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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光响亮(中篇小说)

格式:DOC 上传日期:2023-08-06 07:06:36
耳光响亮(中篇小说)
时间:2023-08-06 07:06:36     小编:

啊――

皮一修在医生引导下,迎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张开乌洞大嘴。

医生的手电摁开,光柱像条白蛇“哧溜”钻进皮一修臭气熏天的嘴里。于是,内面桃红色的口腔、绛紫色的舌苔和藏满烟垢的槽牙毕现无余。皮一修紧闭双眼,任由镊子在他的烟嘴内拨弄。镊子碰到牙齿,他听到了坚硬的声响,带着金属撞击石头的质感。医生说:“咦,找到了,这儿。”然后,他感到左上腭被挑开,镊子的尖刺用力戳破某个软溜的东西,随后有腥咸的液体流出来,伴随而来的疼痛让他的脸部肌肉痉挛几下,整张脸变形得有些夸张。直到医生用酒精棉球蘸出口腔内的全部淤血,皮一修绷紧的脸才松垮下来。他吐出积在嘴里的一泡涎水,绵长地吁出一口气。

“怎么会在这个位置?吃饭不至于这样嘛。”医生清创完毕,从职业角度提出疑问。

皮一修没做理会。这时候,他的痛苦尚未解除,左手托住半边肿脸,呲开的两片厚嘴唇正“辍蔽气。对医生的提问,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谁干的?下手这么重。”医生的问话直逼事实真相。医生和皮一修彼此认识。警察皮一修的伤让医生感到不可思议。

“进门时我就说过,吃饭咬的。嘎嘣,一粒砂子磕出个血泡。”皮一修话语含混,夹带着不耐烦的情绪。

医生再未穷究,开出几种消炎丸子,如是这般叮嘱一番,就让皮一修去拿药。

走出卫生院大门,皮一修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状态整理一下。如果搁平时着便装出门也就罢了,可今天他是穿着春秋装制服。肩章上的两杠一星白光闪闪,两边的领花衬托出蓝色领带,左边的警号对应着右边的胸花,看上去甚是威严。只可惜皮一修离告别这种威严的日子不远了――他退休只差两年半。皮一修不想在自己脱下警服的最后时光里弄出什么洋相,败坏警察名声。他已经有过一次教训,再不敢摔第二跤了。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做人是这样,办案子亦是这样。因此,就算有再大的委屈,都要忍一忍。他检查完制服上的所有佩饰,佩饰一样没少,然后去摸自己的脸颊。连续三天没刮,皱褶的脸上毛茬茬的,有些倒手。而且,左边的脸明显比右边“胖”了一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别人如果问及,他完全可以支应过去,只说虚火上来,牙龈发炎。他想,谁没个头痛脑热?没人会在乎一个老警察的牙痛。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把这件事情抖搂出去,那些陪吃的人谁都不敢说三道四。他们都是曾乡长的手下,得罪曾乡长等于是自己找抽!再就是戴老板和他的女秘书。戴老板和女秘书的嘴巴自然会有人想办法塞紧,除非他姓戴的不想在曾乡长的地盘上混下去!皮一修最担心的是自家的“穆桂英”――他老婆姓穆,独揽大权的一家之长,平时在皮一修面前颇有几分霸气,大家暗地里都把她叫成古代英雄人物。皮一修大小的阴谋在“穆桂英”面前从没得逞过。他不敢想象,自己这次撒谎能不能蒙混过关。

皮一修大约是上午十点钟左右被曾乡长叫去的――曾乡长要去戴老板的工地上看看――戴老板的工程是乡里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原来由书记亲自联系。前不久,书记调走了,联系人顺理成章变成曾乡长。书记在任时,和曾乡长有些不睦。好在两虎相斗只限于暗里较劲,面子上还没撕破。那时候,戴老板有书记在背后撑腰,眼睛长额头上,压根不把曾乡长放眼里,从没正眼看过曾乡长。曾乡长是组织部出身,暂时虽说只是乡长,可挤跑书记后,位子腾出来,乡里的工作暂时由他全权负责,实际上就是书记、乡长一肩挑。曾乡长的半边屁股已经挪到书记位子上去了,只等着上面一纸文件下来就扶正。据说,曾乡长的堂舅在市里当副市长。靠山这么大,曾乡长升任书记的事情只需假以时日,应该没有悬念。所以,曾乡长要去看看戴老板的工地自有深意。问题是要去视察“重点工程”,你去去也就得了,何必拉上警察?又不是去打仗!可是,谁都知道,曾乡长是有个性的人。这话是他开会时自己说的。他说他想干的事情没人挡得住,“我就这么个贱脾气,把本乡长搞毛了,操你外婆,滚一边去!”这是他的原话。当场听会的人都纳闷,堂堂曾乡长也是重口味,他想操谁不行,怎么偏要操人家外婆?

当时,所里几个兄弟都下乡办案子,只剩所长安山和值班的皮一修。皮一修快“毕业”的人,安所长一般不安排他出外勤,只呆在所里听电话、搞接待。接到曾乡长指令,安所长很为难。安所长说:“这个年轻人太那个,我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为好。”皮一修听出安所长的意思是不愿去,只好整整衣冠出门――皮一修总是在关键时刻替上司排忧解难,他的情商和他的年龄一样高――这一点让所长安山很是感念。

现在,见皮一修又要主动替自己去躺枪,安山把他叫住:“皮所长,曾乡长就是想摆摆威风,你让他耍。不要瞎掺合,别把什么鸟事情惹到派出所来。再就是你把自己那件事情当面向他说说,这是个机会。另外――”安所长想了一下,最后摆摆手:“算了,你去吧。”

三年前,这个派出所还是皮一修当所长。现在的安所长在他手下当副所长。

皮一修喜欢喝点酒,酒风好爽,人也仗义,许多时候,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这样一来,他醉酒是必然的。

醉酒后,皮一修就成了话痨,说话却不着调,逮住什么说什么,一件事、一句话可以唆一百遍,说话时偏不利索,舌苔好像被剪掉一截,喉咙让什么东西卡住,呼隆呼隆,发出的气流并不顺畅。皮一修善于总结,清醒的时候,他把醉酒的状态分为“文醉”和“武醉”。他所说的“武醉”是指醉酒后呕得一塌糊涂,不知今夕何夕。有的人甚至发酒癫,破口谩骂,摔东西,动手动脚打人。皮一修最多只是借着酒精的烧劲把憋在肚子内的话和怨气一股脑儿吐出来。他把自己醉酒的状态归类为“文醉”。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皮一修一不小心又喝出状态来了。所里几个兄弟担心被所长逮住陪聊,都找借口躲得远远的,有的干脆早早关上房门装睡。皮一修一扇门也没敲开,连找个“说酒话”的人都没逮着。下半夜,他实在憋得不行,便独自上街溜达。斯时夜凉如水,清风拂面,对解酒大有裨益。西街头恰好走来一对可疑男女,杂沓的脚步踩得岑寂的街面一惊一乍,唧唧咕咕的说话声激起皮一修的兴头。 “站、站住!”这是皮一修平时对某些人习惯性的命令口气。

“嘿嘿,你这是干什么?”打头的男人走上前来搭话。派出所的皮所长,大小是个人物,他是认得的。他们两口子临时要赶去亲戚家奔丧。他想这是说得清楚的事情,皮所长哪怕查夜维护治安,总要讲道理。他哪知道,皮一修当时醉态已现,正处在理性的盲区,恰是横不讲理的时候,这会儿跟他讲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皮一修说:“这话――我――正要问你呢,跟、跟我到派出所走、走一趟。”

男人见门子不对,忙紧解释:“皮所长,亲戚家里死了人,我们去帮忙。你是不是有点醉?”

嗤!皮一修打出一个饱满的酒嗝:“咦,你还猜、猜对了,我这叫文、文醉。”

女人说:“皮所长,我们赶急,今天不得闲,改天请你到我们家喝正宗苞谷酒。”

皮一修嘿嘿笑:“有话,我们去、去所里说。说、说清楚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口气像是发出友好邀请。

两口子无奈,跟皮一修走――警察的话必须得听。

“孤男寡女,你们两、两个什么关系?”

“俺两口子。”男人用两大拇指比对着说明。

皮一修不相信:“是亲、亲两口子?”

“我们扯了结婚证的。”

“这就日、日怪了。”皮一修又喷出一个酒嗝,“两亲口子――夜晴不是好晴,走夜路不是好人――鬼鬼祟祟的,什么意思哈?”

“不是说了嘛,亲戚家死人了。”

“他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夜里死?”

这话应该去问阎王爷。两口子哑口无言。

问题卡在这里。颠来倒去就这么一句台词,皮一修纠缠了将近四小时,天就热热闹闹地亮了,最后是安副所长出面解了围。问题是等人家两口子赶到亲戚家吊唁时,亡者都出殡了。

这件事有人不服,后来被人家一状告上去,大领导签字要求严查。据说,皮一修面对调查态度很好,交代问题彻底,只可惜坦白不能从宽,违纪必须从严。他正好撞在公安部“禁酒令”的枪口上,而且牵涉到警民关系,影响坏得不能再坏。这样的反面典型,上面正愁找不着哩。皮一修成了活靶子,谁也不敢保他。结果,他的所长帽子被提前撸掉不算,还降下一级工资,记大过。

本来,皮一修是全局资格最老、最牛逼的所长,按规定他可以干满五十五岁,然后功德圆满,顺利“下课”,没想到天亮时撒泡尿在床上,教训惨痛。他开始戒酒,且赌咒发誓:往后若再喝酒就是婊子养的!

体检,皮一修血压有点偏高,医生早就建议他戒酒。皮一修亡羊补牢做出这样的决定,意义非同小可,不亚于十一届三中全会。“穆桂英”很支持,还将了男人一军:“说话可要算数啊,不要让你老娘在地府那边背骂名。”

皮一修揭了所长帽子,当时的副所长安山就成了现在的所长。

曾乡长见前来报到的是皮一修,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像水泥一样凝住。他不冷不热地问一句:“你们安所长怎么没来?他眼里是不是没我这个乡长?”

皮一修想到安所长最后摆手没说完的话,解释说:“报告曾乡长,所长到局里开会去了。”

“是吗?”曾乡长沉下脸将信将疑,最后做了个挥手招呼的动作,一干人紧随其后,逶迤而行。

戴老板的工地离乡政府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戴老板已经接到乡办公室马秘书的电话,早就等在门口迎候曾乡长的大驾。他身子前倾,脸上的笑堆得快要掉下来,一双手早早伸出,嘴里道着辛苦,趋步前来。曾乡长本来是迎面去的,突然摆动脑袋,目光扭向别处,装作没看见。皮一修发现,有那么几秒钟,戴老板的一双肥而白的手僵在胸前,像是要去抓住一条泥鳅而失败一样,弄得他伸不是缩也不是。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曾乡长的右手勉强递过去,象征性地碰了一下戴老板的手,接着就触电似的缩回来,叉在腰上。

戴老板很无趣,邀请曾乡长先去办公室休息。曾乡长挥手说:“休息个卵,本乡长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旅游的。走,先去工地上转转。”

戴老板正在建一个柑橘市场,收购、选果、保鲜、包装、配货一条龙。曾乡长一圈转下来,对工程进展颇不满意,指出了这样那样一堆问题。曾乡长说:“再过两个月,早熟橘子就要下果。按你现在这个进度,是要误事的。耽误橘农的事,我丑话撂前头,扣你的工程款。”

曾乡长的话硬得像生铁,一句句砸得戴老板晕头转向。他除了搓手,再就是使劲赔笑脸。

扭过头来,曾乡长发现身后跟着的皮一修。他把皮一修扒拉一下,扯到和自己平行的位置,对戴老板说:“这是派出所老皮,以前当过所长。治安上没什么问题吧?有问题找他,警企一家,要多联系。”

“那是那是。”戴老板点头如栽葱。

曾乡长转过头来再问马秘书:“下一步怎么安排?”

马秘书看看手机,说:“听戴老板的。”

戴老板说:“到了饭点,我安排了工作餐,请曾乡长指导一下。”

戴老板哈腰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曾乡长前面开路。看样子,曾乡长乐于接受这种“指导”。

哪想到,事情最后坏在“指导”上――这是后话。

皮一修从卫生院出来,把心情和仪表整理一番,然后又犯起犹豫,不知道该往派出所去还是回家。

年轻的安所长很精明,什么事情休想瞒过他。他最看不惯别人气指颐使,还有些护犊子。以他的脾气,要是知道自己的手下在外受了欺侮,他一定不会选择沉默。皮一修想,年轻人的进步是大事,自己的委屈是屁事。安所长和曾乡长早就不对付,明知道姓曾的不是善茬,他才选择敬而远之。这时候如果因为自己让两个年轻人掐上,安所长的前程就毁了。况且,这件事情说出去,皮一修觉得自己面子上也不太好看,赢了又怎样?想到这里,皮一修就给安所长打电话请假,说中午在戴老板那里吃饭后肚子闹得厉害,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

皮一修扛着半边肿脸回到家里,吓得“穆桂英”啧啧连声。“穆桂英”踮脚把嘴鼻碰上去嗅一阵,没闻出酒气,问:“哪摔的?” 皮一修说:“没哪摔。”

“打的?”“穆桂英”追着问。

皮一修有过两套“谎”案。一是说牙龈上火。这说法显然站不住脚。早上出门好好的,再大的火气升得也没这么快。再就是忽悠医生的那个说法。可事到临头,皮一修心烦意乱,不想无中生有地嫁祸一粒无辜的砂子。

皮一修说:“狗咬的。”

“穆桂英”捣一拳过去:“放你的狗屁!没见着狗跳高咬人的,老实点!”

皮一修说漏了嘴:“曾乡长就是一条狗。”

“穆桂英”听出蹊跷,撒脚丫子就往外跑。皮一修没拦住,对着背影子喊:“你别给我添乱――”

主宾席上坐着曾乡长。两边都是秘书。乡政府男秘书坐左边,右边是戴老板的女秘书。秘书对秘书,体现公平,男女搭配,阴阳协调。戴老板这样安排座次,可谓费尽心思。

服务员给皮一修的杯子里斟酒时遇到阻力。皮一修用巴掌将杯口罩住,理由是戒酒了。

见服务员壶里的酒斟不下去,曾乡长发话:“今天一视同仁,第一杯先把每人的杯子斟满。”

一旁的女秘书跟着起哄:“酒杯都不端,哪里像公安?”

皮一修解释说:“曾乡长,我有个特殊情况……”

不等皮一修说完,曾乡长马上驳回:“老皮,你的酒量我是晓得的。你原来不叫皮一修,叫皮一壶。你莫跟我讲价钱。人家在座的女同志都没有特殊情况,你哪有特殊可言?”曾乡长的话惹出一片笑声。

皮一修嗫嚅道:“曾乡长,不瞒你说,我以前是能喝点,但现在戒了。嗯――情况你是知道的。”皮一修的话点到为止,对过去的伤痛他不想过多提及。

“平时,警察们的工作很辛苦。今天,我要借花献佛,敬派出所兄弟一杯。所长没来,你是唯一代表。你看着办吧。”曾乡长不让步,还说:“是啊,往事不堪回首。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再提它。你现在又不当所长,怕个拢 

曾乡长的话像一针毒药打进皮一修心里。皮一修拒酒的想法更加坚定。他捂住杯口的手坚持不肯松开,弄得服务员左右为难。戴老板到底是场面上混的,见机行事走到皮一修身边,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酒壶,搞折中方案:“这样,皮所长,我们遵照曾乡长指示,先还是把酒满上。至于怎么喝,我看可以因人而异。不然,下面的节目不好开展。”戴老板的话只差挑明,无非就是要皮一修给曾乡长面子。

“戴老板言之有理。喝多喝少是水平问题,喝与不喝则是态度问题。”曾乡长的话上升到高度。

皮一修想到自己兜内还揣着块挡箭牌,就勉强把手松开了。

曾乡长很满意,指着戴老板:“你是地主,你发球。”

戴老板举杯走到曾乡长身边:“我先敬领导,然后挨个敬。欢迎曾乡长往后常来指导。”说完脖子一仰,喉结滚动,满杯酒咕噜灌下去。

“你好像是第一次请我喝酒吧?”曾乡长起身拍拍戴老板,话里暗藏机锋。

“是的。曾乡长,戴某以前给你汇报不够,今后加以改正,还请原谅。”

曾乡长吧嗒一声喝完杯中酒,然后酒杯倒竖,敲打戴老板说:“不是汇报少,你是走错了门。此一时彼一时也,你这家伙蛮狡猾的,我理解。”

女秘书很会来事。见戴老板尴尬难堪,马上举杯圆场:“曾乡长,戴总是冤枉的。他多次让我请您来指导工作,我去乡政府请过您几次,可机会不巧,您日理万机,比国务院总理还忙,每次都不在家。是我的工作没落实好,不能怪戴总。这样吧,小女子这杯酒算是领罪了。”

“听秘书这话,是我错怪了戴老板。这样吧,你说这酒怎么喝?”曾乡长放过戴老板,注意力转了向。

女秘书泼劲上来:“曾乡长,我如果说错话,您多担待。感情深,一口吞;感情浅,舔一舔。曾乡长您随意,看我的――”话一落音,女秘书杯干酒尽。

场面上顿时响起掌声,气氛热闹起来。众人监督下,曾乡长兴致盎然,喝得滴酒不漏。

戴老板顺势而为,冲女秘书眨巴眼:“小蔡,曾乡长今天的酒如果没喝好,你的麻烦就大了。”

马秘书和曾乡长关系很铁,说话毫无顾忌:“曾乡长的酒喝好后,女秘书的麻烦恐怕更大。”

曾乡长得意地杵了马秘书一胳膊:“你说些什么屁话?本乡长的形象全毁在你一张臭嘴上了。”

曾乡长自嘲的话引出一片笑声。

“穆桂英”敲门的时候,安所长还在午睡里梦游。

听说皮一修出事,安所长激灵一下:“他不是说闹肚子吗?我准他半天假,出么事?”

“半边脸肿成猪八戒。他也没说啥事,只说和曾乡长有关。他在所里值班值得好好的,怎么去惹曾乡长啦?”“穆桂英”哔哔啪啪,说话就像放鞭炮。

安所长心里有数。皮一修是顶替自己陪曾乡长下企业“视察”,设若有事,责任难逃。“穆桂英”的母老虎脾气他早有耳闻。事情不可小觑。“嫂子,你坐。皮所长对我有恩,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我身上。”

安所长听出来了,皮一修不就是个脸肿吗?哪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心里暗自嘀咕:你个皮一修,有事先不回所里报告,搬出“穆桂英”上门兴师问罪,不够意思嘛!

安所长抓起座机,刚把号码拨到一半,皮一修就闯进来。

不等安所长开口,皮一修就说:“没么事。”他把脸扭给安山看:“牙龈发炎,老毛病,好多年没发作,吃药就好。”

两口子说法不一。安所长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滴溜乱转,很费解。

“穆桂英”说:“你在撒谎。你把先说的话当着所长的面再说一遍。”

皮一修用眼睛给了安所长一个暗示。然后对老婆说:“先是骗你的,你上当了,空脑壳!”说完,拉上老婆离开派出所。

“穆桂英”耸着一对大乳房和两只肩膀不愿走,非要安所长给说法。安山配合皮一修说:“皮所长,以后一是一二是二,这样的玩笑不能开。嫂子是个好人,听说你有事,她会急死。一个警察,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搞不定,怎么把社会治安管好?” 皮一修心领神会,说:“所长批评得对,这是误会,下不为例。”

安所长和皮一修的双簧起作用,“穆桂英”情绪上有所松动。安山再来一句狠的:“皮所长,你是老同志了。我要提醒你一句,往后不要动不动把家事带到工作中来。单位人人都像你这样,我管得过来吗?这种搞法很不好!我对你有看法。”

安山越说越“严重”了。“穆桂英”怕给男人惹麻烦,赶紧表态说:“安所长,是我自己要来的,与老皮没关系。他只要没事就万事大吉。”

“穆桂英”要走。安山觉得应该给点安慰,就说:“嫂子一向是支持派出所工作的,我心中有数。今年年底评先进,我给皮所长留着名额。”

安山感觉出皮一修真有事。送走“穆桂英”,他留下皮一修独自守电话,决定到乡政府走一趟。

话题依然回到酒桌上。

大家都轮流着给曾乡长敬了酒,只剩下皮一修没“报到”。

曾乡长端坐如仪。有人不时地朝皮一修睥睨一眼,似在有意无意地暗示。皮一修坐不住了,端着面前的茶杯,走到曾乡长面前:“曾乡长,只要感情有,白水也当酒。我以茶代酒,意思意思,请曾乡长赏脸。”

曾乡长遭遇几轮攻击,面色酡红,醉意已现。见皮一修要用茶敬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当即回绝道:“皮所长,喝茶就算了,莫坏了酒桌上的规矩。”

皮一修已经离席走到曾乡长身边,没有台阶可下。但想到丢帽子和九泉之下的老娘,酒是绝对不敢喝的。皮一修说:“曾乡长,我还有件私事想请你关照,无论如何要敬你这杯茶。”

曾乡长吹出一口酒气说:“古人有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只要是本乡长权力之内的事情,我坚决办。但话又说回来,今天这杯酒你要是不喝,对不起,一切免谈。”

眼看皮一修被逼得没有退路,戴老板不得不在桌底下踩了女秘书半脚。

女秘书端杯起身:“曾乡长,我有个请求,希望得到您的恩准。”

曾乡长醉眼迷离地说:“小蔡有什么事只管讲。”

“今天的酒桌上,只有皮所长是老同志,我看他可以搞点特殊化。要不这样,他这杯酒我替他喝下,你看如何?”

戴老板马上附议:“我看可以,这叫一桌两制。”

曾乡长说:“哟,咄咄怪事!本乡长只听说自古英雄救美,今天却反了过来。好吧,小蔡既然开口了,只要皮所长过意得去,我同意。”曾乡长说完,欣然和女秘书碰杯,且夸赞说:“小蔡巾帼不让须眉,不光海量,还有侠义之气,值得佩服。戴老板,你这个手下了不起!”

皮一修瞅空要走,被曾乡长一把揪住。曾乡长让服务员将自己的酒杯满上,然后歪歪斜斜地送皮一修回到座位边。大家都看出来了,曾乡长已经很有几分醉意。

曾乡长把皮一修按在座位上,然后结巴说:“皮所长,来而不往非礼也。刚才你要敬我的茶,小蔡代你喝了酒。现在我要回敬你一杯,这你应该没有二话了。”

皮一修像按下去的弹簧又弹起来。他摸索着在口袋内抠了半天,总算找出那张随身携带的《禁酒令》卡片,解释说:“曾乡长,警察在工作时间不能饮酒,这是公安部的规定。我怕犯纪律。我想,你也不愿看到手下犯错误。”

曾乡长一手抢过卡片,像甩一把鼻涕扔出去,说:“公安部的狗屁规定在老子地盘上不管用,这里是我说了算。你又不是所长,怕卵!喝!我先干为敬。”话毕,一杯酒又干净利落倒进了喉咙。

这回不是皮一修没台阶下,他要是不喝完一杯酒,曾乡长真就下不来台。

有人蠢蠢欲动。曾乡长酒醉心明。他举着空杯扫向桌面,吐字不清地说:“你们要搞明白,这杯酒是本乡长敬皮所长的!”言下之意,谁都没资格瞎掺和。

皮一修曾经也是海量之人,真要较量,曾乡长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时过境迁,他已有前车之鉴,又把毒誓发在前面,断断不敢自食其言,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他近乎求情地说:“曾乡长,我今天值班,有公务在身,实难从命,请你放过老朽。”

曾乡长死要面子,哪肯让步!他提出一个方案,让皮一修从桌底下钻过去。他承诺:“皮所长只要钻桌脚,我还加喝一杯。”

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对警察皮一修来说,它比《南京条约》还耻辱一万倍!

曾乡长的张狂劲儿大家都看不下去,连戴老板也不买这个账。戴老板期期艾艾地说:“曾乡长,喝酒就图个高兴。你看这样行不行……”

曾乡长的手把空气狠劈一把,打断他的话:“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

戴老板冒险说:“我建议,皮所长的这杯白酒不喝也可以,他就淋在身上。反正酒是他的,不喝带在身上也行。”戴老板肯定读过《三国演义》,他的提议和当年曹孟德割发代首有异曲同工之妙。

曾乡长戳了一筷子红苔菜在嘴里嚼着,嘎巴乱响。他肯定是在脑子内评估该建议的可行性,好半天才表态:“嗯,呦呵,戴老板这主意有点意思。那好,就看你戴老板面子,淋就淋吧,从头上淋下来,让皮所长洗个酒澡,蛮有味的是不是?哈哈哈――”

大家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皮一修看看自己这身威严的制服,断然否决了戴老板的提议。他放下酒杯时,在桌面上磕出很大的声响,杯内的酒洒出来许多。他扯扯制服,身子向上挺了挺说:“曾乡长,我从警几十年,把警察的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你今天侮辱了我的身份和职责,太过分了。请收回你刚才说过的话。”

曾乡长并不示弱。他的话很雷人:“皮一修,你信不信,这杯酒你要是不喝,老子就修理你。”说话时,他的巴掌扬起来。

大家都以为曾乡长只是开玩笑。

“曾乡长,你嘴巴说话不太干净,请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词。”皮一修已经忍无可忍,他在给曾乡长提出警告。

接下来的情况谁都始料未及。曾乡长扬起的巴掌果真落在皮一修脸上。那声脆响不亚于广岛上空的核弹爆炸。皮一修脸上的肌肉已经没有多少弹性,巴掌的重击让他感到眼前金星乱窜,左脸上火烧火燎地痛。这小子也太嚣张了!老虎不发威,真还当病猫,得给他点颜色瞧瞧。皮一修攥紧的拳头刚要出击,马秘书斜刺里插在中间,把皮一修和曾乡长隔开。他给愣怔在一边的戴老板递眼色说:“曾乡长醉了,我把他扶下去。”戴老板会意后,一抱箍住皮一修,附和道:“曾乡长真的醉了,走,我们去休息。” 皮一修的意思是曾乡长得罪不起。

安山说:“你怕得罪曾乡长,难道就不怕得罪书记?”

一个曾乡长就让皮一修烦够了,怎么又扯出书记呢?

安山说:“你想想,曾乡长坐着所里的‘捷达’车是不是很舒服?是不是挺神气?”

皮一修行事说话喜欢一枪打到靶上,他没耐心听安山打埋伏。他说:“曾乡长坐车舒不舒服神不神气关我么事?你是不是有屁放得不顺溜?”

安山说:“当曾乡长感觉舒服神气的时候,你应该想到还有人会不舒服的。”

皮一修马上想起一件事。上礼拜他揣着要钱的报告请书记签字,书记磨蹭半天,最后说了一堆困难:“皮所长啊,今年乡财政的缺口比山里的天坑还大,我这里要钱的报告压了半抽屉。手背手心都是肉,我这个家长难当啊,还希望你和民警们多体谅。”往年,书记可不是这么一口官腔。他曾经在许多场合公开说,保派出所运转是第一位的。他还打比喻:“就好比一个家庭,乡政府要把派出所当幺儿看待。”就在年初,书记还表过态,说今年乡财政就是讨米叫花也给派出所安排两万元。现在,书记突然食言,弄得皮一修措手不及。经安山这一提醒,皮一修从乱麻堆里捋出一点头绪。事情的逻辑应该是这样:曾乡长为了扼住书记的风头,坚持只买帆布吉普,而不买桑塔纳轿车;书记因为坐骑档次低受到同僚们奚落,颜面尽失,只好把心中的怨气撒在曾乡长身上,让他连吉普车也坐不上。那么,你皮一修居然大开绿灯,让曾乡长坐着“捷达”车招摇过市,摆神气,这不是朝书记脸上糊屎、甩耳光嘛!你皮一修敢这么对着干,书记还怕言而无信?问题不光是这样,皮一修想到了更深的层面:派出所和曾乡长用车的关系不割断,往后恐怕什么事情也难过书记那一关。

安山给皮一修出点子:“所长,我有办法对付曾乡长……”

皮一修还沉侵在安山与曾乡长的宿怨里,安所长命令说:“走,跟我去县局。”

皮一修纳闷:“去局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反映情况啊。这件事连局长听了都感到很气愤!”

皮一修说:“安所长,请你冷静考虑一下。我觉得这么处理欠妥。”

安山的态度很坚决:“皮所长,在派出所,你是我一向敬重的人,换成任何一件事情,我都可以考虑尊重你的意见,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必须跟我走。”

皮一修听到了警车喇叭声。笛声短促有力,传达着司机不耐烦的情绪。他朝院子内望去,所里的“捷达”车正轰着油门,尾气管内吐出一串串蓝色的烟雾。

皮一修拗不过安山,只好别别扭扭地上车。

公安局满政委很生气。

他的气愤不仅仅因为曾乡长打了皮一修的耳光,更重要的是皮一修作为当事人居然不配合警务督察大队的调查。

刚到督察大队时,皮一修对大队长的提问装聋卖哑一问三不知,直到安山当面给他放出手机录音,他才知道曾乡长的险恶已经让人无法容忍,再替他包瞒没有任何意义。可是,皮一修又想,曾乡长有组织部和副市长的双重靠山,要想扳倒他恐怕不是一句话的事。倘若扳不倒,自己往后就成了曾乡长碗里的下饭菜,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即便扳倒了,世人也都会明白,曾乡长是在他皮一修脸上栽的跟头,就算大快人心,这份功劳也没多少意思。不明真相的人定然会这样想,皮一修这家伙表面看起来温温吞吞,像杯白开水,骨子里其实藏着阴险,今后和他共事得多留个心眼儿才行。事情的结果如果弄成这样,他皮一修就内外不是人了。关于如何做人,皮一修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当所长时,他经常给所内兄弟们说教。他认为人与人之间完全用不着为公事结私怨,只在两种情况下才可以考虑翻脸:一是涉及到自己的重大经济利益,在这里必须强调“重大”二字,蝇头小利大可不必;二是关乎自己的人格尊严,这一点是有底线的。具体说到上次喝酒,皮一修的底线是既不能钻桌脚,也不能拿酒水淋警服。至于那个耳光,要说也算底线,但这个底线让大局打了折扣。大局是派出所今后的工作开展和安山与曾乡长之间的关系相处。所以,皮一修在耳光问题上不是放弃自己的原则,他倾向于栽花不栽刺。

满政委只差把皮一修的心事看穿,他指出:“老皮,我给你把话说清楚,你这一耳光是替全国所有警察挨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所以,你不说我们每个警察都不会答应,你想在这件事情上当好好先生或者打马虎眼是不可能的。”

满政委还说:“《禁酒令》是公安部颁布的,谁要跳出来当这个反面典型,不管他的靠山有多硬,我们都要拿下他。”

满政委的态度很强硬。皮一修从政委的话里听出一股很重的杀伐之气。

安山也在一旁撺掇:“皮所长,满政委的心情你应该理解,他是在替我们基层公安民警撑腰打气。”

满政委摆手说:“不!安所长你错了。我这不是在替个人出气,看问题不要那么狭隘,我是在维护公平正义。你想想,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让乡长扇耳光,而且挨打的还是一名警察,这就不是一般性质的问题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皮一修突然想到了《圣经》。他说:“政委,也不是我软弱,《圣经》上都说了: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右脸,你干脆把左脸也伸给他打,说的刚好就是这个道理。”

满政委听得火冒三丈:“老皮啊老皮,你让我怎么说呢?曾乡长现在打了全国公安民警的脸!我们都把脸伸给他,他一双手打得过来吗?再说,你我都不是基督教徒,别给我扯淡!”

气咻咻的满政委临走时丢下话:“老皮,前怕狼后怕虎不是你的风格。这件事情是项政治任务,你要配合督察大队把材料搞扎实。市局和省厅我亲自去跑,在没有结果之前必须高度保密,这是纪律!”

皮一修没有退路。他只能如实供述,并在督察大队长记录的材料上签字、摁指印。

皮一修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车子的问题,安山和曾乡长的恩怨不会这么深。

在如何对付曾乡长擅自调用警车的问题上,安山曾经给皮一修献出这样的计策。 当有一天乡政府的马秘书又打电话要派出所给曾乡长派车的时候,皮一修马上让司机小苍把“捷达”开出车库,高调拉响警报,停在院子内待命。皮一修对着电话说:“真是凑巧啊,马秘书。你想必也听到了,所里刚才接到报警,车子马上要出去执行任务。你说,我们当警察的不就是个听人差使的狗命吗?”

“是什么警情?能不能压一压?”马秘书的语气好像有纠结。

“哎呀,马秘书,你说老百姓能有多大个事情比曾乡长的工作重要?可是,他们哪怕就是丢了一口针也跟死了娘一样,还口口声声问我们要速度?简直混账透顶!”皮一修睃了安山一眼,继续胡诌一气:“干脆这样吧,我就说曾乡长有重要工作需要用车,我们赶不过去。”

“那还是不好吧?” 马秘书犹犹豫豫地说:“这样一来影响不好,群众不会满意的。”

“有什么好不好?曾乡长一个好抵得上老百姓一百个满意。”皮一修突然来了灵感,这么刻薄的话都想出来了。

“算了,我还是另想办法,你们先出警吧。”马秘书很泄气。

皮一修把话筒对着门外的警笛声,然后收回来说:“那好,我就按照马秘书的指示办,先去给老百姓扯皮。曾乡长那边,还请你多多包涵。”

皮一修放下电话,见小苍还把警车停在院子内空轰油门,没好气地吼:“开呀,怎么还不开走呢?”

小苍委屈地问:“皮所长,你不发话,我不知道往哪儿开?”

“你个猪脑子。”安山说:“你想往哪儿开开哪儿去,记住一定要从乡政府门口过,警报不停地叫。出了街道,随便找个地方把车藏好,不接到电话你就好好呆着,别回所里来。”

小苍丧着脸,翘起嘴巴把警车开了出去――乡长头一次碰了软钉子。

可是,这种“狼来了”的鬼把戏后来玩砸了。

有一次,小苍把警车开出去不到半小时,曾乡长就登上门来。曾乡长在派出所院门口一冒头就被皮一修发现了。皮所长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大事不妙,他装着要去上厕所。曾乡长喊住他,直截了当说:“皮所长,你不用躲了,躲是躲不脱的。”

曾乡长命令皮一修召集全所民警开会。人都到齐后,曾乡长点名质问:“皮所长,你不是对马秘书说出警了吗?怎么除了司机和警车外,你们都没出去?你不会让一个没有执法权的司机单独办案吧?这可不合规定!”

皮一修的脑袋勾成一朵雨中的向日葵。

见皮一修陷入窘境,安山解围说:“我们本来是要出警的,可是小苍把车开出去办私事,害得我们久等不来。这件事情要做出处理。”

曾乡长的目光像两把刀子直接刺向安山:“编吧,警察的想象力蛮丰富的嘛,看你编出什么花样来。”

“我这不是瞎编,等小苍回来,我们可以对证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曾乡长拉住准备出去“串供”的安山,很得意地笑――他和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警车开进院子的声音。

小苍是被马秘书现场逮住后“押”回来的。车门打开,马秘书从警车的副驾驶座上跳下来,嘴内不停地嘀咕:“我说怎么就这么巧呢,每次我打电话说曾乡长要用车,你们都总是接到报警。原来,是你老皮存心在耍我。不,严格说来,你是在玩弄曾乡长,欺骗组织。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领导?”

曾乡长气得身上发热。他解开上面两颗衣扣,指节敲着桌面咚咚咚说:“老皮,我平时看你还像个老实人,想不到你的坏主意还蛮多。你不给车明说就是了,何必玩这种套路!”

小苍在这方面经验不足,他不知道曾乡长早就看出疑点,让马秘书暗中安排摩托车尾随跟踪,发现小苍把警车停在距乡政府不远的农户院子内,然后翘起二郎腿晒太阳、玩手机,便将他逮个正着。小苍在马秘书的“审问”面前漏洞百出,说出的话前后自相矛盾,很快就让皮一修和安山策划的阴谋败露无遗。

曾乡长把皮一修骂蔫了,又转骂安山:“你不是说可以对证吗?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是你问还是我问?”

皮一修让位在即,安山马上将要接任派出所长。在这节骨眼上,他不想让安山和曾乡长之间生出什么罅隙,决定把事情揽下来。他说:“曾乡长,这是我的主意,与安所长没关系。”

曾乡长摇摇脑袋:“老皮,不是我小瞧你,你只不过被人利用了,这种小聪明你还玩不出来,一定是别人帮你出的歪点子。因为你还没坏到这种程度,有人比你更坏!”说完,他拍了一下桌子,对马秘书说:“我们――走!”

皮一修像做错事的孩子,一直把曾乡长和马秘书送出大门。他回头望望,见后面没人跟来,低声下气说:“曾乡长别生气,以后你要用车,随叫随到。”

马秘书剜他一眼:“是吗?”

皮一修说:“我也想明白了,我们这一切都是曾乡长的。”

马秘书拍拍皮一修的肩膀:“唔,这就对了。”

皮一修折转身来,见安山还站在阶沿上,有些埋怨说:“这就是你出的破主意,你是在给我喂药吃,你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安山早想好了。他把握十足地说:“皮所长请放心,这次算他赢了,下一局我一定给你扳回来。”

皮一修很诧异:“你凭什么赢他?”

“只要他再敢向派出所要车,我就有机会。”

耳光的事反映上去数月之久,一直没有等来任何消息。安山暗自打探,督察大队长私下里给他透露,满政委真的带着材料跑了市局和省厅,而且已经引起上面足够重视,接下来会有大动作。但是,由于行政隶属关系的原因,曾乡长的帽子不归上级公安机关管,要处理他程序很复杂,只能慢慢来。督察大队长劝安山稍安勿躁,要有耐心。

这样的日子让皮一修不好过。许多事情,上面要么只吹风不落雨,要么是雷声大雨点小。用一句时髦话说,他们往往搞双重标准,给下面布置工作要求雷厉风行,不折不扣,可基层有什么问题反映上去,哪怕并不复杂,他们也一拖再拖,拖来拖去就不了了之。这中间的原因其实挺简单,无非是权力和利益的角力!皮一修像个做贼心虚的人不敢到乡政府去,害怕一不小心碰到曾乡长无以面对。有两次安所长安排他去乡政府办事,他都找借口推掉了。他甚至连上街走到乡政府附近时,都做了亏心事似的东张西望,好像曾乡长无处不在,随时随地都会逮住他。捱到年底,局里隐约传出话来,说省厅准备在年后派一个工作组下来,专门调查处理“耳光案”。可等到新年上班后,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调查的事仍然鱼不动水不跳。关于“耳光案”的传言甚至发生了微妙变化,大意是说工作组遇到阻力,暂时下不来,可能还要往后推些日子。 马秘书说:“请曾乡长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补救。”

曾乡长莫名其妙地摇头一笑,背手离去。

对刚刚过去的一幕,皮一修凭职业敏感觉得像是电视剧里刻意安排的一个桥段。

曾乡长离去后,马秘书和皮一修扯了些派出所沿革及发展情况,却只字不提抽调皮一修来乡政府帮工的事。等到皮一修要走的时候,马秘书问:“皮所长,你不是有事找曾乡长吗?什么事说出来,包在老弟身上。”

皮一修想到自己和所长举报曾乡长打自己耳光的事,上面说不定马上就会来查,他不敢把私事说出来,他认为说了也是白说,干脆不说。马秘书却不依,拍着胸脯非要逼他说。皮一修就随口撒气说:“我手痒,想揍一个人。”

马秘书说:“一个警察想要揍人还不容易吗?随便抓个坏家伙就可以操练手脚。”

皮一修觉得,马秘书看起来聪明过人,其实有些蠢。

事情差不多已经摆明。曾乡长知道了皮一修状告他打耳光的事,上面可能有所动作。现在,曾乡长和马秘书串通一气,给皮一修抛出一个诱饵,想用这样的方法堵住皮一修的嘴巴。皮一修心里开始纠结起来。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古人把道理说得透彻不过了。当初,他是不同意状告曾乡长的,不就是一个耳光吗?他就担心羊肉没吃到,惹来一身骚。现在的保密工作真是活见鬼,半点调查处理的动静都没有,曾乡长却早知道了一切。这种时候,自己要是把事情提出来请曾乡长帮忙,就成了赤裸裸的交易,好意思吗?既然已经把曾乡长得罪在前面,皮一修是不可能低下架子求人家帮忙的。

可是,皮一修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穆桂英”。

在事情的算计上,“穆桂英”并不比一个警察逊色。

晚上回到家里,皮一修把马秘书“招安”的经过说了一遍。听说曾乡长有意帮助解决问题,“穆桂英”眼里就闪出柔软的光波,直催皮一修赶快去洗澡。这是“穆桂英”给皮一修约定俗成的奖励信号,皮一修很高兴。“穆桂英”很长时间不主动来事了,皮一修每次都跟叫花子一样讨吃。想不到一个半拉子信息会让老婆不惜以身相报。好消息真是个要命的东西,怪不得范进当年中了举人会癫!尽兴之后,“穆桂英”甚至说了句令皮一修哭笑不得的话:“老皮,你那一耳光挨得值了!”

皮一修的家住在离乡政府很远的岩巴村,而且是在半山岭上。一条简易公路只通到山脚,走到他家还要爬坡一小时。儿子和儿媳妇一直在外面打工,孙子撂家里由老两口带养,现在正上小学四年级。村里的学校因为生源不足早已并入乡里中心小学。从上幼儿园开始,“穆桂英”就陪读。为了方便,皮一修特意在街东头租了一栋民房。房主人搬进县城电梯楼后,整栋老房子闲置,租给皮一修价钱不贵,而且可以无偿使用周边的菜园子。这样一来,“穆桂英”有了用武之地。她兴菜种地,喂猪养鸡,生活和山里自家相比没什么两样。要说稍有区别,就在于她园子内的小菜吃不完可以送人,结人缘,还可以换钱零用,而原先只能拿去喂猪。“穆桂英”兴种的小菜绝对环保。她每天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给菜地里浇猪楼水,淋清尿。大家对她的小菜质量放心,纷纷上门求购,不用谈价,也不必过秤,买菜的人自己在园子内采摘,然后丢下三五块钱就走。“穆桂英”追着人家要找零,你猜人家咋说?人家说:“穆大姐,你再这样,俺就不敢买你的菜了。”如此一来,“穆桂英”只当搬了家一样,压根没有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这样的日子过得惬意。“穆桂英”竟然过出一个想法:有福之人住街角,无福之人住山坡。要是能在街上批一块地皮,自己修栋房子就好了。房主人见“穆桂英”勤劳厚道,皮一修又是“公家”人,多少有点权势,就爽快答应送一块地皮给皮一修。可是,批建房手续的权利捏在曾乡长手里。曾乡长不表态签字,房主人送到嘴边的肉“穆桂英”吃不进去。乡政府已经出台规定,集镇建设统一规划,乡政府所在地周边延伸两公里范围内属“严管区”,暂时停批一切住建手续,任何人不得擅自修建房屋,哪怕搭建一个棚子都不行,就算政策“解冻”,批建也必须优先本地村民。这样一来,“穆桂英”的想法基本上是一种幻想,实现的希望很渺茫。当然,规定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两个外来户就在街道边竖起了小洋楼。曾乡长那里有解释,戴老板是乡里企业的投资大户,贡献非小应该奖励。另一个户主在省里有过硬关系,特事特办属“政治任务”。所以,“穆桂英”的想法皮一修虽说很支持,但解决起来有难度,而且难度颇大。派出所长安山因为车子和曾乡长闹疙瘩不便出面,他多次鼓动皮一修直接找曾乡长“汇报”。他甚至提醒皮一修,“汇报”不能光递报告,同时也要递红包。有些棘手的事情,只要毛爷爷他老人家一出面,解决起来就顺利许多。可是,对皮一修来说,送礼跟做贼差不多。他严重缺乏经验,不知道什么时候送,送多少合适。上次喝酒时,皮一修想当面提一下,探探曾乡长的口风,结果话没出口,耳光却飞上了脸。

想不到就因为这一耳光,“穆桂英”竟然觉得机会来了!

皮一修夫妻俩都感到奇怪,戴老板为什么请他们吃饭。皮一修猜想的答案是戴老板和自己有共同的敌人,他可能已经探听到了什么对曾乡长不利的风声,有意和自己结盟搞统一战线。皮一修对来历不明的饭局一向警惕性很高,但是他想到了戴老板这个活证据的威力。如果上面真的下来调查,戴老板的证言板上钉钉至关重要。因此,就算是鸿门宴他也得去,哪怕是火坑他也准备跳一次。

宴请的地点还是上次那家餐馆,连包房都没变。皮一修有限的笑顿时被风干,像苦瓜皮一样贴在脸上。戴老板察言观色,瞧出皮一修面部表情的微妙变化,看似随意地说:“预定迟了,只剩这个包间。请皮所长夫妇吃顿便饭,坐大厅像什么样?”

戴老板的女秘书和乡政府的马秘书也在座。皮一修甚是疑惑,戴老板和马秘书怎么搞到了一起?看来,自己对事情的判断太走样了。戴老板请皮一修夫妻俩坐上席。皮一修客气说:“戴老板你要搞清楚,我们都是在乡政府的领导之下,应该请马秘书坐上席。”

马秘书说:“今天是戴老板请客,我作陪。你皮所长和穆大姐不坐上席,我恐怕连饭都吃不上。”说完,他还喧宾夺主,拉着皮一修摁在上席座位上。 “真要有人问你,你准备怎么说?”马秘书问。

皮一修反问马秘书:“你是那件事情的见证者,要是组织上问你,我该怎么说?请你赐教。”

“我什么都没看见。”

“小马,你这是昧着良心瞎说。”

“对不起,皮所长,我只能这么说。我相信那天所有在场的人都会这么说,在权势面前,别跟我提狗屁不值的良心了。”

“哼!”皮一修想到了安所长的那份录音证据。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就不相信,有些人吐出的涎水能舔回去。”

马秘书当然明白皮一修所说的“涎水”指什么。他轻蔑一笑:“上面已经明确表态,醉酒之后乱说一气的话不足为证。要不然,还需要调查个鬼!”马秘书见皮一修神情挫败,干脆说:“你自己对医生说的,吃饭时让砂子磕出个血泡。这证据人家早拿到了,而且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皮一修说:“照你这么说,调查组还来干什么?”

“程序不能乱,形式主义有时也不失为一种工作方法。”

皮一修感到有一个很大的气场正把自己团团围住,让他呼吸窒息却又无法逃脱。这个气场的操盘手就是曾乡长。

曾乡长又幽灵般地走进办公室。

“怎么样?老皮,工作还适应吧?”曾乡长的话总是那样掏心掏肺。不待皮一修回应,他转向马秘书:“我给你交代的任务落实没有?”

马秘书说:“曾乡长,我照你的指示办了。皮所长想在街上修私房,戴老板答应送地皮,批手续的事就要你曾乡长大笔一挥……”

曾乡长说:“老皮,这件事是可以考虑的嘛。你先打个报告给我。马秘书你这作风就是拖拉,我不问上你的脸,你迟迟不报告。这件事我对你有看法。”

皮一修不领情。他说:“谢谢曾乡长好意,我还要和家里商量一下。”

曾乡长说:“修房子是百年大计,要抓紧。我这里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

一个周末,皮一修专门去县城看望安山。问及“耳光案”的进展,安山告诉皮一修:“曾乡长对你很照顾,你不必考虑我的感受,我建议放弃吧。”

皮一修说:“小安,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

安山说:“老所长请不要误会,我是说的真心话。局长已经暗示我,‘耳光案’如果不就此止步,我恐怕连这个教导员的位子都保不住。”

皮一修直冒火:“妈的,这事情真是邪门了――我不怕!我来当恶人。”

安山理解皮一修的话:“我也不是怕谁。老所长,你快退休的人了,曾乡长在那儿扶正后,好歹还得干几年。你的事情如果被卡主,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等你一退休,黄花菜就凉了,能够在曾乡长任上解决问题,也算过得去。我不想坏你的好事。人争闲气一场空啊。”

皮一修和安山握别,两双手握得铁紧、很长久,直到双方的手心都握出汗来。

回到乡里没多久,调查组真的下来找皮一修谈话。过程特简单。皮一修彻底翻供,说曾乡长根本没有打自己的耳光。调查人员问皮一修为什么在县局督察大队的材料上言之凿凿,皮一修说自己那天喝多了酒,说了些什么全不知道……

调查组回去没多久,曾乡长的任命下来,他顺理成章当上了书记!马秘书鸡犬得道一荣俱荣,也升任办公室主任。

年底,皮一修一连三间三层的小楼房竣工,框架式结构,耸立在戴老板的欧式小洋楼旁边。虽说两栋楼房摆放一起,好比一只凤凰一只鸡,在气派上不可同日而语,但皮一修和“穆桂英”都很知足。如果不是作风建设抓得紧,乔迁之喜他完全可以摆酒庆贺。还过一年,皮一修就要退休,到时候他就和老婆呆在自己亲手打造的新房子内消费晚年大把的日子,一心一意送孙子读书,见空喂养牲口,伺候菜园。修房子的时机把握得真好。常言道人走茶凉,如果不是在退休前解决安居工程,他最终只能回到岩巴山里去。从这个意义上说,他还真得感谢曾书记那一耳光。

有一天,皮一修和“穆桂英”一起上街买东西时,在乡政府门口碰到了曾书记,也就是原来的曾乡长。曾书记的发型变了,由原来向右“一边倒”的自然型改成翻批,还喷了定型发胶,人的精气神看上去也比原先高许多。

“呵呵,老皮呀,你的新房子盖起了,我路过时欣赏过,不错嘛。要不是现在抓作风建设,我还想讨你一杯喜酒喝呢。”曾书记热情地打着招呼。

“曾乡长,”“穆桂英”有些紧张,把曾书记习惯性地喊成了“曾乡长”:“你是我家的大恩人,不管作风不作风,我们要请你喝酒――老皮,你说对不对?”

皮一修说:“那是当然。”

曾书记指着皮一修:“你真敢和我喝酒?你不是说――”

“穆桂英”替皮一修说:“再大的约定都算了,曾乡长,哦,不,曾书记――你看我这记性。你约个时间,我和老皮请你喝一顿酒,不醉不算,我要让他犯一次规。”

“那好吧。老皮提前说,我就做安排,有些话我还得和老皮单独沟通沟通。”

喝酒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皮一修找出家里唯一的一瓶茅台酒,二十年窖藏。这瓶酒他一直舍不得喝,放在家里好长时间了,长久得已经想不起它的来历。

还是上次喝酒的餐馆,还是那个甩耳光的包间,还是戴老板带女秘书,曾书记带马主任,唯一多出的一个人是“穆桂英”。这都是皮一修征求意见时,曾书记亲自定下的。他这么决定似乎用意深刻,是要有意戳一戳皮一修的痛处。皮一修不敢违逆,咬牙一概应承下来。

一瓶酒显然不够喝。坐定后,皮一修问服务员,餐馆里有没有茅台酒。

服务员很为难:“我们这种小店,不备高档酒,备了也很少有客人喝。”

马主任说:“皮所长,我们曾书记带来两瓶,够了。”

“我们请客,喝曾书记的酒像什么话,餐馆里没有我就上街去买。”皮一修说完要起身。

坐上席的曾书记伸出鸭蹼一样的手向下扇扇,制止了皮一修:“老皮,如果不是这样的敏感时期,我应该送你一个大红包才合情理。既然上面有规定,我们都不能乱来。但是,我拿出两瓶酒一块吃顿饭总可以吧?你放心,酒是我私人的,我绝对不动公款。” 是、是、是。曾书记的话任何时候都一言九鼎。大家随声附和。

第一杯酒是皮一修夫妇一起敬大家。

酒水落肚,马主任说:“曾书记,我听说皮所长在喝酒的问题上可是发过毒誓的,今天为了答谢您破例喝酒,诚意可鉴啊。”

曾书记说:“老皮,如果为难就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穆桂英”说:“曾书记,今天这顿酒,我让老皮陪您喝够喝足。”

书记开玩笑:“那可不行啊。地府那边的老母亲怎么交代?”

“穆桂英”说:“喝完酒,我就和老皮去老娘的坟上请罪。相信老人会原谅他这一次。”

说话间,皮一修已经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他端起来,拉着“穆桂英”,欠着身子走近曾书记说:“曾书记,大恩不言谢。这杯酒我们两口子敬您。”

曾书记见“穆桂英”只端着茶杯,说:“怎么?又弄虚作假?”

皮一修不自然地嘿嘿笑:“她真不能喝酒。”

曾书记不喜欢别人以茶代酒敬他,上次的耳光就是这么引出来的。众人都替“穆桂英”捏着一把汗,场面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曾书记从桌面上抄过一只杯子说:“这样吧,老皮,你把你杯子内的酒给嫂子匀一点,哪怕一滴都行。这总可以吧?”

众人绷紧的心松弛下来,气氛趋于缓和。

想不到“穆桂英”居然来横的。她抓过酒瓶,把自己杯子内的茶水泼掉,然后倒满酒,举杯道:“曾书记的酒风我听说过。今天我是请客人,不用您照顾,就算是甲胺磷农药,我也喝下去,而且单独敬您。”

“穆桂英”这番话很给力。曾书记当然不想输给“穆桂英”,潇洒地喝下了敬酒。接着,皮一修又上。这样一来,曾书记接连喝下三杯。其他人都不会袖手,他们争先恐后,人人向曾书记表达“敬意”。有祝贺他升迁的,有感谢他关照的,有工作没干好或冒犯过领导赔礼请罪的,理由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总之,酒桌上只有一个主宾。这个主宾毫无疑问就是曾书记,大家没道理不敬他!可是,曾书记酒量再大也经不住这样的轮番攻击,没多久就表现出朦胧的醉意。

皮一修开始了第二轮敬酒。他一次摆开两只杯子,都斟满酒。

马主任见阵势不对,问:“皮所长,你要干嘛?”

皮一修端起第一杯酒说:“上次在这里,曾书记给我敬酒我没喝,惹得书记不高兴,今天这杯酒先补上。”喝完,他又举起第二杯:“这杯酒是我自罚的,上次得罪曾书记,请领导大人不记小人过。”

曾书记拍着胸脯,把外衣脱下来,挂在椅背上,然后吩咐服务员也斟满两杯酒,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老兄既然慷慨,我也不能含糊,是不是?”话音甫落,杯干酒尽。

“好酒量!”戴老板鼓掌赞叹。

曾书记大着舌头说:“老皮,我记得上次你拼死抵抗滴酒不喝,你这个家伙深藏不露啊。可惜呀,今天这酒桌上少了一个人。”

大家都明白曾书记指谁。

曾书记说:“要是安山那小子不调走,今天是不是更热闹?”

皮一修明白,曾书记不是替安山惋惜,而是在拿他说事,显示自己的权威。他一语双关地说:“曾书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警察在一个地方时间干长了不利于工作。安所长能调进县局,还得感谢您的关照。”

“关照?”曾书记瞪大眼睛,喷出满嘴的酒气说:“我实话实说吧,安所长一直和我过不去,他拉拢一些人暗地里搞我的名堂,结果落得怎样的下场?我得让他领教领教,一个敢和上司作对的人没有好下场!”

戴老板见曾书记话不投机,马上给女秘书递眼色。女秘书一直在等机会。她走到曾书记身边,鼓凸的胸差不多都抵着书记了。女秘书摇动腰肢,嗲声发出邀请,要和曾书记喝交杯酒。曾书记一本正经说:“我和谁都没喝交杯酒,只和你喝,影响不好吧?怕人家有看法。”

女秘书说:“这里除了穆大姐,就我一个单身异性,要喝交杯酒,再没别人呀。他们谁有意见谁来喝,本小姐来者不拒,奉陪到底。”

那是那是!众人都表示赞同。

曾书记这杯酒喝下去,身子就歪歪斜斜没有了站相。女秘书顺势扶着曾书记让他落座。曾书记一只手搭在女秘书肩上,不肯坐下去。他突然向皮一修发问:“老皮,你心里对我没意见吧?”

皮一修说:“曾书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全家感谢你都来不及,哪会对你有意见?”

书记连连摆手:“不、不、不,你没有说真心话。你心里其实蛮恨我,我知道。”

马主任说:“曾书记,皮所长他对您真没意见。”

“你晓得个卵!”曾书记说:“我在这里因为醉酒打过老皮一耳光,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他能不记恨我?”

“曾书记,你是性情中人。那件事我给皮所长做过解释,他表示理解。”马主任说:“这叫不打不相识嘛!”

曾书记截断马主任的话:“你不要插言,让老皮自己说。”

皮一修说:“曾书记,马主任说的是实话。我也实不相瞒,原来心里是有点过不去,但现在没有了,真的没想法。”

“那好!”曾书记想站起来,他努了一把力却没成功,磕巴说:“你要是真没想法,我们哥俩单独再走一个,如何?”

皮一修欣然接受挑战,把酒满上。这一杯下去,书记就像一堆烂泥,上半截身子萎顿在桌面上。后来,他勉强用一只手肘撑起脑袋,直勾勾地盯住皮一修,吐字艰难地说:“老皮,我欠你一样东西。”

大家都不明白曾书记在说什么。突然,曾书记抓过皮一修的手,把脸伸给皮一修说:“你、你打吧!我、还、欠你一耳光。”

皮一修的手竭力往回拽,好不容易才挣脱。他说:“曾书记,话都说开了,何必呢。”

“你、不、打,是不是?”曾书记扬起巴掌:“你、不、打,我自己来。你看、清、楚……”说完,曾书记狠命地往自己脸上扇耳光,啪啪啪,一下、两下、三下……等马主任反应过来将他拥住的时候,那些清脆的耳光声响了一连串。

众人皆惊,不知所措。马主任很淡定地挥挥手:“曾书记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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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来,酒瓶(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16
1北街是塘镇最古老的一条街,房子又老又旧,雨季来临之时,屋顶的瓦片都长出了绿绿的霉菌。路边高低不平挤挤挨挨的小楼年代久远,不论光线如何腾挪跳跃都照不进一楼的大堂,白天也黑灯瞎火的。安的还是老旧的电线,一条摸起来略微粗糙的线在底部打了个结,从墙上垂下来,人进去一拉,咔嚓一声,昏黄黄的灯泡应声而亮。老郑每次从机关大道的龙凤茶楼回到家,总习惯摸着墙,抓到那条线,才安下心来。他对家里的桌桌椅椅、锅碗瓢盆的.........
杀狗(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7
那天早上下着大雾,光明还没从宿醉中醒来,诊所的门就被人撞开了,来人踩着满地的酒瓶和药盒,告诉他父亲死了。他迷迷糊糊骑上摩托车,从浓雾里往家赶。报信的人很奇怪,为什么他既不难过也不好奇,父亲年纪轻轻就突然死掉,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来时他还在想如果光明问起该怎么说,作为一个职业报丧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死法,别说家属,连他都接受不了。好在光明没有问,他也不用费力解释,他的工作只是通报死讯,第一时间把.........
鞋花(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04
鞋子黑色,细高跟,亭亭玉立,窈窕妩媚。鞋子弧线美妙,鞋尖坡势低缓,鞋腰突然高耸,鞋跟居高临下。鞋子有着独立的性格和生命,一左一右,配合默契。鞋子形影不离,脱下或者穿上,都像一对情侣或者夫妻。两只鞋子,却不一样。是鞋花。小巧的鞋花,五个尖尖的花瓣,精致晶亮。鞋花不是钉上去的,是长上去的。莫高这样说。这样说,香格就醉了。那时鞋子摆在茶几上,灯光中散着皮革的温润。那时莫高刚刚从深圳回来,鞋子是他送给香格.........
余镇(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3
一方海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事,以前没有,今后也不想再有了。但人间的事,总是逃不过个“事与愿违”。余镇中,那个喜欢穿着红裙子的疯女孩,在咸湖溺水了。人们慌了,怎么说这也是条人命。当这厄运,恰巧发生在余镇面貌万象更迭,建设如火如荼的关键时刻时,人们更慌了。余镇极小,历史却极老,周遭的城镇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这座古镇的传说。相传余镇的先祖是改名换姓逃遁于此,因地势险要隐逸而鲜少与世相交。镇子围绕咸湖而建,.........
陶泽祥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5
教我说谎没商量 深山村有个出名的养羊大户。这些年,他靠养羊成了村里的首富,他就是杨荤。 杨荤平时说话没个水准,常会闹出啼笑皆非之事。 昨天,村主任找到杨荤说:明天县里的几位领导要到他家走访,要他作好汇报准备。 ......
初明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7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前,他住在河东。他叫大水,出生在河边一户渔民家里,世世代代靠打渔为生。大水沿河上下游走不定,这也养成了他像水一样形状不定的性格。 这一年,大水处了个对象,小草姑娘,比大水小两岁,浓眉大......
戴希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1-12
恼人的空气 迷人的雪山,美丽的冰川,澄澈的湖泊,辽阔的牧场,黛青色的山峦,原生态的丛林……花香鸟语,蓝天白云,清新纯净的空气沁人心脾……一踏上新西兰的国土,旅行团的成员就眼前十分亮堂,飘然欲仙。 可忽然,有个英俊健......
探春(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11
深圳就像荡妇一样迷人。 假如说深圳真的是一位侧卧而眠的荡妇,那么莫高就等同于住在这位荡妇的一只乳房之上。那应该是荡妇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吧?可是莫高总感觉自己的生活与这位风情万种妩媚性感的荡妇距离太远。假若身上披了袈裟面......
复仇(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11
立秋没几天,就传来了让小李庄人流泪欢庆的消息――鬼子投降啦! 微山湖东岸利国驿一带的鬼子兵被“国军”缴了武器,收拢、关押在利国驿火车站那一排长长的大货仓里。 俺二爷爷从微山湖东畔的军事重镇利国驿欢庆回来,把鬼子投降......
跑了(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23
1陈大雨的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具体那个男人是谁?陈大雨不说,他周围的亲朋好友也闹不清楚其中的原委。别人在大街上遇见陈大雨,问:一起生活了快十年的老婆,这又不是一只小鸡小鸭,你就不找找?问话的人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同情。陈大雨的回答貌似心平气和:一直在找啊,一直找不到呢。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激起别人的责备:连自己的老婆都养不住,你还算个男人嘛!陈大雨接着反问:是男人又怎么样?别人说:要是换做我,我非拿.........
绝唱(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09
一突然,刘四喜听到那震耳欲聋的明山鼓响,紧接着,那个让他热血沸腾、心灵震颤的明山号子就传了过来。刘四喜连忙从家里跑出来,他果然看见了,象鼻子山腰那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走下来一路人。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抬着一面牛皮大鼓,后面的男男女女则簇拥着一个漂亮姑娘,这个漂亮姑娘是明山寨唱明山号子第一人,号称明山号子王。姑娘穿的一身红衣裳,头上戴的是刚刚从山路旁边采摘的还带着露珠儿的野花,青春焕发,芳香四溢,妖艳无比.........
晨祭(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23
窗户上还是一片漆黑,但她知道时间已经到了。她微微侧脸,听了一会儿孙子匀净的呼吸,就片腿下炕,穿好衣裳进了厨房。她把馒头馏好,连炸豆腐一起端出来,又就手拉亮了电灯。灯底下,孙子揉着眼睛醒来,歪过脑袋,迷迷糊糊地喊声奶奶。接着,孙子看到了桌上的饭食,嘴一咧,小脸花一般笑了。不光孙子稀罕她的手艺,炸豆腐这口,儿子从前吃了多少年都爱吃。她做炸豆腐,都是提前一宿,先把豆腐切成半个巴掌大小的薄片,再下油锅炸,.........
蝉蜕(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05
一回老家休假期间,我闲适如微风中的树叶,轻盈、自在。这段时光,我的大脑也变得轻盈,思维飘逸,到处走神。夜里大脑也不安闲,老做梦,在梦里继续走神。我发现,那神思自以为能上天入地,行走天涯,可实际上只走两个地方:我飘泊过的城市、生我养我的故乡。高二那年,父亲病故,我的学业也跟着死了。以乡下学校的教学质量,考大学的希望就像养鸡希望长成凤凰!就算考上了,学费又在哪里?妈妈妹妹怎么办?妈妈是农妇,妹妹才读初.........
消失(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9
今天我在东关花鸟市场遇到了我的前同事葛翠玲,我们曾经在一家超市里一起干过收银员,还经常一起吃饭,如果不是她先离开的话,我们恐怕现在还能在一起逛逛街,而现实的情况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她热情地邀请我去她的家坐坐。“反正也不远,就在后面的小区,走两步就到了。”我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就跟着她去了。出了花鸟市场,往东穿过一条小巷子,再左拐进一个铁门,她的家就在小区家属楼的三层,不大,一室一厅一卫,估摸六.........
咸蛋小子(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07
阿琴打电话给她在武汉念大学的女儿小玫,问她已经放暑假了,准备什么时候才回家。阿琴告诉小玫现在顾村的经适房和以前在八村的家完全不一样,“一个天一个地,你有自己的房间了,你如果要忙自己的事情,就把房门一关,没人会再来打搅......
旧年(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06
三奶奶老了。老了。耳朵完全听不见了。学霸这次回来,提了水果去看她,给她带了云南上等的烟丝,另Я艘惶跄档ぱ獭K挪条凳子,踮起小脚,念着菩萨,把剥下来的柚子皮搁到木窗的窗台上。看样子还打算自己熬药。今年冬天特别冷,明年春上,她还在不在?如果不在,枯树老藤,她要变成一只昏鸦飞走了。也许同样上不了孙家祖坟山。不过,话说回来,身后事,她不管了,谁管?映雪堂人家还在。过年了各各回家,热闹几天,再五方四散。小桥.........
咪娜(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20
一咪娜是只猫。咪娜是一只两岁又两个月的漂亮的小母猫。对猫而言,咪娜的“身体”已不算小,看上去不太会继续长了;如同发育良好的少女,身材定型,不太会再长高了。它或许会长胖的,若它贪吃的话。但咪娜并不贪吃,简直也可以说,它似乎具有人一样的节食意识,以保持自己“身材”的美观。它每次吃得很少,就像人形容人每顿吃得太少时说的那样:“吃猫食。”它已不像一岁多的时候那么贪玩了。那时,哪怕一个小纸团都会使它发生极大.........
后院(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07
傍晚,河边风比较大,临河的这个碧野康城小区人来人往。于东观站在河岸,仰望10号楼28层。那里曾经住着同乡王显虎的伯父。于东观时常随同乡来蹭饭。今天于东观又想喝酒了,他就不由自主地步行到这里,到了小区,见到凶巴巴的保安他不禁伤感:免费提供酒肉的老人几个月前已经见马克思去了。那是个慈祥的老头,他不只是提供酒肉,还对于东观很客气。在这座异域城市,老人是唯一个对于东观那般客气的城里人。于东观疲惫的目光收回.........
惊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22
1我想和你们讲一讲我们庄上赤脚医生的故事。我们那儿叫小官庄,庄上有两个赤脚医生,一个叫杨少俊,住在村的最东边;一个叫王曹全,住在村的最西边。东边的杨少俊除了给村东的人看病外,还给东边几个庄上的人家看病,西边的王曹全除了给村西的人看病外,还给西边几个庄上的人家看病。至于他们医术谁高谁低,小官庄的人经常是要争论的,让杨少俊看病的会说杨少俊医术高,让王曹全看病的又说王曹全医术高。我也曾问过我的奶奶――我.........
苏绣(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08
一绣一朵荷花心,方法如下。盘绕丝线,于平展的绷子上。一,两,三,四,五个圆环,叠叠相加;银针带线,穿过圆环,下刺,拉紧,一突起小点儿可成。回旋往复,密密簇拥,一团突起的花心,便依偎在荷花瓣里。这叫打子,我默默背诵。还有散套,施针,虚实针,滚针,数和针,正抢,反抢;每一种针法都像魔法。那点染蔻丹的白皙指尖,游走着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和针头,像是布道,像是招魂。突然之间,万物被唤醒,一座花繁叶茂、蜂蝶飞舞.........
困顿者(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02
1 对着镜子,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懦弱。我懦弱于看到他却放慢脚步,躲在没有围墙的世界里,用手中的纸屑堵住嘴,然后不加思索地转身离去。往回走时,我几次扬起硕大的手掌,试图狠狠地扇自己几耳光,但是我知道,即使我那样做,内心......
沈阳月(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26
抗战期间,在冰城哈尔滨麇集着一群包括萧红、萧军在内的抗争不息的文人。他们用笔作刀枪,谱写出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有些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作家阿成用小说的形式写下了这历史的一幕。 1 不久前,吉林共青团的地下组织,......
“爱耳日”来临说护耳
发布时间:2023-05-14
中国有听力语言的残疾者为残疾人总数的首位。针对耳聋发生率高、数量多、危害大、预防工作薄弱的实际,卫生计生委、教育部、民政部等10部委局共同确定每年的3月3日为中国爱耳日。 俗话说“耳听八方”,耳朵是我们身体接触外界的“传......
艳阳天(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22
医生告诉张俊英,已经五年了,她子宫上的恶性肿瘤没有复发迹象,是个好消息。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从广安医院出来,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坐在花园廊架的木台上,想挨着太阳晒一会。她低下头,侧靠在一根方柱旁,脸和手被烤得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张俊英觉得,她这半辈子,就像是游乐场里的过山车,急上急下,却始终都走不了太远。而且,一点也不好玩。清明,无风,也无雨,两个妹妹开着车,去良乡的青龙湖公墓,为老人扫墓。大.........
氢气球(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21
李健男,汉族,湖南省新化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西藏人文地理》杂志社。作品散见于《上海文学》《钟山》《山花》《文学界》《湖南文学》《广州文艺》《作品》《四川文学》《青春》《微型小说选刊》《金山》《芳草》《文艺生活》《翠苑》《山东文学》《天津文学》《安徽文学》《绿洲》《延河》《山西文学》《野草》《边疆文学》《西湖》等,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有风吹来》《三瓣嘴》《红肚鸟》《天上的鸭子》。曾获郭澄.........
假开心(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12
“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才只有二十岁。”小山喝大以后常常这样说,然后他朝我举起酒杯,oneshot!一口气喝完以后几乎要颤栗着跺一下脚。场所合适的话,我们最愿意喝的是各种烈酒。近两年我们发掘了两个隐蔽的酒吧,隐蔽指的是地理位置。两个酒吧都位于紧挨闹市区的小马路上,没有招牌,但是推门以后,生意却好到不行,经常需要等位。我们都是没有耐心的人,这种时候却愿意忍受。两间都以鸡尾酒作为特色。一间稍微便宜些,光顾.........
天鹅宴(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14
墙上的闹钟滴答滴答,也不知啥时起,这个屋里的节奏慢得像蜗牛。今天是正月初三,天气不错。张惠美从阳台上晃悠进来,尖着嗓子咳了咳,表示有要事相告。大男人刘志刚歪在沙发上用IPAD看韩剧,嘴巴一张一合。少年刘乐乐皱着眉盯住电脑屏幕,突然大喊一声:杀了他!然后拍打着鼠标,像公鸭一般嘎嘎叫着,亢奋、凶狠,所向披靡。他正在玩一种叫做英雄杀的游戏,已经连续四个小时没有抬过头了。无人理会张惠美。父子俩全神贯注的像.........
牛毛井(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04
一 牛毛井不是一口井。 牛毛井是马岭塬上一个不足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庄。 老谭转业来到采油队的时候,牛毛井只有两口油井。一口打在村子东边的沟底里,井场旁有一条清清的溪水。一口就在村子西边的山坡上,站在井场,能看到全村人......
花生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5
程相崧,1980年生于山东金乡,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山花》《文学界》《时代文学》《雨花》《鸭绿江》《福建文学》《小说林》等刊物。 白颂决定,这年的八月十五就不回农村老家过了。 她在县城给儿子家看孩子已经两年多......
短篇小说的能量
发布时间:2023-05-10
一 就我所知,写过长篇小说之前没写过几个短篇小说的作家,几乎很少。但写过短篇小说之后再也没有写过长篇小说的作家却为数不少。在他们看来,短篇小说也许能更充分地表明自己的诗学立场。契诃夫、芥川龙之介、鲁迅、博尔赫斯、卡佛......
下弦月(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19-12-11
笑笑不想到深圳,她说只想跟奶奶在一起,一辈子都跟奶奶在一起。奶奶疼惜地笑着说:“傻妮子,怎么能一辈子跟奶奶在一起呢。奶奶老喽,要死喽,陪不了你多久喽!”奶奶不忌讳死,她信佛,天天念“阿弥陀佛”,她有地方去,不怕死。笑笑不知道怎么回奶奶的话,过来搂奶奶的脖子。她闻着奶奶几天不洗头的气味,把鼻子往外翻了翻继续搂着。笑笑十五了,开始懂事了,没有奶奶就没有她。小时候早上奶奶给穿衣服,她叫奶奶叫妈妈。奶奶说.........
旅游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9
下午两点多,我和朋友从他们那个县城出发,自驾车往六十里外一个叫青牛湾的古村落开去。迎面来的多是运煤的大车,轰隆隆的,扬起的煤尘不时撞向车的挡风玻璃。那地方原是个古兵寨,紧傍黄河,又有明代的边墙古堡,十年前就被外地一个财大气粗的煤老板鼓捣成了旅游区。可能想让我先有个印象,一路上,朋友讲的都是青牛湾的事。他是县报社的负责人,平时东奔西跑的,很注重搜集资料,对本地的情况自然摸得熟。我边开车边听他闲扯。到.........
暖寿酒(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19
枫树村地处湘中三县的交界处,三县的风俗给枫树村拼凑了一个流传甚久的旧习: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寿诞前一天晚餐要喝一顿酒,吃一餐席,谓之暖寿酒。喝酒划拳的口令就是“喝了暖寿酒,活到九十九。”过去能做暖寿酒的人家,都是村里有些头面的人家,日子过得滋润、殷实,男人女人走出去模样甚是光鲜。寿星生日那天做的酒为寿酒,是可以收礼金的。而暖寿酒不能收礼,是百分之百的白吃白喝一顿,亏本买卖。山里人家日子过得紧巴点的,当.........
张贤亮小说的戏剧性
发布时间:2015-08-25
从张贤亮的生平考察,写《一亿六》这部小说时他已经七十二岁,经历了成名富足、繁华绚烂,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均已经实现了被尊重和自我价值实现的需求,这时他的写作可以说进入了一种哲学思考的层面。他发现人类的危机不是外部......
倾听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26
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人,青年作家,发表小说、散文、文学评论等若干,出版有长篇小说《布克村信札》《青春简史》,散文集《别人的生活》等,曾获“新小说家大赛”新锐奖、“中国文学现场”月度推荐作品、第十九届柔刚诗歌奖新人奖提名奖、2012年度《中国图书评论》最佳书评奖等奖项。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你知道,这年头在领导开会的时候请假是多么难,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媳妇在电话里哭喊:“他们把推土机都开来了,他.........
倒春寒(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6
一条新修的水泥路从远处的小镇拐进村子,又钻过村后的大山,直通山那边的城市,紧跟水泥路冒出来的,是路边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雪白楼房,楼房的主人大都是修路征地的拆迁户。球二爹的房子不在拆迁之列,他的房子与水泥路中间隔着大片田野,为此,球二爹郁闷了很长一段日子。最近几天,马路两边的住户发现,往日里风风火火如陀螺般转个不停的球二爹,居然慢悠悠地沿着这条水泥路转起圈来了。起始,住户们以为他是看新鲜,但慢慢地,大.........
中国文学期刊中篇小说选目
发布时间:2023-01-19
《中国作家》 2015年第7期 下乡 申一鸣 《大家》 2015年第3期 捕鱼人 刘东衢 《山西文学》 2015年第7期 孩子生病时我们都做些什么 张 暄 《花城》 2015年第4期 和羊在一起 格 尼 《作家》 2015年第7期 二胎 方 淳......
修身格言(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17
1 夏天的时候,我一直想认识一个女孩,一个年轻漂亮,而且没有男朋友的女孩。 我可以带她出去玩,去鸡公山看枫叶,看云彩。去南湾湖看芦苇,看白鹭。或者去灵山寺进香,抽签,玩遍我们信阳周边的山山水水。这些地方,我已经去过多......
无头夜奔(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23
乾隆八年七月十五日夜,暴雨,青河大坝决堤。是夜,成县县令吴文章之女吴小婉,携友人同游于青河。一行人等深明大义,于河中自沉客船,以身堵险,大坝遂安。六省得以保全,成县人民感其恩德。――《成县县志》封文慧1988年出生。同济大学临床医学学士,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为文学创作与批评。小说《烟花绽放》发表于《青年文学》,并入选《岩层书系:2015青春文学》。小说《日夜浮屠》发表于《中.........
海勒根那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2-11-18
羊圈里的弟弟 我的家是在一个叫白音查干的地方,毫不起眼,在所有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家乡的草场十分破败。说是草场,那是人们习惯的称谓,其实那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荒子:凹凸无序的沙岗,各种丑陋不堪的乱蓬蓬的草长在上面,更多......
父亲的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03
一整夜,我一直听到隔壁父亲的房间里传来OO@@的声音,声音不大,时断时续的,仿佛一直在倒腾什么东西。早上起床后,父亲从房间来到客厅,对着我说出一句话:我要回去住一阵子。这是父亲的原话,简单明了,言简意赅,没有丝毫商量的口吻,这很像早年的他。为什么要回去,父亲没有说,这不像现在的他。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我们全家生活在农村,我们一家六口人,父亲,母亲,三个哥哥,还有我,六张嘴吃饭,父亲是家里的大梁,是唯.........
长篇小说出版信息
发布时间:2023-01-30
提供这个信息,是为了让读者了解国内长篇小说最新出版状况。本期信息尚不完整。希望各出版社的编辑朋友提供支持,在每单月一号前,将你们近两月内出版的长篇小说篇目和定价告诉我们,使我们在为读者提供完整服务的同时,也能为你们提......
比肩而立 (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28
一年过古稀的老画家关天痕,这段日子以来,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了,或者如一头发怒的狮子,银发银须气得乱颤;要不如一坨沉默的石头,呆坐在阔长的画案前,目光散乱地望着窗外。他常大声或悄声地说:“这座庭院是监牢,我就是一个囚犯!”他清楚地记得他的经纪人彭彰夫妇,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到过他的画室了。他们住在省城,五年来一直负责经销他的画作,先前每月必有两三次到这里来取画,再安排一些指定要画的题材。从省城到这座小.........
庞羽短篇小说二题
发布时间:2023-05-15
龙卷风1邹杰伦推着单车,走在小镇的路上。天空昏黄,不远处的修车摊被风吹得哗哗响。把小镇拦腰截断的媚眼河,屏着呼吸流动着。不远处的稻田冒起了浓烟。每逢这个时节,翠鱼镇农民都会把收割的秸秆堆在一起,一捆捆,一道道,堆积起来,然后点一把火,让风带走一切。邹杰伦常常站在稻田前,看着秸秆欢笑着。他闻得到秸秆腐烂的味道,不似这么激烈,一步步地毁灭,消失,安然无尽。万物都会腐烂,他会,那个女孩也会。这辆单车几岁.........
孟春花开(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30
一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就失去了丈夫。原本是该由两个人一起走的路,如今却留给了她一个人来走,她忽然倍感孤单。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啊,她把自己和丈夫的结婚照紧紧抱在胸口,又时不时从怀里推开来,在灯光下端详。一......
真火五魅(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9
一个有预感的男人都说女人有第六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反正李皮是有。不知从哪天起,李皮发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有莫名其妙的预感跳出来。比如好端端地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就跳出一个预感,家里好像是着火了。李皮赶紧打电话给呆在家里的母亲,母亲接过电话,说,没有啊。再比如,李皮走在大街上时,又突然有了个预感,想到不远处的一条马路,一会有几个人在打架。可真正走过去,那里又都很平静,不时有人走过,.........
无风之始(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7
1显然那并非唯一的可能:我驾车带她驶向五里之外的海滩,难以遏制的欲望穿过夜晚雨中车流刺眼的光亮扑面袭来。可笑的是,半路上我便停下车子,冲出车门,吐出一滩酒、食混杂经胃发酵后的污物。那刺鼻的浓烈味道尚未彻底弥散,我已在芳香馥郁的风中躺倒在地。如今回想起那个兴味索然之夜,一切恍惚迷离。原本我不过想要借助酒精麻醉躁动的身体,岂料竟在酒吧一角邂逅了一场可以恣意放纵的艳遇。无可否认,自她出现之际,我已萌生了.........
猎人老冯(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19
一猎人老冯死了,死在他自己的猎枪下。暑假我从老家回到学校,父亲打电话来时说起这事,说是在擦枪的时候不小心走火,子弹正打在自己喉咙上,血流不止,异常惨烈。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就是这个暑假我还跟着他上过两回山,但听父亲在那里对他的老伙计发出英雄易老,晚景凄凉的感叹时,又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放下电话,我的脑中开始拼命刷新检索着关于老冯的一切影像……比如老冯的猎枪从不让人碰;比如他特会选狗和训狗;比如他五.........
布朗运动(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11
今年八月,“洋火”死了。我赶回老家参加了他的追悼会,悼词念了十几分钟,我一句都没人耳,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躺在面前的“洋火”。我参加过很多追悼会,看到合眼躺在殡仪馆大厅中央之人时,知道此人再也不能站起来,用老家话讲,一阵喧嚣过后就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睡大头觉”。但对“洋火”,我却没有一点这种感觉。他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我倒认为他没死,而是在装死。说来话长。一认识“洋火”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家住.........
与青春无关的日子(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3
一熊壮壮的再次出现是二十年后。我家里网络出现了问题,儿子叫来了维修人员。打开门的瞬间,我突然失声了。这体似棕熊的男人竟然是熊壮壮。“熊壮壮?”我大叫着。“唔。”熊壮壮还在对我进行确认。“我是关彤,你不认识我了?”“哦,是你啊。”他的表情没做出太多变化,见到我也毫不惊讶。儿子向他说明了网络问题后,他拖着笨重的身体走到了路由器旁,蹲下来,从挎包中翻出了工具箱和一根网线。他沉默不语,很安静。我有很多话想.........
鱼的眼泪在飞(中篇小说节选)
发布时间:2023-03-26
灯光从天花板上有力地泻下来,整个房间笼在金黄中。苏渔在沙发上坐着,听大光吹牛,心里却已长了很深的草,荒草。本来有些热的脸在一点点变凉,已经有些冰手了。大光的头很亮,只有不到七分之一的地方还有头发,而且盘踞在脑后,所以......
村长曾如玉(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6
一上坪村的人把村主任叫村长。说这样叫顺口,响亮。曾如玉说在她的心里,村主任也好,村长也好,都与她无关。高中没毕业就打工去了,村里谁是村长她不知道,也不关心。几年之后,口袋里揣着几万块钱回家,将母亲弄到县医院把胃割掉了半边。母亲患胃溃疡多年,吃饭只能吃稀饭,整天还把手按在胸口下面,不然,胃就疼得刀割一般,曾如玉心里那个疼啊。心愿得以实现,曾如玉准备在家侍候母亲一些日子,过完春节,还是要出去打工的。现.........
等待阿尔法(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31
一传说,今晚会有红月亮。许多人早早在朋友圈里晒着自己的赏月计划。叶子想不通,红月亮有什么好稀罕的?月亮再红,未必红得过太阳?月亮再红,也不过是一种假象。如果没有太阳的光芒,浩瀚宇宙里,月亮不过是一坨荒凉得不能再荒凉的土坷垃。白月亮是假的,红月亮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为那几个小时的假象,做望眼欲穿状,做童心未泯状,做欢呼雀跃状,做不枉此生状,是不是比红月亮更假呢?还要巴巴地去朋友圈左显摆右炫耀,什么心态.........
只有逝水流年(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5
引子据说,从金门大桥跳下去只需要2.5秒。所有的令人窒息的隆隆声都划过夜空,集中在渐渐昏暗的天空中,方小华排在了几十个印度人后面,这件事让她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排在印度人后面,几十个人像几百个人一样,造成了几百个人的规模和效果,最重要的是速度,谢天谢地,移民官还嚼着口香糖,津津有味,就这样,她误了航班。事实上是这样的:方小华贪图便宜,她从北京飞往纽约时在芝加哥转机,她没有想过一点,就算不排在印度人.........
李村的日与夜(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03
驴眼儿驴眼儿一辈子没碰过女人。小沈阳儿他娘故意气他,你老婆呢?驴眼儿嘎嘎两声,还在丈母娘腿肚子里抱窝呢。赌博鬼李一落从来没赢过,不知哪天偷了几只鸡,买了个傻娘们儿,天天蹬辆三轮车,拉着个鼻涕虫在大街上一圈儿一圈儿地显摆。大鬼儿说,大叔啊,你咋不买个去?暖和被窝,还下蛋。驴眼儿干瘪煞白的脸,如落了地的树叶样儿,要那玩意儿,碍事绊楞脚地。吧嗒吧嗒嘴又说,哪来的钱啊,这辈子,就等着收兵回营了。说这话时,.........
鞋柜里的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19
1 那是五月的一天,他在一个几乎密闭的金属容器里被禁锢了一个多小时,汗出如浆,几乎晕厥过去。从十楼办公室坐电梯到楼下收发室取包裹,电梯在九楼的时候,叮的一声,停了。然后,他的老板,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进来了。他眼前......
延长的假期(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19
通常来说,被厂方安排到住地后,刘攀就不再去别的地方了。因为周围多是郊外的工业园区,比她每天吃的员工食堂还要乏味。而且,作为项目的现场负责人,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出来。手底下一堆兵看着她呢,她这样想。可是今天不同,因为她听说新城有个韩国国际城,刚好是在这段时间开业。在她眼里,佛山和吉林,长沙,和南昌,和中国许多鸟不拉屎的城市一样,没有分别。况且从新城回宾馆,坐不上车的话,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可她还是强迫自.........
论法国短篇小说中的现实主义
发布时间:2023-01-02
在文学作品的神坛中,法国文学尤其法国短篇小说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备受人们喜爱和称道。法国短篇小说篇幅短小精悍,大多以现实主义为主,采用以小见大、由点及面的手法,从小人物的普通故事和生活去揭露一个时代、一种现象、一种精......
布鲁克林宝贝(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28
1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你十七岁的女儿――田妍靠在卫生间门外,自认为明白了一个真理。 黑漆木门内,正关着一个“最可怕的东西”――田妍十七岁的女儿,瑞娜,身高一米七的大孩子。 “出去,神经病――”三个小时前,瑞娜对......
红草湖的秋天(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09
居家过日子的人,开口不离“柴米油盐”。这四个大字的头一个便是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更难为无柴之炊。小镇蛰居在土山一褶,国家的能源还垂青不到这儿的公民们。于是,就幸亏得老祖宗神明,种下了偌大的一片草,赐福于他的子孙。......
只有月亮等2篇
发布时间:2022-10-21
花絮落在溪中,纷纭如雨。溪水向东流,花絮一同随水去。只有光明的月亮,映在波心,万古千秋流不去。 云烟飘在风中,轻软如棉。风势向西吹,云烟过眼随风散。只有皎洁的月亮,挂在天空,万古千秋吹不散。 给你猜 给你猜,你猜吧......
简论明清长篇小说中的服饰艺术
发布时间:2023-05-15
摘 要:服饰描写在文学作品中的历史源远流长,表现也是丰富多彩的。明清以后,随着小说创作,特别是通俗白话长篇小说的繁荣昌盛,服饰描写逐步发展为小说人物个性化的艺术手段,人物服饰描写艺术随着人物个性化的进程、不同的时代文化......
试析沃尔夫短篇小说《说愿意》的主题
发布时间:2022-11-28
摘要 美国当代作家托拜厄斯・沃尔夫的短篇小说《说愿意》(Say Yes),表面讲述的是一对夫妻间的日常争执,但作品的主题却与夫妻关系无关。本文结合作品创作时的文化背景,通过解读小说文本,来分析小说的主题。本文认为这篇作品的主......
阴性返魅——解读徐小斌中篇小说《双鱼星座》
发布时间:2023-06-26
" [摘要] 女性主义者认为,进入父权制以来,女性作为一个"人"的权力被剥夺,已经很久了。即使在现代社会,某种程度上依然存在着以男权为中心的历史限定的文化模式或文化霸权。徐小斌的小说《双鱼星座》以女性的视角,叙述了女性在现......
庭前谁种芭蕉树(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09
是身不坚,依兰水沫,是身常坏,芭蕉之树。新来的小施正在院里扫落叶。欧阳教授在篱笆外就唤起来,莫扫,莫扫。欧阳教授晨练回来,脸还有些红。他背着手走进来,抬头看大枫树,几叶飘零,又到秋天了。他对着阶前的空地发呆,从年初开始,欧阳教授就打算在阶前种一株芭蕉树。当然,午睡的夏天,看芭蕉叶分一抹绿是惬意的,夜晚听雨打芭蕉,更是要与古人对话了,但欧阳教授皱着眉,在另一些事上思量着。小施放下扫把,提着撮箕走出去.........
一路的耳光回响——《围城》的语言艺术浅析
发布时间:2023-04-05
" 论文关键字:围城 语言特色 讽刺 辩证 圆圈结构 论文摘要:本文采用辩证的方法分析了经典著作《围城》的语言艺术特色,重点解析了以比喻反讽人物内心、映射当时黑暗的社会现实;以入木三分的心理描写刻画人物;以辩证的语言......
借“光”照亮脱贫路
发布时间:2020-02-16
产业扶贫的关键并非简单“输血”,而是让贫困户能够自发“造血”,这也是光伏扶贫的优势所在。西已明确用5年时间在18个重点光伏扶贫县的1932个贫困村建设总装机为100万千瓦.保障19.5万个建档立卡无劳动能力的贫困户每年稳定获得3000元以上收入。致力于建设村级光伏电站,充分利用村集体空闲土地、公共建筑屋顶等有条件区域,规划建设一批单个电站100-200千瓦的光伏电站;建设户用光伏电站,充分利用贫困.........
浅析帕斯捷尔纳克长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7
[摘要]帕斯捷尔纳克是二十世纪著名的抒情诗人和小说家,由于在现代抒情诗歌和俄罗斯散文的传统领域所取得的显著成就,他在1958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他最著名的作品《日瓦戈医生》再现了二十世纪俄罗斯知识分子的精神力量和功勋,他......
寻找灵魂相近的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7
傍晚出门时,马茫的老婆和女儿、马茫阴郁的母亲、马茫自己,都没预计到他会跟人打架。马茫天生老实,与世无争。而且马茫起初并不想打架,只想挨几下揍了事,特别是,向他围拢而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用粗鲁而骇人的语气,让他搞明白了自己挨揍的原因。一个智力正常的人起码要具备掌握因果关系的能力――马茫顺应天命,离开自己那辆破旧的车子,以免那两人的拳脚波及到他。他们非常狂暴,仿佛饿着肚子而来。马茫被迫不停地转动身体,.........
毛姆长篇小说的乌托邦情结
发布时间:2023-01-29
摘 要:本文通过考察毛姆的三部长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面纱》和《刀锋》,观察到这三部小说都带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而且主人公无一例外地在乌托邦般的异域中得到灵魂的净化和精神的升华,解决了在原先现实生活中的精神困惑与......
《母亲的村庄》(长篇小说节选五)
发布时间:2023-07-26
几个月后的一个秋日,地里的庄稼已基本收完。在队长刘老黑的督促下,南蛇湾村的秋收加快了步伐,原先田野里大片大片的芝麻、黄豆、玉米都已安详地躺在了生产队的场上。村外的几个大场堆满了高高低低的粮垛。就连那几百亩红薯也都被一耙子一耙子地挖起,堆在生产队的仓库里。放眼望去,田地里一片秋日的荒凉和无奈。一大早,母亲便起了床,领着6岁的大姐,拿着筐子,扛上耙子,走出了村外。穿过村东的河湾地,又过一条小河,来到了.........
探析野间宏小说《脸上的红月亮》中的人性观
发布时间:2023-07-21
摘 要:野间宏的短篇小说《脸上的红月亮》是其早期代表作品之一。这篇小说基于作者的战争体验,刻画了一个因饱受战争创伤,深陷悲观主义、对追求爱情也丧失了勇气的人物形象。在平淡无奇的小说情节中,对主人公心理的细腻描写,使读者......
论宋代文言小说的篇末议论
发布时间:2023-01-02
摘要:文言小说中,在篇末附加议论的情况在唐传奇中就已经出现,这种篇末议论形式最早来自“史评”,而后为小说家所采用。宋代文言小说中的篇末议论在依循唐人之模式的基础上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议论文字冗长且具备独立文体形式;议论......
奇迹之时,亮光之所
发布时间:2022-11-01
我得感谢两个农民。他们都生和长在中国北方,后来被我称之为南太行的一座名叫莲花谷的村庄。男的叫杨小方,按照家族传统,父亲为他起官名为杨恩富;女的叫曹桃妮。南太行是一个地理样貌奇崛、人类生存难度较大的山区。越过上有唐代昭......
阳光灿烂,照亮尘世
发布时间:2017-04-18
1 灿烂的阳光,闪耀着神性的光芒。 从生命的高度仰视,从春天的高度俯视。 阳光直射土地。冰冷的土地汲取着光与热,让最后的一场雪慢慢融化,旷野裸露的灵魂又一次复活。 太阳是唯一的先知。一缕缕阳光是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弹......
市场街少年的芭蕾舞(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8
艾玛原名杨群芳,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湖南澧县人。法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签约作家。曾做过高校教师、兼职律师,现居青岛。2007年开始小说创作,曾在《黄河文学》《中国作家》《时代文学》《上海文学》《人民文学》《芙蓉》《江南》等杂志发表小说三十余万字,有小说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选刊转载,并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曾获首届.........
死亡与欢颜的两夜(短篇小说两则)
发布时间:2023-03-24
蔡骏悬疑小说家。2000年开始悬疑小说创作,中国作协会员。先后出版《病毒》《猫眼》《生死河》《地狱变》《谋杀似水年华》《天机》《人间》《最漫长那一夜》等26部小说,作品总销量突破1200万册,并连续13年保持中国悬疑小说的最高畅销纪录。被《人民文学》选入“未来文学20大家”。万圣节的焰火葬礼一夜真美!原来白天放烟花也这么好看!惜朝,告诉你,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烟花了!――《逆水寒》电视剧版(原著:.........
罗恩?拉什短篇小说艺术特色初探
发布时间:2023-08-04
摘 要:罗恩・拉什是美国当代诗人、小说家,他不仅是《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的常客,在评论界也备受权威的赞誉,然而目前在我国的关注度还很低,对他的评论更是寥寥无几,且尚无对其短篇小说艺术特色的评说,因此笔者拟从个人的阅......
贵阳,发着亮光的时刻
发布时间:2022-12-12
环绕城市的流水,在光与影之间,记载着城市在时光中的面容。贵阳市市域境内10千米以上河流共98条,其中长江流域90条,珠江流域8条,主要河流有长江水系的乌江、南明河、猫跳河、鸭池河、暗流河、鱼梁河、谷撒河、息烽河和洋水河以及珠江水系的蒙江。人工湖泊主要有红枫湖、百花湖、阿哈水库、花溪水库等。山水林泉,水滋养出贵阳的一份灵性。贵阳的水光山色,总是会唤起些什么记忆。......
宝宝护耳,请你听我说(2)
发布时间:2023-05-15
每一位爸爸妈妈都希望自己的宝宝耳聪目明,但我们无法屏蔽一些先天因素或后天因素无形中对宝宝耳朵造成的伤害。怎样让宝宝的耳朵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伤害呢?就让我们继续跟着儿童保健专家一起,聆听宝宝耳朵发出的呼声吧! 遗传性耳聋......
短篇小说的庙与精神异化者的灰
发布时间:2022-08-31
文学创作讲究内容和形式的契合,但实际上,形式通常绑架内容,作家为了表现特定的思想使用特定的艺术形式,如同古典小说中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长篇小说经常使用,后来短篇小说也这样用,从而出现了短篇无盛景的说法。在有限的空间内蕴藉地展示官场的千姿百态,这种传统手法明显捉襟见肘。杨少衡是全国颇有影响的作家,有自己的独特构思。他以精妙的构思从一次上山“拜佛”的小事写起,通过两个主要人物的心理活动和行为侧面.........
浅析有效的课堂评价点亮小学英语语篇教学
发布时间:2023-02-26
" 论文关键词:小学英语 语篇教学 课堂评价 论文摘要:语篇教学是当前小学英语教学的一个热门话题。在小学英语教学中,培养小学生的语篇意识是发展学生的听、说、读、写的综合语言运用能力,引导学生提高学习效率的重要途径之一。而......
长篇小说《香飘四季》创作的前后探究
发布时间:2023-02-17
成长为革命作家 陈残云,原名陈福财,1914 年 3 月 25 日出生在广州市北郊石马村一个贫农家庭里。他6 岁丧父,因家境贫困,小小年纪便跟随母亲下田干活、砍柴、摸鱼虾、替别人看牛,以补贴家用。1922 年,他进村私塾读书,每天放学后......
“曹文轩小说馆”系列图书惊艳亮相浙江书展
发布时间:2015-11-04
本刊讯 4月25日上午,在美丽的西子湖畔,浙江书展现场,众多读者、媒体朋友欢聚一堂,一起见证著名作家、北京大学教授曹文轩从事创作三十年的纪念之作――“曹文轩小说馆”系列图书的正式面世。“曹文轩小说馆”是作家三十年来儿童文......
从小说到电影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发布时间:2023-04-12
[摘要]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是姜文导演史上的处女作,它改编自王朔的短篇小说《动物凶猛》。姜文以《动物凶猛》为基料,将这部小说改编成了一部“大片”――《阳光灿烂的日子》,给电影界带来了巨大的意外惊喜。本文将王朔的小说《......
大长今们,唇很亮、脸泛光!
发布时间:2015-09-08
韩流明星们在本次香奈儿首尔大秀上都稍显黯淡,因为她们的光芒都被秀场上一个个风情各异的“大长今”抢去了风头。而且仔细观察这些大长今们的妆容:荧光唇色,满脸泛光,和场下那些看秀的K-Pop Star们有着相似的妆感――各色模特乱花......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发布时间:2015-08-24
离采访还有一个小时,赵雅芝的内地助理小丹在酒店会议室门口开始有点焦虑。 “她现在在化妆,昨晚睡得很晚,今天看上去情绪不高,我怕等下采访她说得不够好。”小丹很忙,要跟会议室前台沟通,跟摄影师敲拍图的位置,以及盯好镜头的采......
边疆幽默在《布莱特·哈特最佳短篇小说》中的体现
发布时间:2015-08-21
摘要 布莱特・哈特是一位重要的边疆小说家,他笔下的“加利福尼亚系列”故事继承和发扬了美国边疆小说中的重要元素,如边疆意象,边疆幽默和边疆精神。本文旨从布莱特・哈特短篇小说中的边疆幽默入手,力图探讨边疆幽默在美国文学史上......
属于模拟体育项目的光亮
发布时间:2019-12-19
引语上海,黄浦江畔,陆家嘴,正大广场顶层绝大多数电子竞技的用户可能都听说过LPL(英雄联盟职业联赛),2017年LPL在这里完成了所有的常规赛和大部分的季后赛。这里更是众多迷妹梦寐以求见到心目中英雄的地方。而如果你是没接触过电子竞技的足球球迷,那这里可能只有一些熟悉的运动品牌。这里不是有精神传承的虹口体育场,也不是条件更好的梅赛德斯奔驰中心。很多球迷心中,热血沸腾的足球赛和充满时尚气息的商圈始终无.........
浅析道教对中晚唐传奇小说的影响
发布时间:2015-08-18
【摘 要】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主流的虽然是儒家思想,但道教也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历朝历代对道教的重视程度不同,到李唐王朝,道教由于统治者的尊崇达到了一个顶峰,甚至在选拔人才的科举中都专门设立了道举一科,学道的风气也因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