭后安静地听一会儿收音机。有一天,他神秘兮兮地对正在写作业的男孩说:“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男孩不解地问。

“我听见了让我死的声音。”老人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指了指那台收音机,继续说:“它在对我播放哩。”

男孩根本听不懂老人究竟在说什么。确实,在那些最后的日子里,老人总是会神志不清地说胡话。收音机里的死亡广播?未免有点太邪乎了。不过,自从爷爷去世后,他也养成了听收音机的习惯――还是爷爷留下的那台收音机,质量很好,一点杂音也没有。

啪。

医生关掉了收音机。他坐在男孩身旁,握住了男孩的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在男孩耳边说道,“你的心理负担不要太重……”

他以为我会很在乎这件事似的。男孩听得直想笑。他抽回自己的手,像是反问那样地对医生说:“这么说,我可以看见一切咯?”

“当然。”医生说,“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男孩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医生身上的药草味使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想要尖叫,大声地叫喊。反正所有人都觉得他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是啊,一个快要瞎掉的人,他表现得不正常才是最正常的事。他听到过许多次,母亲跟来串门或者路过的人说,“这孩子有点不正常……”她以为我听不到,但我全听见了。男孩想,还有很多很多,比我眼睛正常时知道得还要多。

医生站起身,可那股味道许久才会消散。

之后,他们做起了大扫除。这是扫除的日子。母亲早早地开始洗衣服,他们像一家人一样相互配合。拖地,擦窗子,晾衣服。每隔半个月,医生都会过来帮忙。男孩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和低声浅笑。当他们来到卧室时,他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这里太脏了。”母亲说,“应该打扫打扫了。”

“但这些是爸爸的东西。”

“我知道,我们不会乱扔的。”

我们?男孩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几下。

“你其实不希望爸爸回来,是吧?”

愤怒,没错,男孩很快就闻到了愤怒的味道。情绪也是有味道的。愉悦、兴奋、悲伤、痛苦……这些情绪的气味都不一样。而现在,男孩闻到了愤怒,正从母亲的身上弥漫开来。 “你以为你得病了我就不敢揍你?”

“算了,算了。”医生打着圆场,“孩子是无心的……”

“他是无心的?”男孩听到母亲发出的一声冷笑,“他总是故意伤我的心。”

9

在树林中,男孩感到闷热难耐。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褪色的棕色皮夹克。夏天已经来临了,整个树林都蠢蠢欲动。数不清的杂音回旋在他的耳畔,让他有些害怕。汗水湿透了他的头发,但是他并没有脱下这件厚夹克的打算。他走进树林深处。那种神秘的气息吸引着他。男孩知道她就在这里。

随着视觉的退化,他的听力似乎经历了一次相同速度的进化。他可以听到许许多多的声音聚集在自己耳边,就像是在争先恐后地想要进入他的耳膜。有时他不得不用手指塞住耳朵,抵挡声音的侵袭,因为这些声音使他恶心,想要呕吐。

并且,他又多了晕眩的毛病。他会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似乎某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世界开始变得扭曲,很多事物开始分崩离析。这个夏天,男孩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他摸着下巴上长出来的胡须,他的内裤上开始出现白色液体。母亲在洗衣服的时候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她并未笑出声,他是如何得知的呢?可是男孩确定自己看见了,或者准确地说,是“感知”到了。母亲在笑)。

她对男孩说:“你也要变成一个男人了。”

变。男孩无比恐惧这个字。他不期待变化,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得到能够让时间停止的法术。在他构建的幻想王国中,时间永远是凝固的,所有的东西各归其位,就像是在一枚精致的琥珀里。他想要完全地走进这个世界。

此时,他站在炎热的树林中,感受着枝桠间透下的灼热的阳光。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不过,这件皮夹克使他重新保存了力量。这是父亲曾穿过的皮夹克,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大,他必须将袖子费劲地挽起来。皮夹克密不透风,热得他几乎快要晕倒了。

“这都什么天气了,你怎么穿这个?”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男孩没有回答。这是父亲的皮夹克,他想要穿着它,就这么简单。

他们在树荫里坐下。树林一刻不停地在喧哗、躁动,似乎随时都会将他俩一口吞没。男孩裹在父亲的皮夹克里,一句话也不说。夹克衫上父亲的气息使他安心。

“你知道树神吗?”女孩忽然问道。

“树神?”男孩怔怔地说。他从未听说过什么“树神”。

她兴奋起来,抓住他的手。“我带你去看。”她说。这时,他又闻到了女孩身上那股好闻的气味。她握住他的手,慢慢地将他引领到某个地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女孩的手中传到他的体内,使他微微颤了一下。这一刻,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女孩。可是光芒太强烈了,眼球针刺般地痛楚。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他们在树林中穿行,走了很久。这期间女孩基本上一言不发,只有一次,她扭过头来笑着对他说:“你可真行,闭着眼睛也能走得这么稳。”

“除了眼睛,我还可以用鼻子和耳朵。”男孩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他走得又稳又快,可女孩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手。

10

午后时分,他们见到了“树神”。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林中的空气变得稀薄而敏感。光线渐弱,树木开始生长出属于自己的阴影。远处,云层晦暗,像是一头将要隐没海洋深处的巨鲸。男孩的耳边响起沙沙的声响,那是风在触动树叶。

他睁开了眼睛。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棵巨大的树。男孩此前从未见过如此粗壮、庞大、威严的树木。那简直不是树干,而是一面墙,上面布满了如筋骨般凹凸不平的脉络,仿佛有数不清的藤蔓纠缠、巩固在一起,结成了一个类似于树,但完全不同于树的另一种事物。他们站在这棵古树之下,笼罩在它如积雨云般密布的宽大的树冠下面。

“这就是‘树神’。”女孩对他说。

他当然听闻过“树神”的传说。据说这是一棵已经活了数千年的苍天古树,就在树林的最深处。它的根脉延绵数十里,就像是一个巨型母体,其它的植物不过都是从它体内变异而生。那么人呢?男孩想,我们是否也是从它的体内诞生出来的?

它在呼吸。男孩可以感觉到,那苍老的、深沉的呼吸声,来自它的内部,有一颗巨大的心脏,正在跳动。或者说,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心脏,却比心脏的意义更加深刻,因为那是“生命之核”。是看不见却实存着的生命在呼吸,在生长,甚至,在入侵。

这真像是一场梦。

男孩全身的骨骼都在嘎嘎作响。他走上前去,用手轻轻地触摸“树神”的皮肤。当他的手接触到树身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迅速地老去了。记忆与幻觉掺杂在一起,急速地在他的身体中流动,像是烧开的水。他的耳中响起了一种类似于吟唱的嗡鸣。太阳完全落山了,黑暗充盈树林。飞鸟拍打着翅膀,朝着月光低吟。

“它已经活了数千年。”女孩说。黑暗中,她的身体闪烁着微光。男孩转过身,凝视着她。他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可以看清一切事物。

她走^来,走到他的面前。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你的眼睛真好看。”她喃喃地说。接着,她的嘴唇覆盖了他的左眼,然后是右眼。男孩想起父亲曾给他讲过的一个神话故事,里面有一种喜欢口含玉珠的鸟。她使他联想起了那种传说中的上古的鸟类。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美丽的锁骨,还有雪白的脖颈。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头顶的树冠应和似的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隐秘的波涛之声。月光如同神秘的潮汐,从天空流淌下来。不多时,一群夜鸟从树冠中飞出,直冲夜空。树冠安静下来了。

“你在想什么?”她问。

“你的气味很好闻。”他回答说。

她笑出了声。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笑,使男孩莫名感到心惊胆战。多年以后,当他回忆起这个夜晚,他才意识到,那是一种女人的笑,而不是孩子的笑。

11

从树林回来,男孩连续做了三天梦。

这三天中,他昏昏沉沉,精疲力尽,就好像是在发着高烧。然而,他的额头却是冰凉的。他躺在床上,不想吃也不想喝。零零散散的梦境,不间断地冲击着他。如此密集地做梦,这在男孩的经验中是从未有过的,因此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又隐隐有些莫名的愉悦。他在梦境中邀游,忍受着疲惫与困惑。 第一天,他梦见自己置身于一处荒野。四周全是形状古怪的石头,还有光秃秃的树木。天空永远是阴沉的,刮着风,扬起砂石。他走着,毫无目的。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了一间屋子,在旷野中兀自矗立着。他走上前,用手遮挡阳光,往屋子里面看。他看到屋子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男孩,跟自己的样子一模一样。

然后,场景转到了室内。他从床上起来,就像是现实中一样,来到窗边。他往外望去,看到窗外有一匹黑色的马,正在荒野中奔驰。而那匹马是没有头颅的。他转过身,想要将那匹无头黑马指给父亲看。而他的父亲沉浸在黑暗中,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书。似乎故事正讲到一半。男孩朝父亲走去。阴影中他看不清父亲的脸。父亲合上了书。

“您正在消失,不是吗?”他问父亲。

阴影中的父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请让我看看您的脸!”他大声喊道,忽然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悲伤,“我已经快把您忘记了!”

可是父亲依然沉默不语。他的脸深陷在黑暗里。此时,男孩再次望向窗外。只见一股黑烟正从马的脖颈处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第二天,他梦到了女孩。他们又回到了那一天,在树林中。光线依然是晦暗不明的。但是即使在梦中他也可以闻到那股独特的气味。他正在问女孩:“你要做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女孩回答。她微笑着,“这里是一潭死水。”

耳中是焦躁不安的嗡嗡声。蜂群正埋伏在四周,随时会一拥而上。而现在,已经有几只蜜蜂飞到了他们的脸上或胳膊上,有的还钻进了他的头发里。他们一动也不敢动,像是雕像那样站着,任凭蜜蜂在他们身体爬上爬下。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我需要那把钥匙。”她说,“他随身带在身上。那是他钱柜的钥匙。”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拿?”

女孩发出了轻蔑的笑声。“他防我像是防贼,”她说,“但他不会去提防你。”

他们身上的蜂越聚越多。它们涌动着,几乎没有重量,却使周围弥漫着异常焦虑的气息,仿佛是一种什么东西正在燃烧的味道。

第三天,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梦境,因此在梦中显得很平静。不过,当他醒来后,却意识到自己忘记了这个梦。他的后背凉凉的,睡衣紧紧地贴在他湿润的背脊上。

12

男孩忘记了那个梦,但恐惧仍旧攫住了他。夜晚,他醒来,走出屋子。月光蓝莹莹的,草丛中不知何时开满了蓝色的小花。这是一种不知名的蓝色花朵,诡异的香气从花蕊中散发出来。男孩走在花丛中,感到身体在这气息中微微悬浮起来。起先,他慢慢走着,然后越走越快,到最后,他奔跑在花丛里,觉得身子无比轻盈。他使劲向上一跃,又缓缓落回地面。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有什么在托举着他,如同大地失去了引力。他回过头,看见那些石头也离开了地面,空荡荡地浮在半空中,像是一枚叶子浮在水里。

这也是一个梦吗?男孩无法确定。他用力掐了几下胳膊。蓝色的花朵依然在随风摆动,而他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屋子却一下子变得很遥远。他吃力地向屋子跋涉着。由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里,他不得不费了比平时更多的力气。稍不留心,他就会整个浮起来,像是一只氢气球,在空中打一个趔趄。为了稳住身体,他抱住附近的一块石头,朝家的方向艰难迈进。终于,他摸到了门口。他打开门,一股奇异的味道迎面而来。屋子里没有开灯,黑幽幽的。他听到卧室里有动静。他走向卧室。与此同时,那股奇异的味道愈加浓郁,刺激得他想吐。客厅桌子上的被子、碗碟也脱离了桌面,在空中摇摇晃晃。他不停地接近那扇门,那扇弥散着恐惧气息的卧室的门,然而他发现自己虽然在挪动,却好似永远也抵达不了。这时他想起父亲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关于一支箭。

它永远在接近靶心,但是空间阻碍了它,或者说欺骗了它,使它永远被分解成一个个单独的动作。它到达空间里的某个点,然后再赶往下一个,在这看似无限接近的过程里,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靶心了。男孩觉得此刻自己就陷入了这样的窘境,他怎么也到不了卧室的门。门虚掩着,气味像是雾气一样从门缝里泄漏出来。

他听到了声音。男人和女人呻吟的声音,是他们的身体,骨与肉,液体与液体碰撞的声音。那奇异的味道正是将两者混合在了一起。他听到了屋中的呢喃。

“小声点,”女人轻声说,“那孩子的耳朵可灵了……”

“我感觉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男人闷声闷气地说。

“你说什么?”

“咱们还是告诉他吧……”

屋子里的黑暗愈发浓重了。在看不透的黑暗内部,男孩听见了潜伏在阴暗角落里的骚动。那骚动喧嚣又隐忍,似乎在等待一个确凿的时机,便可一拥而入。那是带刺的黑暗,是拥有复眼的黑暗。他终于来到了门前,透过门缝,他看见了两具发亮的躯体……

父亲,男孩想,你到底在哪里?你知道这里有我不愿看见的东西吗?他紧闭双眼,想象着父亲从黑暗中走来。他必然有一双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

13

有B在叫。不知为何,这叫声令他心惊。他盘腿坐在床上,紧闭双眼,尽力使自己沉入内心世界。自从从树林回来后,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某种崭新而危险的事物进入了他的内心。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它究竟是什么呢?男孩也很困惑。因此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听凭意念在脑子里流过。有些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很思念那个女孩,与他一起穿梭在树林中的女孩。他很想见到她,跟她待在一起,很想闻一闻她身上的味道,听一听她的声音。这个想法是如此迫切,以至于他再也无法像往常那样轻而易举就进入那幻想的王国了。王国的大门拒绝为他打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听到母亲正在扫地,从屋子的一边扫到另一边。昨晚那股令他作呕的味道依然丝丝缕缕地飘荡在屋子里,但显然母亲并未注意到。她似乎心情不错,还哼起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调。鸟还在不停地叫,当它离开枝头,叫声依旧留在那儿。

医生又来了。他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跟母亲礼貌地打招呼,问她吃得可好,睡得可香。然后,他来到床边,例行公事地查看男孩的瞳孔。接下来就是煎药,据说可以治疗他眼睛的药物。“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医生曾这么说过。他总是会磨磨蹭蹭一直待到正午,跟男孩和男孩的母亲一起吃午饭。 叫声依然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

吃饭时医生喝了点酒,晕乎乎地站起身准备离开。“您休息一会儿再走吧。”一贯沉默的男孩突然开口说道。他的话令医生非常惊讶,因为一直以来男孩都对他很是冷漠,可这一次却主动让他留下。尽管带着些许不解,医生还是很高兴。他躺在男孩的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是一个寂静的午后,枝头上的鸟鸣也停止了。母亲在厨房里洗碗。男孩站在床前,脸上带着笑意。在他的手中,一把黄铜钥匙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同时,他从医生的身上闻到了那股干稻草般的味道,那是他从死去的爷爷身上曾闻过的味道。

14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气温就热得像是火烤一样。看不见的大火灼烧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棵树。人们从家门里走出来,一下子就被夏季之火烧得面目全非,不得不关上门,徒劳地抵挡着烈日的侵犯。春天的尸体已经被贪婪的秃鹫啄食得尸骨无存。天空与地面,上下都很安静。艳阳凝固在空中,翻滚着令人绝望的岩浆。男孩来到约定好的树林。一路上,强烈的光芒不停地攻击着他脆弱的眼睑,他的眼球浮动着一圈圈光团,令他痛苦不堪。炎热的空气和快要融化般的眼球,使男孩产生了某种幻觉。他觉得自己正慢慢地失去了手脚,腰越弯越低,直到脊骨彻底消失。男孩用腹部赶路,在草丛中穿行。

严酷的夏天使他丧失了方向感。他的耳边持续不断地响着响尾蛇般的夏日嘶鸣,而他闻到的都是焦土的味道。他完全迷失在了这恐怖的正午时分。他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也不知自己置身何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存在。直到他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他便恢复了手脚。那个人领着他,于是他便恢复了方向。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然后便恢复了嗅觉。他跟着那个人,往前走去。

他们来到了树林。他们继续往树林深处挺进。阳光终于渐渐黯淡了。男孩试着睁开了眼,看到她正站在“树神”那遮天蔽日的树冠之下。

这一瞬间,他忽然记起了那个被他遗忘的梦。所有的都回忆起来了。那个梦变成了恐惧,钻进他的骨头里,使他轻轻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男孩尽力稳住自己的心,“只是太热了……”

“得手了吗?”她又问。

男孩点了点头,拿出那只已经热得发烫的钥匙。她接过去,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笑容。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有蝉鸣填补了空气中的缝隙。

他恢复了嗅觉的鼻子闻到了一股潮湿的味道。

“要下雨了。”他说。

“得到钥匙,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女孩低声说。

男孩没有回答。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蝉拼命地嘶喊着,像是要喊出血来。她的身体左右晃了晃,然后站定,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儿,她走到他面前,将双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双肩上。

“离开这里,”她说,“我们一定也能活下去。”她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你也可以去找你的父亲……”

他们的身体离得如此之近。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听到她薄薄的胸脯里面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上下都很安静。男孩有些晕眩,他想起了她身上的味道为何从一开始就如此熟悉。他想起了自己还在婴儿的时候,母亲抱着他一起洗澡。他想起母亲将他抱在怀里时,他从母亲身上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但是他后来忘记了这个味道。现在,他全都想起来了。

“我要留下来。”他缓缓地说。

积雨的云层正在远方迅速聚集。女孩已经离开了。他独自站在“树神”的树干前。他伸出手,反复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在这过程中仿佛时间在快速流动,在延绵了上千年的树脉中流动。

15

暴雨一直在下,没有尽头。昏暗的天空使人们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也分不清走在雨中的是动物还是人类。雨中,一切都像是褪色的油漆,模模糊糊,看不分明。这暴雨似乎取消了人与兽的区别,当他们一同走在倾盆雨水中时,都只是一些晃动的活物。

男孩坐在窗前,听到许多活物来来往往的声音。母亲坐在门前,凝视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雨。就在刚刚,一个面目模糊的活物闯进了家门。活物满身是水,湿湿嗒嗒,就像是刚从大洋底部钻上地面来的。活物来到门口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了沉闷的叫声。母亲为这个不速之客开了门。活物一头闯进屋子里,带着雨水的腥气,喘着气。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好似有预感似的,双手交叉,自然下垂,等待着。那活物终于慢慢地恢复成人的模样。是村子里面与男孩的母亲关系较好的妇人。

“医生死了!”她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此r,男孩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在那个曾被遗忘后来又被记起的梦里,男孩来到了树林中,面对着“树神”。梦里没有一点声响,就好像被消了音。他站在树前,与“树神”对峙着。接下来,是壮丽而震撼的一幕:树皮上忽然睁开了无数只眼睛,密密麻麻,像是一群依附在树干上的白色蝴蝶。它们的眼珠先是上下左右没有规律地挪动,然后,在某个瞬间如同接到了指令般一齐停下。它们全都定定地注视着男孩。

“你在想什么,我的孩子?”他听到从树干中传来的声音。是记忆中父亲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男孩面对着众目之树,有些语无伦次。他想说的是:爸爸,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但他的嗓子像是被封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想要医生死?”过了片刻,父亲的声音问道。

“他想要占据你,取代你……”

“回答我,你想让他死?”

“我为什么要让他死?”男孩被问得心惊胆战,“我不知道……”

“告诉我,难道你一次都没有在心里想过,想要杀死他吗?”

男孩觉得异常痛苦,那些眼睛,那些瞳孔,像是要将他的身体穿透。

“我想过,”男孩承认道,“我想过让他死,但是我没有真的想杀了他……”

“这是一样的。”父亲的声音威严地说道,“你想让他死,便是杀了他。”

这时,男孩看到树干变得渐渐透明。他可以看见树脉中埋藏的累累白骨。数不清的白骨,它们早已被吮食得如同枯木。

男孩回过神来。母亲正怔怔地望着门外。雨还在不停地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这就是命……”母亲口中嘀咕着。

“是我杀的他。”男孩说。

“什么?”母亲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在胡说什么?医生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的。”这是她从妇人的口中听说的:早上,有人在水库发现了一具浮尸。警察经过鉴定,证明医生是在酒后不慎落水。

“可是他明明很怕水,怎么会去水库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母亲并没有表现太过激动,只是结结巴巴地像是在解释一件错事。

“谁知道呢,”妇人说,“听说他的女儿离家出走了,还偷走了他所有的积蓄。他一整天都在外面找,天又下着大雨……这就是命。”

“是我杀的他。”男孩想,“是我杀了他。”

暴雨、闪电,狂风大作。倏忽间,天地暗了下去,就像是谁关掉了电源开关。黑暗吞没了一切,万事万物都沉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妈妈!”男孩向前摸索着,但是没有人回答他。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父亲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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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我一直听到隔壁父亲的房间里传来OO@@的声音,声音不大,时断时续的,仿佛一直在倒腾什么东西。早上起床后,父亲从房间来到客厅,对着我说出一句话:我要回去住一阵子。这是父亲的原话,简单明了,言简意赅,没有丝毫商量的口吻,这很像早年的他。为什么要回去,父亲没有说,这不像现在的他。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我们全家生活在农村,我们一家六口人,父亲,母亲,三个哥哥,还有我,六张嘴吃饭,父亲是家里的大梁,是唯.........
孟春花开(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30
一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就失去了丈夫。原本是该由两个人一起走的路,如今却留给了她一个人来走,她忽然倍感孤单。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啊,她把自己和丈夫的结婚照紧紧抱在胸口,又时不时从怀里推开来,在灯光下端详。一......
真火五魅(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9
一个有预感的男人都说女人有第六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反正李皮是有。不知从哪天起,李皮发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有莫名其妙的预感跳出来。比如好端端地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就跳出一个预感,家里好像是着火了。李皮赶紧打电话给呆在家里的母亲,母亲接过电话,说,没有啊。再比如,李皮走在大街上时,又突然有了个预感,想到不远处的一条马路,一会有几个人在打架。可真正走过去,那里又都很平静,不时有人走过,.........
无风之始(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7
1显然那并非唯一的可能:我驾车带她驶向五里之外的海滩,难以遏制的欲望穿过夜晚雨中车流刺眼的光亮扑面袭来。可笑的是,半路上我便停下车子,冲出车门,吐出一滩酒、食混杂经胃发酵后的污物。那刺鼻的浓烈味道尚未彻底弥散,我已在芳香馥郁的风中躺倒在地。如今回想起那个兴味索然之夜,一切恍惚迷离。原本我不过想要借助酒精麻醉躁动的身体,岂料竟在酒吧一角邂逅了一场可以恣意放纵的艳遇。无可否认,自她出现之际,我已萌生了.........
猎人老冯(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19
一猎人老冯死了,死在他自己的猎枪下。暑假我从老家回到学校,父亲打电话来时说起这事,说是在擦枪的时候不小心走火,子弹正打在自己喉咙上,血流不止,异常惨烈。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就是这个暑假我还跟着他上过两回山,但听父亲在那里对他的老伙计发出英雄易老,晚景凄凉的感叹时,又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放下电话,我的脑中开始拼命刷新检索着关于老冯的一切影像……比如老冯的猎枪从不让人碰;比如他特会选狗和训狗;比如他五.........
布朗运动(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11
今年八月,“洋火”死了。我赶回老家参加了他的追悼会,悼词念了十几分钟,我一句都没人耳,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躺在面前的“洋火”。我参加过很多追悼会,看到合眼躺在殡仪馆大厅中央之人时,知道此人再也不能站起来,用老家话讲,一阵喧嚣过后就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睡大头觉”。但对“洋火”,我却没有一点这种感觉。他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我倒认为他没死,而是在装死。说来话长。一认识“洋火”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家住.........
村长曾如玉(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6
一上坪村的人把村主任叫村长。说这样叫顺口,响亮。曾如玉说在她的心里,村主任也好,村长也好,都与她无关。高中没毕业就打工去了,村里谁是村长她不知道,也不关心。几年之后,口袋里揣着几万块钱回家,将母亲弄到县医院把胃割掉了半边。母亲患胃溃疡多年,吃饭只能吃稀饭,整天还把手按在胸口下面,不然,胃就疼得刀割一般,曾如玉心里那个疼啊。心愿得以实现,曾如玉准备在家侍候母亲一些日子,过完春节,还是要出去打工的。现.........
等待阿尔法(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31
一传说,今晚会有红月亮。许多人早早在朋友圈里晒着自己的赏月计划。叶子想不通,红月亮有什么好稀罕的?月亮再红,未必红得过太阳?月亮再红,也不过是一种假象。如果没有太阳的光芒,浩瀚宇宙里,月亮不过是一坨荒凉得不能再荒凉的土坷垃。白月亮是假的,红月亮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为那几个小时的假象,做望眼欲穿状,做童心未泯状,做欢呼雀跃状,做不枉此生状,是不是比红月亮更假呢?还要巴巴地去朋友圈左显摆右炫耀,什么心态.........
鞋柜里的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19
1 那是五月的一天,他在一个几乎密闭的金属容器里被禁锢了一个多小时,汗出如浆,几乎晕厥过去。从十楼办公室坐电梯到楼下收发室取包裹,电梯在九楼的时候,叮的一声,停了。然后,他的老板,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进来了。他眼前......
延长的假期(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19
通常来说,被厂方安排到住地后,刘攀就不再去别的地方了。因为周围多是郊外的工业园区,比她每天吃的员工食堂还要乏味。而且,作为项目的现场负责人,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出来。手底下一堆兵看着她呢,她这样想。可是今天不同,因为她听说新城有个韩国国际城,刚好是在这段时间开业。在她眼里,佛山和吉林,长沙,和南昌,和中国许多鸟不拉屎的城市一样,没有分别。况且从新城回宾馆,坐不上车的话,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可她还是强迫自.........
只有逝水流年(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5
引子据说,从金门大桥跳下去只需要2.5秒。所有的令人窒息的隆隆声都划过夜空,集中在渐渐昏暗的天空中,方小华排在了几十个印度人后面,这件事让她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排在印度人后面,几十个人像几百个人一样,造成了几百个人的规模和效果,最重要的是速度,谢天谢地,移民官还嚼着口香糖,津津有味,就这样,她误了航班。事实上是这样的:方小华贪图便宜,她从北京飞往纽约时在芝加哥转机,她没有想过一点,就算不排在印度人.........
李村的日与夜(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03
驴眼儿驴眼儿一辈子没碰过女人。小沈阳儿他娘故意气他,你老婆呢?驴眼儿嘎嘎两声,还在丈母娘腿肚子里抱窝呢。赌博鬼李一落从来没赢过,不知哪天偷了几只鸡,买了个傻娘们儿,天天蹬辆三轮车,拉着个鼻涕虫在大街上一圈儿一圈儿地显摆。大鬼儿说,大叔啊,你咋不买个去?暖和被窝,还下蛋。驴眼儿干瘪煞白的脸,如落了地的树叶样儿,要那玩意儿,碍事绊楞脚地。吧嗒吧嗒嘴又说,哪来的钱啊,这辈子,就等着收兵回营了。说这话时,.........
布鲁克林宝贝(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28
1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你十七岁的女儿――田妍靠在卫生间门外,自认为明白了一个真理。 黑漆木门内,正关着一个“最可怕的东西”――田妍十七岁的女儿,瑞娜,身高一米七的大孩子。 “出去,神经病――”三个小时前,瑞娜对......
红草湖的秋天(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09
居家过日子的人,开口不离“柴米油盐”。这四个大字的头一个便是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更难为无柴之炊。小镇蛰居在土山一褶,国家的能源还垂青不到这儿的公民们。于是,就幸亏得老祖宗神明,种下了偌大的一片草,赐福于他的子孙。......
庭前谁种芭蕉树(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09
是身不坚,依兰水沫,是身常坏,芭蕉之树。新来的小施正在院里扫落叶。欧阳教授在篱笆外就唤起来,莫扫,莫扫。欧阳教授晨练回来,脸还有些红。他背着手走进来,抬头看大枫树,几叶飘零,又到秋天了。他对着阶前的空地发呆,从年初开始,欧阳教授就打算在阶前种一株芭蕉树。当然,午睡的夏天,看芭蕉叶分一抹绿是惬意的,夜晚听雨打芭蕉,更是要与古人对话了,但欧阳教授皱着眉,在另一些事上思量着。小施放下扫把,提着撮箕走出去.........
寻找灵魂相近的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7
傍晚出门时,马茫的老婆和女儿、马茫阴郁的母亲、马茫自己,都没预计到他会跟人打架。马茫天生老实,与世无争。而且马茫起初并不想打架,只想挨几下揍了事,特别是,向他围拢而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用粗鲁而骇人的语气,让他搞明白了自己挨揍的原因。一个智力正常的人起码要具备掌握因果关系的能力――马茫顺应天命,离开自己那辆破旧的车子,以免那两人的拳脚波及到他。他们非常狂暴,仿佛饿着肚子而来。马茫被迫不停地转动身体,.........
试析沃尔夫短篇小说《说愿意》的主题
发布时间:2022-11-28
摘要 美国当代作家托拜厄斯・沃尔夫的短篇小说《说愿意》(Say Yes),表面讲述的是一对夫妻间的日常争执,但作品的主题却与夫妻关系无关。本文结合作品创作时的文化背景,通过解读小说文本,来分析小说的主题。本文认为这篇作品的主......
论法国短篇小说中的现实主义
发布时间:2023-01-02
在文学作品的神坛中,法国文学尤其法国短篇小说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备受人们喜爱和称道。法国短篇小说篇幅短小精悍,大多以现实主义为主,采用以小见大、由点及面的手法,从小人物的普通故事和生活去揭露一个时代、一种现象、一种精......
市场街少年的芭蕾舞(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8
艾玛原名杨群芳,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湖南澧县人。法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签约作家。曾做过高校教师、兼职律师,现居青岛。2007年开始小说创作,曾在《黄河文学》《中国作家》《时代文学》《上海文学》《人民文学》《芙蓉》《江南》等杂志发表小说三十余万字,有小说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选刊转载,并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曾获首届.........
死亡与欢颜的两夜(短篇小说两则)
发布时间:2023-03-24
蔡骏悬疑小说家。2000年开始悬疑小说创作,中国作协会员。先后出版《病毒》《猫眼》《生死河》《地狱变》《谋杀似水年华》《天机》《人间》《最漫长那一夜》等26部小说,作品总销量突破1200万册,并连续13年保持中国悬疑小说的最高畅销纪录。被《人民文学》选入“未来文学20大家”。万圣节的焰火葬礼一夜真美!原来白天放烟花也这么好看!惜朝,告诉你,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烟花了!――《逆水寒》电视剧版(原著:.........
罗恩?拉什短篇小说艺术特色初探
发布时间:2023-08-04
摘 要:罗恩・拉什是美国当代诗人、小说家,他不仅是《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的常客,在评论界也备受权威的赞誉,然而目前在我国的关注度还很低,对他的评论更是寥寥无几,且尚无对其短篇小说艺术特色的评说,因此笔者拟从个人的阅......
短篇小说的庙与精神异化者的灰
发布时间:2022-08-31
文学创作讲究内容和形式的契合,但实际上,形式通常绑架内容,作家为了表现特定的思想使用特定的艺术形式,如同古典小说中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长篇小说经常使用,后来短篇小说也这样用,从而出现了短篇无盛景的说法。在有限的空间内蕴藉地展示官场的千姿百态,这种传统手法明显捉襟见肘。杨少衡是全国颇有影响的作家,有自己的独特构思。他以精妙的构思从一次上山“拜佛”的小事写起,通过两个主要人物的心理活动和行为侧面.........
病(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19
1回到蘑菇岭,是下午两点,天下着雨。张客看着檐下的雨线,地上打出来的雨坑,想起了离开村子那天,也是下着雨的。好象是那场雨,一下就下了二十五年了。不过那时候的雨,是狂风暴雨,如今这雨却显得绵长、温顺了。门是虚掩着的,张客在门前站了一会,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张客在天井的角落里站立了一会,缓过了神来,才走进厅里。大哥子鸣正在屋里看书,他抬起头来,张客就看到了那张脸,黝黑、浑圆、厚重,与离开时没有太大的改变.........
毒(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26
一周昆异常兴奋地闯进高局长的办公室,一进门,抓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就喝,边喝边说,好渴哟。喝完,左手抹了一下嘴巴,右手伸出去说道,给我来根烟。高局长从电脑前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就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搞得满面是血?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周昆接过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用手摸了摸额头,说道,今天去黑龙洞……高局长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说,先别说黑龙洞,你看.........
天色(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24
和往常一样,秋涵不紧不慢地走出家门,沿着小城的环城路走上一里、二里地,躲开人群,潜在暮色里慢慢又独自走回家,打开一个人的电视,随意摁出一个频道,听电视里呜呜啦啦的节目,不知不觉中睡意已浓,便关了电视,回卧室睡去。许多年前,秋涵可不是这样。那时,秋涵刚参加工作,在机关打字室工作,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白晰的皮肤能看到发丝一样的血管,水汪汪的眼睛,似两潭秋水。秋涵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来上班,又一个人安安静.........
陶泽祥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5
教我说谎没商量 深山村有个出名的养羊大户。这些年,他靠养羊成了村里的首富,他就是杨荤。 杨荤平时说话没个水准,常会闹出啼笑皆非之事。 昨天,村主任找到杨荤说:明天县里的几位领导要到他家走访,要他作好汇报准备。 ......
初明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7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前,他住在河东。他叫大水,出生在河边一户渔民家里,世世代代靠打渔为生。大水沿河上下游走不定,这也养成了他像水一样形状不定的性格。 这一年,大水处了个对象,小草姑娘,比大水小两岁,浓眉大......
戴希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1-12
恼人的空气 迷人的雪山,美丽的冰川,澄澈的湖泊,辽阔的牧场,黛青色的山峦,原生态的丛林……花香鸟语,蓝天白云,清新纯净的空气沁人心脾……一踏上新西兰的国土,旅行团的成员就眼前十分亮堂,飘然欲仙。 可忽然,有个英俊健......
绑架(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19
笔名资格、伯臣,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领导科学学会会员、郴州市作协名誉主席。先后在《文艺报》《创作与评论》《安徽文学》《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报刊杂志发表过作品,出版各类文学作品集12部,近300余万字。长篇小说《走出大山的女人》获长篇小说杂志社2008年度最佳小说特别奖;长篇小说《城管局长》获2009年度“安徽文学奖”并改编成电影在全国放映,属于新影集团98部公益.........
考试(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26
一我父亲张宽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那一年,他四十五岁,我年方十五,正由初中升读高中。当时有人问我,你父亲在部队干得好好的,还是团里的主官,一团诸侯,为什么要转业?这些人真的是杞人忧天。我回答说,那是我父亲的事,我怎么知道!我父亲萌生转业的念头后,态度非常坚决,简直秤盘星里灌水银――铁了心。他说他选择当兵或许就是个错误,要是走读书考学那条路,他的人生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我觉得他说的话有点自欺欺人,若不是.........
语言学视角下海明威短篇小说的语言特点研究
发布时间:2023-03-24
海明威是20世纪美国最优秀的文学家之一,其短篇小说语言具有口语化、生动化、客观化、简约化等特点[1]。许多研究者也对短篇小说的语言特点进行了深入的分析,然而从语言学角度综合分析其语言特点的研究相对较少,因此,本文从用词风格......
边疆幽默在《布莱特·哈特最佳短篇小说》中的体现
发布时间:2015-08-21
摘要 布莱特・哈特是一位重要的边疆小说家,他笔下的“加利福尼亚系列”故事继承和发扬了美国边疆小说中的重要元素,如边疆意象,边疆幽默和边疆精神。本文旨从布莱特・哈特短篇小说中的边疆幽默入手,力图探讨边疆幽默在美国文学史上......
吞剑者(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0
1991年8月出生,山西太原人,中国传媒大学电影学硕士,现居北京。作品见于《文艺报》《连云港文学》《儿童文学》。长篇剧本《校服》《不法之徒》《团圆》入选广电总局扶持青年优秀电影剧作计划。镇上来了一个女吞剑者。我从邮局出来,手拎一瓶酱油和一封信,看见一群人围在镇中心小广场上。根据围的圈数,我判断出车祸了。一般来说,围一圈,是崔疯子在犯病,围两圈,是河南家耍猴的来了,有时猴也耍人;围三圈,是庄家大公子.........
干瞪眼(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2
万 宁 湖南岳阳人,中国作协会员,株洲市作协主席。1991年发表文学作品。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十月》《小说月报・原创》《湖南文学》《长江文艺》《天涯》《芙蓉》《文学界》《芳草》等文学刊物,并被《北京文学・中篇......
海勒根那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2-11-18
羊圈里的弟弟 我的家是在一个叫白音查干的地方,毫不起眼,在所有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家乡的草场十分破败。说是草场,那是人们习惯的称谓,其实那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荒子:凹凸无序的沙岗,各种丑陋不堪的乱蓬蓬的草长在上面,更多......
拿来,酒瓶(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16
1北街是塘镇最古老的一条街,房子又老又旧,雨季来临之时,屋顶的瓦片都长出了绿绿的霉菌。路边高低不平挤挤挨挨的小楼年代久远,不论光线如何腾挪跳跃都照不进一楼的大堂,白天也黑灯瞎火的。安的还是老旧的电线,一条摸起来略微粗糙的线在底部打了个结,从墙上垂下来,人进去一拉,咔嚓一声,昏黄黄的灯泡应声而亮。老郑每次从机关大道的龙凤茶楼回到家,总习惯摸着墙,抓到那条线,才安下心来。他对家里的桌桌椅椅、锅碗瓢盆的.........
长篇小说出版信息
发布时间:2023-01-30
提供这个信息,是为了让读者了解国内长篇小说最新出版状况。本期信息尚不完整。希望各出版社的编辑朋友提供支持,在每单月一号前,将你们近两月内出版的长篇小说篇目和定价告诉我们,使我们在为读者提供完整服务的同时,也能为你们提......
耳光响亮(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18
一啊――皮一修在医生引导下,迎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张开乌洞大嘴。医生的手电摁开,光柱像条白蛇“哧溜”钻进皮一修臭气熏天的嘴里。于是,内面桃红色的口腔、绛紫色的舌苔和藏满烟垢的槽牙毕现无余。皮一修紧闭双眼,任由镊子在他的烟嘴内拨弄。镊子碰到牙齿,他听到了坚硬的声响,带着金属撞击石头的质感。医生说:“咦,找到了,这儿。”然后,他感到左上腭被挑开,镊子的尖刺用力戳破某个软溜的东西,随后有腥咸的液体流出来.........
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本杰明·巴顿奇事》多重主题分析
发布时间:2023-07-13
摘 要:据说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是从马克・吐温的一句话中获得了撰写《返老还童》的灵感,那句话是这样说的:遗憾的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在开始阶段,而最糟糕的时光则是在结束的阶段。菲茨杰拉德只是把这句话在一个完全正常的人身......
从认知语言学视角探析劳伦斯短篇小说标题的主题张力
发布时间:2023-07-17
从认知语言学视角探析劳伦斯短篇小说标题的主题张力 “张力”一词源于英美新批评派理论家艾伦·退特(Allen Tate),已被广泛运用于文学理论中。他指出张力 (Tension)一词并非一般的比喻用法,而是作为一个特定的名词使用,是通过去......
浅析帕斯捷尔纳克长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7
[摘要]帕斯捷尔纳克是二十世纪著名的抒情诗人和小说家,由于在现代抒情诗歌和俄罗斯散文的传统领域所取得的显著成就,他在1958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他最著名的作品《日瓦戈医生》再现了二十世纪俄罗斯知识分子的精神力量和功勋,他......
中国文学期刊中篇小说选目
发布时间:2023-01-19
《中国作家》 2015年第7期 下乡 申一鸣 《大家》 2015年第3期 捕鱼人 刘东衢 《山西文学》 2015年第7期 孩子生病时我们都做些什么 张 暄 《花城》 2015年第4期 和羊在一起 格 尼 《作家》 2015年第7期 二胎 方 淳......
毛姆长篇小说的乌托邦情结
发布时间:2023-01-29
摘 要:本文通过考察毛姆的三部长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面纱》和《刀锋》,观察到这三部小说都带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而且主人公无一例外地在乌托邦般的异域中得到灵魂的净化和精神的升华,解决了在原先现实生活中的精神困惑与......
与青春无关的日子(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3
一熊壮壮的再次出现是二十年后。我家里网络出现了问题,儿子叫来了维修人员。打开门的瞬间,我突然失声了。这体似棕熊的男人竟然是熊壮壮。“熊壮壮?”我大叫着。“唔。”熊壮壮还在对我进行确认。“我是关彤,你不认识我了?”“哦,是你啊。”他的表情没做出太多变化,见到我也毫不惊讶。儿子向他说明了网络问题后,他拖着笨重的身体走到了路由器旁,蹲下来,从挎包中翻出了工具箱和一根网线。他沉默不语,很安静。我有很多话想.........
鱼的眼泪在飞(中篇小说节选)
发布时间:2023-03-26
灯光从天花板上有力地泻下来,整个房间笼在金黄中。苏渔在沙发上坐着,听大光吹牛,心里却已长了很深的草,荒草。本来有些热的脸在一点点变凉,已经有些冰手了。大光的头很亮,只有不到七分之一的地方还有头发,而且盘踞在脑后,所以......
《母亲的村庄》(长篇小说节选五)
发布时间:2023-07-26
几个月后的一个秋日,地里的庄稼已基本收完。在队长刘老黑的督促下,南蛇湾村的秋收加快了步伐,原先田野里大片大片的芝麻、黄豆、玉米都已安详地躺在了生产队的场上。村外的几个大场堆满了高高低低的粮垛。就连那几百亩红薯也都被一耙子一耙子地挖起,堆在生产队的仓库里。放眼望去,田地里一片秋日的荒凉和无奈。一大早,母亲便起了床,领着6岁的大姐,拿着筐子,扛上耙子,走出了村外。穿过村东的河湾地,又过一条小河,来到了.........
《短文两篇》单课训练
发布时间:2015-09-15
【基础测评】 1.给下列黑体词注音或根据拼音写出相应的汉字。 夕日欲颓( ) 荇( )交横 未复有能与( )其奇者 沉lín( )竞跃 晓雾将xiē( ) 相与步于中tíng( ) 2.下列黑体词解释有误的一项是( ) A.五色交......
论宋代文言小说的篇末议论
发布时间:2023-01-02
摘要:文言小说中,在篇末附加议论的情况在唐传奇中就已经出现,这种篇末议论形式最早来自“史评”,而后为小说家所采用。宋代文言小说中的篇末议论在依循唐人之模式的基础上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议论文字冗长且具备独立文体形式;议论......
简论明清长篇小说中的服饰艺术
发布时间:2023-05-15
摘 要:服饰描写在文学作品中的历史源远流长,表现也是丰富多彩的。明清以后,随着小说创作,特别是通俗白话长篇小说的繁荣昌盛,服饰描写逐步发展为小说人物个性化的艺术手段,人物服饰描写艺术随着人物个性化的进程、不同的时代文化......
扫帚树与人病(短篇二题)
发布时间:2023-01-15
宁可,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陕西作家班学员。在全国二十余家文学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近五十篇。出版长篇小说《日月河》、中短篇小说集《明天是今天的药》。现在陕西宝鸡某企业工作。 扫帚树 村子位于深山之中,树木就......
阴性返魅——解读徐小斌中篇小说《双鱼星座》
发布时间:2023-06-26
" [摘要] 女性主义者认为,进入父权制以来,女性作为一个"人"的权力被剥夺,已经很久了。即使在现代社会,某种程度上依然存在着以男权为中心的历史限定的文化模式或文化霸权。徐小斌的小说《双鱼星座》以女性的视角,叙述了女性在现......
长篇小说《香飘四季》创作的前后探究
发布时间:2023-02-17
成长为革命作家 陈残云,原名陈福财,1914 年 3 月 25 日出生在广州市北郊石马村一个贫农家庭里。他6 岁丧父,因家境贫困,小小年纪便跟随母亲下田干活、砍柴、摸鱼虾、替别人看牛,以补贴家用。1922 年,他进村私塾读书,每天放学后......
玫瑰石传说―前传篇
发布时间:2022-08-16
在洪荒时代,水神和火神因隙打了一架,而水神输得不甘心,硬是把西边的不周山给撞裂了。天倒了一半,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女娲娘娘怜悯苍生,架火用五色石炼浆把天给补好。剩下没用完的,就丢在东洲的一块净土上。《山海经》图考,据......
小说二题(小说)
发布时间:2015-08-25
长 发 吴晓光开着车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几米书亭,想起第一次看见这个书亭,就对这个书亭的名字“友邦惊诧”了一回。吴晓光爱读书,他知道几米是台湾的一个诗人,至于写的什么诗吴晓光不清楚。当时因为送一个客人,没来得及停下。后来......
动物瞳孔有奥秘
发布时间:2023-05-07
回想参加2017年环球自然日比赛的过程,从虹口区初选,上海市预选、决选到奔赴重庆参加全球总决赛,我们经历了最初选题的无从下手,调研的种种困难,比赛的兴奋紧张,拿到好成绩时由衷的自豪和喜悦。一次偶然的好奇,让我们逐步走进了科学探究的广阔世界。希望我们的参赛故事能给想要参加环球自然日活动的伙伴们一些启发。2017年环球自然日的主题是“物质世界的真相”。怎样在这样一个宏大主题下找到一个有意思的选题呢?在.........
江苏:向外来垃圾短信说“不”
发布时间:2023-04-16
继成功实现点对点垃圾短信封堵、互通垃圾短信封堵系统后,中国移动江苏公司垃圾短信综合治理工作又取得新突破:省际垃圾短信监控系统于近日成功上线,将使占投诉量三分之二强的省际垃圾短信得到有效封堵治理。从2006年年底至2007年5月,江苏公司对垃圾短信、骚扰电话的识别和拦截技术进行了深入研究,通过对不良信息进行“前封”加“后堵”的双重拦截,有效遏制垃圾短信和骚扰电话的数量。但在省际系统上线前,对于外省发.........
精短杂文小辑
发布时间:2023-03-26
活着就是君王 张小娴 不年轻了,会说年轻真好;看到死亡,会说活着真好;伤心失意时,却说不出活着有什么好。然而,要是没有活下去,也就看不到人生的千回百转,也不会知道曾经认为无法承受的痛苦是会过去的。当你以为你的心已经荒......
精短杂文小辑
发布时间:2023-01-20
“一”的作用 宗 介 下一次乡镇就叫深入基层;坐一趟公交就叫体察民情;照一张合影就叫联系群众;开一个大会就叫贯彻落实;挂一幅标语就叫广泛宣传;盖一枚公章就叫为民服务;发一份文件就叫工作到位;签一下名字就叫高度负责;退一点财......
精短杂文小辑
发布时间:2015-08-21
不拥有绝对真理 毕飞宇 自信这东西极为复杂,有心智上的自信,有肉体上的自信,但是,有一种自信我们必须警惕:道德自信。因为道德自信,极容易让一个人陷入迷狂.它让你自以为手握绝对真理,然后无所不为。这个无所不为自然也包......
长篇小说的批评价值与人文话语水平的错位
发布时间:2023-07-24
长篇叙事被称为巨型叙事,它体量大、题材广、技巧繁、人物众、反映的社会信息也复杂,所以,对长篇小说的批评研究也就相应地比其他文体要更关注对于社会前沿思想问题的表达,和对一个时代最高价值问题的发现与建构。 就最近几年来说......
探讨王建琳长篇小说《风骚的唐白河》的思想意义
发布时间:2022-08-15
王建琳是湖北文坛著名的实力派乡土小说家。长篇小说《风骚的唐白河》是其河流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也是其最重要最有分量的代表作,被誉为一份时代的备忘录。该作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突出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题材的焦点性和内容的当下性;二是对以铁金凤、丁一锋为代表的先进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一、题材的焦点性和内容的当下性小说以1980年代末至21世纪初为背景,展现了位于江汉平原的小镇祁星镇二十多年来经历的改革的失败.........
小霸王(上篇)
发布时间:2023-01-16
大家都叫我小霸王,我觉得小霸王这个称号挺威武的。你知道吗?《水浒传》里的马军小彪将,手持走水绿沉枪的周通才叫小霸王;《三国演义》里占据江东六郡、谥号长沙恒王的孙策才被称为小霸王。可见小霸王多么厉害、多么威武,简直名冠全球,振聋发聩。可我觉得自己最像西楚霸王项羽,他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概,总让我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听姥姥说,上幼儿园的时候,若在小区里,看见坐在小车里吃着手指头、流着哈喇子傻.........
比喻说理铸造美好篇章
发布时间:2023-03-01
今年笔者参加江苏省高考语文学科阅卷,发现学生的高考作文大多选择议论文文体。但是很多学生的议论文给人说理浅显、理论抽象、论述无层次、论证手法单一的感觉,所以这些议论文普遍得分比较低。众所周知,“得作文者得语文天下”,训......
说说杨红的小说语言
发布时间:2022-12-18
大约是在2010年初,我为改版了的《太行文学》向杨红约稿,她说她就不给我散文了,这回她要让我看看她的小说。我心里苦笑说,原来不知不觉间人人都成了小说家!我看到她给我的小说是一个中篇,心里再叫一声,原来所有写小说的现在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