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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羽短篇小说二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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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羽短篇小说二题
时间:2023-05-15 00:52:10     小编:

龙卷风

1

邹杰伦推着单车,走在小镇的路上。天空昏黄,不远处的修车摊被风吹得哗哗响。把小镇拦腰截断的媚眼河,屏着呼吸流动着。不远处的稻田冒起了浓烟。每逢这个时节,翠鱼镇农民都会把收割的秸秆堆在一起,一捆捆,一道道,堆积起来,然后点一把火,让风带走一切。邹杰伦常常站在稻田前,看着秸秆欢笑着。他闻得到秸秆腐烂的味道,不似这么激烈,一步步地毁灭,消失,安然无尽。万物都会腐烂,他会,那个女孩也会。

这辆单车几岁了?邹杰伦掰着手指头。刚好,还余两根。他来翠鱼镇也有8年了。车是凤凰牌的,蓝色烤漆,不过现在看不大出来了。这样的单车,正如人身上的汗珠,涌现,消失,没有痕迹。好歹还有盐渍。邹杰伦低头一笑。哪像人。他就是因为一宗失踪案被调来的。新千年那晚,程警官带他下馆子,拉着他喝了好几壶。他说,放心,查完了,我再陪您喝下一壶。程警官晃着脑袋,指着窗外的烟花:锶盐火焰呈红色、钡盐火焰呈绿色、钠盐火焰呈黄色,你知道人心是什么颜色?烟火明明暗暗,像那些田里的、水中的、挥舞着的镰刀。它们毫不手软,毫不谦虚,一弯就是几个人头。程警官一巴掌拍在窗子上:臭虫。

翠鱼镇有许多臭虫,长的,圆的,红的,G的。偏偏警亭是透明的。一簇的横七竖八,一排的红黄橙绿,人来人往。邹杰伦坐在亭子里,数着魔方有几格。大概六七面,三四种颜色,九九八十一吧。走着,看着,数着。红面的夹杂两格黄,橙色里多了绿。数着,看着,走着。邹杰伦觉得自己长到庄稼里去了。火红的、饱满的、带穗的。风一吹,吹走了他的壳,光亮的、整洁的。

一路数过去,大概在镇东吧。她父亲姓褚,开灯具店的;母亲林凤娇,炸肉串肉丸的。1992年,褚家的大乔、小乔出生了。大乔秀丽,小乔乖巧,镇上人说凤姐好福气。后来失踪的是大乔。这个失踪掐好了点,正值连续杀人狂猖獗之时,也恰好在新千年整肃阶段。市里把邹杰伦调到镇上,说10天破案。后来变成20天、三个月、半年内。没有线索,没有证人。

公安依着小乔的模样画了寻人启事。画着画着,小乔哭了起来。她说这不是她。邹杰伦说,你还想和姐姐一起踢毽子吗?小乔止了泪。后来,邹杰伦的魔方旁边,不知被谁放了一只毽子。红的、绿的、黄的毛。把玩了一阵,冷落了一阵,邹杰伦也开始踢毽子。

你不能这样踢。

邹杰伦回头,是小乔。

你不能糟蹋了毽子。

小乔说着,夺下了毽子,伸腿、抡腿、甩腿,一系列,顺滑流畅。

邹杰伦这才仔细瞧她。桃子般的脸颊,燕尾般的黑发,两弯晶亮的夜航船,沉在风平浪静、月朗花眠的脸盘上。那个女孩,若是还活着,还找得到,也有不输于她的美丽吧?

前前后后,翠鱼镇走了一些人,也来了一些人。江南皮革厂倒闭了,黄鹤和他的小姨子来卖臭豆腐了。摸索了几家,盘问了几户的业已无骨。邹杰伦栽了他的心,且让它发芽,抑或腐烂。小乔却常来看他。她不爱踢毽子了,要邹杰伦唱歌给她听。他随口哼了几句。小乔让他唱《龙卷风》。邹杰伦说他不会。小乔说让他跟着她唱。

“爱像一阵风/吹完它就走/这样的节奏/谁都无可奈何……不知不觉/你已经离开我/不知不觉/我跟了这节奏/后知后觉/又过了一个秋/后知后觉/我该好好生活……”

唱着唱着,小乔流下泪来。

邹杰伦慌了心,说他会帮她找到姐姐的。

小乔却笑了:你说你不会。你唱得蛮好的嘛!

邹杰伦回了笑,颔住下巴。上面说了,破了案,他就会被调上去。翠鱼镇翠得很,媚眼河也媚得很。别说漫山遍野的春花,天气沾了冷,着了秋,一寸一寸,一道一道,一浪一浪,万丈金黄,将他吞没。他是天地的赤子,他是苦日里粼粼的甜。

小乔捉了他三根发,捋了一遍:虫子,青的。

邹杰伦勉强地圆了嘴角,露不出一个字词。

小乔凑了上来,贴着邹杰伦的耳:你要找大乔,就去问问凤姐――

邹杰伦错愕地看着小乔。小乔却咯咯笑着,一跳一跃地走了。风卷起她的裙角。

凤姐早圆了肚子。因为大乔的事,镇政府免了罚款。腆着肚皮的凤姐,还在厨房间剁肘子。肘子艳红艳红的,像鲜烈的罂粟。邹杰伦摊了来意。凤姐一个怒眉:你们警察找不到,就来问妈了是吧?邹杰伦瞧着她手里的片肉刀,暂且退了一截。凤姐还在骂骂咧咧,说什么肉涨价了,油也哗哗哗地涨,镇里的小孩子吃刁了嘴,说什么要吃洋鸡腿,瞧鸡腿那酸模样!什么价钱!邹杰伦应了几句,反背了双手,像是怕被她剁了卤鸡爪去。

没等骂完,凤姐捂着肚子叫起来。邹杰伦伸手要去扶她,她打回了他的手: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小家伙,你要了娘的命哟!凤姐捧着肚子回卧室。案板滴滴答答的,邹杰伦望呆了眼。

带把的。小乔出现在邹杰伦身后。

邹杰伦笑了一口:带把的?你知道什么意思?

就是比我珍贵,也比大乔珍贵,小乔甜甜地笑,慢慢地说。

邹杰伦一时找不到话回她。

你要找她。小乔按低了声音,那我带你去找她。

邹杰伦跟着小乔走了几步。小乔开了冰箱。

卖得差不多了。剩下两个肾,那些小孩子不爱吃。

许是冰箱的原因,邹杰伦打了个寒颤。

你要吃吗?小乔指着冰冻的肾脏,爆炒可以,白卤也可以,清蒸不好吃。你要是想尝尝油炸腰花,我就去找凤姐。

邹杰伦咽了一口口水,用眼睛摸索了几下。他到底在警校也见过尸体解剖。

八折。两个给你八折。小乔竖起手指。我有弟弟了,也该当当家了。

邹杰伦摸摸她的头发:等周杰伦有了新专辑,我送你一张。

单车吱扭扭地响着。该换链子了。邹杰伦到了修车摊。棚子上的红白蓝塑料布,只剩下几条几缕。2008年了,不时兴修单车了。邹杰伦徘徊了几步,推走了单车。活了八年的凤凰,也不给他下个蛋。邹杰伦挽着他的老朋友,往翠鱼镇深处走去。2000年,多地出现了镰刀杀人事件,受害者均为女性,10岁到42岁不等。她们或是一个人放学,或是一个人下班,现场干净,残肢切口整齐。有些受害者只能找到部分肢体。凡是发生女性命案和失踪案的地方,都被市里安插了警员。只有一个铁纪律,不破不归。 街上的人该去看奥运会了吧。时而有几声呐喊。邹杰伦觉得闷,敞开了领口。街角的音像店昏昏沉沉。依稀是《东风破》。“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离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邹杰伦随着旋律哼唱着。他口袋里的铁疙瘩不甘寂寞,也嘹叫起来。

是程警官。没说两句,电话那头的他呜咽起来。邹杰伦口舌无措。程警官抽噎几分,张着嗓门嚷了起来:小邹!你该回来陪我喝下一壶了!

时隔八年。时隔八年,那家伙又出来了。一副身躯,一个人头,两个DNA。根据血样、指纹,还有街角的监控器,市里排查出,镰刀杀人狂往东北方潜逃了。各省各市早已布下拦截,他几乎不可能出城。而作为回水市的管辖区域,最东北的当属翠鱼镇。

程警官带着一批人马来了翠鱼镇。翠鱼镇难得的热闹。以前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警员,围坐着简单地吃了一顿。邹杰伦向程警官敬酒,他却摆摆手:不着急。说着,警员们举起酒杯,把酒全洒在了地上。

在翠鱼镇的第8年,邹杰伦终于干了他早就想干的事。

是个大早。警察散了翠鱼镇一圈,或买菜,或和人闲聊。邹杰伦和程警官坐在早茶店里,吃几口,看几眼,说几句话。包子蒸笼打开,蒙蒙的白气。买早点的人围了过来。在人群中,邹杰伦看见了那鲜亮的光头。

光头似乎有了警觉,闪进旁边的一人弄里。翠鱼镇的一人弄,当真只能容一人通过。光头明明暗暗,邹杰伦步步紧逼。只见光头反手爬上青砖墙,想翻墙而过。可惜翠鱼镇一人弄的墙壁长满了青苔,光头一个失手,错将下来。邹杰伦鱼跃而行。光头掏出随身的匕首,冲了上去。

想必这光头是饿疯了,来镇上寻食,没想到还没吃到一点油水,就被潜伏八年的邹杰伦逮了正着。左手不过开了个口子,流了点血,不枉在翠鱼镇八年。邹杰伦看着手上的绷带,想唱歌。唱什么?《龙卷风》吧。

2

作为回水市公安局重案组组长,程奕迅无法描绘第一次看命案现场的感觉。他也同样无法描绘高考失利的感觉。他被逼着报了警校。爬墙、跳高、负重跑,凌晨2点深夜集训,实在撑不住了,他就对着警校旁边的山说话。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从山上看下去,能看见稻田,从翠绿到金黄,再到茫茫一片。

毕业后,程奕迅被分配到回水市。坐在小方格里,他只想看书。《论语》《诗经》《乱世佳人》,均可。看不到几页,他就被发配到命案现场。

人是被勒死的,倒在床上。头像一个饱胀的紫红色水球,稍一触碰就会爆发。取好证,搬下床。有尸斑了,还有一阵阵的异味,四肢像没了骨头似的,软下来、垂下来。程奕迅扶着墙想吐,上司拍拍他的背,小程啊,习惯习惯就好了。

倒也习惯了。深夜加班时,程奕迅望着窗外,零零星星的光,零零星星的人。他想起当年的山。会当凌绝顶,肯定冻死你。想着想着,他想笑,笑着笑着,他想哭。若不是做错了那道题,或许他能上个好大学,踢球,恋爱,读书。他可以去参加《论语》讲座、《诗经》朗诵会、《乱世佳人》新电影放映。他大可不必看鲜血,看死亡,看慢慢枯萎的人体和层出不穷的罪案。

程奕迅被调到重案组,恰值镰刀杀人狂猖獗之时。首先是锦运路的一家平房。杀人狂把女子的^割下,剥光她的皮,晾在客厅的沙发上。地上全是血、肉渣、人骨头,厨房里还炖着两锅人肉,肉块四方形,加了大料、八角、葱、姜,泛着白沫。当时,出警的几个年轻人都吐了。小邹也是。小邹和程奕迅是师兄弟,平时程奕迅很照顾他。年轻人吓晕了脑袋,只有程奕迅同法医一起把尸块装袋。在给煮人肉取证时,程奕迅不知着了谁的魔,念起了《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听得见。离开现场时,程奕迅背过去,颤抖着,指着太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一时间,回水市人人自危。在此之前,家家睡前是不关门的,案发后,每晚7点,街道上就没了人迹。宏四路出现了第二起案件,尸体被镰刀切割,扔进媚眼河。尸块已经被鱼啃噬得差不多了,桥洞里是尸体的头。几个年轻警官打退堂鼓,小邹忍住恶心收拾现场。那段时间,程奕迅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就像一个陀螺,却看不见持鞭的手。

疑似嫌犯出现时,警局都松了一口气。人人都以为,只要抓到这个男人,镰刀杀人狂的故事就收尾了,人们也会渐渐淡忘。线人说他在育人路24号麻将室里。警官们成功把嫌犯摁倒在麻将桌上,他掐着喉咙大喊,我招,我招!

没错,宏四路上的抛尸案是他做的。但是,锦运路的那锅人肉不是他煮的。他打死不认。小邹问程奕迅,要不要加点辣椒水。程奕迅摆摆手,光抛尸案就够他死一回了,何必在乎人肉锅?小邹愣住了。程奕迅说,相鼠又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你会明白的。恶有大恶,也有小于大恶的无限循环。

J住了。宏四路抛尸案,是嫌犯模仿镰刀杀人狂的手法做的,为了保险起见,公安局开始对镰刀杀人狂的后续案件保密。阳泉路人首分离;尹力路出现两具女尸;中心小学两位女学生离奇失踪……一案跟着一案,一茬接着一茬,人人措手不及,也包不住这团火。公安局门口坐满了人,打不得,劝不走。那些夜晚,回水市所有的乡镇都在焚烧秸秆。人们围着篝火狂舞。硝烟在四周升起,愤愤而来,熊熊而来,没有目的,没有驿站。程奕迅坐在灯火通明的格子间,想起中学老师说的,会当凌绝顶,人生自风起。他不禁想流泪。会当凌绝顶,冷水浇头醒。

银虾镇几个女孩走丢了,全镇的人都出动了;互蚌县一个痴呆妇女掉进河里淹死了,全县吵翻了天……多数失踪都是虚惊一场,多数死亡也不过了了。但泼出去的水,不可能一着就干。局里一位女警说,我去。

和所有被害人一样,女警孤身一人走在无人的街道、桥梁、荒原上。警员们埋伏在各个掩体里。焦灼了一个月,镰刀杀人狂不见一丝一毫。他们也懈怠了。直到有一天,女警披头散发、一身淤青地跑来:我见着他了。 可以这么说,女警被盯上了。在结束诱饵行动后,女警被杀人狂跟踪到小巷子里,幸亏巷子口有灯,女警觉察到杀人狂的行刀方向,一个闪身逃脱。杀人狂紧追不舍,女警脚步快、耐力好,跑到街道上才摆脱他。女警告诉他们,从灯下微弱的暗影中看得出,他是个光头,1米7身高,体型中等,不胖,但结实。程奕迅分析说,嫌疑犯可能有过从军经历,快、准、狠,一定是练过。按照这个标准,他们筛查了很多人。因为这个,女警受到了表彰,程奕迅被升为重案组组长。

快到新千年了,省公安厅高度重视这个案件,给回水市公安局施加了很多压力,并下达命令:新千年之前,加强警备,不准出事。那时,回水市各个地方都拉起了警戒线,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翠鱼镇出事了。

女孩叫大乔。没有现场,没有尸体,没有目击者。按照女孩失踪的条件,程奕迅初步怀疑是镰刀杀人狂所为。省厅要求新千年前,必须结束。回水市领导当即下令,凡是命案的、失踪的,都给派人手,好好调查,不破不归。程奕迅心里翻江倒海。他明白,警察下到了乡镇,可能会步步高升,更可能会浪费一个警察的大好青春。

程奕迅不情愿地转达了命令。部下左右旁顾。小邹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说他去。程奕迅看着他,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高考前的宣誓大会,程奕迅朗声说:“我要考上X大,看书、写书,成为一个作家。”想着想着,他想喝酒了,跟小邹喝,跟自己喝。

新千年过去了,8年过去了。翠鱼镇还是媚眼河里的一块明玉。人们似乎淡忘了镰刀杀人狂,一片平安喜乐。只是深夜电台,偶尔会讲述着8年前的平静与疯狂。程奕迅睡不着,就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听。见多了人杀人,他很想去看看山,看看草,看着稻花满怀,从白日看到黑夜,从春看到秋,坐在某个大石头上,吟诵着会当凌绝顶,然后默默地流下两行泪。

相同的手法,相同的条件。他出现了,又带走两条人命。程奕迅率队连夜赶到翠鱼镇。小邹老了,一辆蓝色凤凰自行车陪着他。团团圆圆的一顿晚饭,小邹端着酒杯走过来,程奕迅想说几句话,却想起自己已有8年不看那些书了。手下倒了酒,小邹倒了酒,他也倒了酒。日子长了。会当凌绝顶,路遥知马力。

他全招了。锦运路、阳泉路、尹力路、中心小学……包括翠鱼镇。那些女性,都被杀了,有的找着了尸首,有的被焚烧干净,有的被扔进河里。没有一个幸免。

了结了心中大愿,程奕迅走在翠~镇的街道上。媚眼河很亮,丝绸似的。传说白蛇青蛇在此相会,媚眼相对,成为了一世的姐妹。烟尽了,他弹落烟灰,把烟屁股扔进河里,溅起小小的涟漪。再美的东西,都会有渣滓。

3

小乔说,她大抵是见过杀人的。

怎么杀?手起刀落,快刀乱麻。

这些是凤姐教她的。也谈不上教,就是默默地学会了。绑了,入水,洗干净,开膛,取出内脏,再洗干净,砍,剁,切,片,串一串。

大乔可比不得她。这个大乔,对人甜得很,眨巴眨巴眼睛,试卷上就有了100分。凤姐老是说,大乔顶得上一个儿子!小乔不客气地说,要是拿儿子跟你的大乔换呢?凤姐上去就是一筷子:死逼丫头!

说是姐姐,大乔不过比她大了8分钟。要不是大乔心眼尖,在子宫里抢了她的位子,100分得的可是她。小乔气不过这个大乔。她偷偷往大乔的碗里撒盐,折断大乔的铅笔,扯坏大乔的辫子。大乔温温地笑着,妹妹,我们一起踢毽子吧。伸腿、抡腿、甩腿,她怎么也踢不中大乔的眉心。

等小乔自己稍微长阔了一些,她晓得了外面有个人,叫周杰伦。他唱歌可好听了。这些是教音乐的曹哥哥讲给她听的。曹哥哥带着随身听,里面循环播放周杰伦的《龙卷风》。“wu~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我不能再想/我不我不我不能/爱情走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能承受/我已无处可躲……”音乐课上,曹哥哥唱给他们听。小乔也跟着哼。曹哥哥又唱一遍,小乔又哼一遍。曹哥哥再唱,她再哼。她觉得曹哥哥傻兮兮的,又亮晶晶的。

大乔失踪以后,镇上来了一个小警察。他叫邹杰伦,眼睛有点小,笑起来盈盈的。他经常来褚家,似乎想把大乔揪出来。小乔喜欢和他说话,说很多很多的话。她把大乔的毽子放在他的桌上,让他陪她踢毽子。邹杰伦踢得不好,也无妨,小乔喜欢看他捡毽子。

新千年无水无浪地过去了。那个流行一时的镰刀杀人狂,也过了气。小乔下了课,就爱往警亭跑。翠鱼镇有许多人,长的,圆的,红的,绿的。偏偏警亭是透明的,她一眼就能望到他。邹杰伦老是玩魔方,小乔问他,魔方有什么好玩的,唱歌给我听吧。邹杰伦笑了笑,说魔方一旦色色归一,他就走了。不仅仅是他走,杀人犯也会走,回忆也会走,憎恨也会走,真相也会走。小乔说她小,听不懂。邹杰伦问她,想听周杰伦的新歌吗?

凤姐生了带把的,还让小乔称他弟弟。小乔也乖,唤了几声,乘着凤姐不注意,扇了他一耳光。婴儿哭了起来。凤姐质问小乔,小乔说,她想姐姐,小弟弟也想姐姐。凤姐扬起手,又软了下来,跑到厨房间里剁肉去了。滴滴答答的。

小镇又平静下来。小乔也平静地长着。她的胳膊长了,双腿匀称了,胸也破土而出。8年过去,邹杰伦也长了。21岁到29岁,陪伴他的是一辆老凤凰。小乔长尖了嘴巴,老是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的?邹杰伦笑笑。小乔又逼着他唱《东风破》,一个音都不准偏。邹杰伦就唱,唱着唱着就沉默了。小乔不喜欢他沉默,就问他有没有见过镰刀杀人狂,他长什么样,是不是一顿吃一头老母猪?邹杰伦反问她,你这么说,怕你连镰刀都没见过吧?

不。小乔跳下板凳,一字一句地说,它们长得都一样,但有的割稻,有的杀人。洗干净了,放在太阳下,晶晶亮亮,明明暗暗的,像水晶。

你见过水晶?

小乔噘起嘴巴,他们说媚眼河像水晶,那就是水晶咯。

水晶到底被邹杰伦捉住了。那个亮亮的光头,换做水晶,恐怕能买几麻袋周杰伦专辑。翠鱼镇的人们走上街,纷纷道贺。凤姐拉着她儿子的手,一遍遍说着,好啊好啊!报应来啦! 邹杰伦成了英雄,翠鱼镇给他准备了锦旗。像从没见过似的,那些人纷纷跑上去和他合影。炮仗满天飞,像长的、圆的、红的、绿的臭虫。那些戴帽子的臭虫,围着邹杰伦,不让他出来。整个翠鱼镇喜气洋洋,唯独漏了一个人。她躲在人后面、树后面、警亭后面,想说话,却自己给自己缝住了嘴巴。

热闹了,满足了,散了散了。小乔站在媚眼河桥上,瞧着晶亮的河水。镰刀像水晶,媚眼河像水晶,那媚眼河也像水晶。每一寸河岸都是锋利的刀口,伤了人,杀了人,吃了人。

想什么呢?

听这声音!小乔哼了一声,不回答。

不容易啊。邹杰伦摘了帽子,眼睛还是小小的,盈盈的。

小乔捂住耳朵。

邹杰伦又自顾自地说,对不起啊。8年,也没睡好觉吧?

小乔摘了手,眯起眼睛:老天才对不起大家,活着还要死去。

邹杰伦沉默下来,小乔哼了几个破音,昂起头。

良久,邹杰伦说:你觉得,你姐姐,对得起你么?

小乔愣住了,过了半分,她笑了起来:那个《龙卷风》,你愿意再唱一遍吗?

那我还是唱《东风破》吧。邹杰伦说,8年了,也不能老唱同一首歌。

你唱,我哼着。

没等邹杰伦唱第一个字,小乔哭了起来:曹哥哥,曹哥哥说,大乔的《龙卷风》唱得好。他要让她上台唱,领队唱,还要她做他的音乐课代表……

邹杰伦不说话,让她哭,让她抽噎,让她哽咽。

阳光斜下来,媚眼河晶亮的。邹杰伦望着河水,眼里一片辽阔:你知道媚眼河,其实是通长江的吗?它从浩瀚的冰川起始,跨过漫长的土地,割裂了两岸,也孕育了两岸。它流着流着,也只能流着流着……

姐姐她喜欢大城市。小乔打断他。长江可以路过很多很多地方,很多很多大城市,沿江走一圈,总不会亏吧?小乔望着邹杰伦,笑里含着泪,泪里含着亮。

邹杰伦不说话了,把兜里的魔方,完整无缺地扔下河。

你要不要听我唱一首《龙卷风》?小乔恳求着说。

不了。邹杰伦微微一笑。这残忍的世界,你会过得很好的。

日记:

2009年9月27日 星期天 晴

收案后,我还是经常来翠鱼镇。有时站在桥上,一站就是一个下午。其实也没想什么,就觉得媚眼河像一把镰刀,切割了世间的很多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得而知。风吹过来,我的^发变成了稻田。世间的风有很多种,龙卷风,飓风,微风。世间的稻谷也有很多种,长的,圆的,红的,绿的。没人说得清。媚眼河还是那样明艳。我想起那个想当作家的自己。那年高考,我记得清清楚楚,语文阅读理解是《金黄的稻束》。

金黄的稻束站在

割过的秋天的田里,

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

黄昏的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

收获日的满月在

高耸的树巅上

暮色里,远山

围着我们的心边

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

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你们

在这伸向远远的一片

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

静默。静默。历史也不过是

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

而你们,站在那儿

将成为人类的一个思想

这首诗让我愣神了好久。为什么要站在河边呢?我不理解这首诗,语文得了低分,高考落了榜。如今,这把不存在的镰刀把我带到了这个小镇,站在媚眼河边。我仿佛看见无数的手,无数的镰刀,无数的明明暗暗,在阳光下翻转流连。它们在叫嚣,它们在活埋。

我不是尹丽川

十三岁时我问

活着为什么你。看你上大学

我上了大学,妈妈

你活着为什么又。你的双眼还睁着

我们很久没有说过话。一个女人

怎么会是另一个女人

的妈妈。带着相似的身体

我该做你没做的事么,妈妈

你曾那么美丽,直到生下了我

自从我认识你,你不再水性杨花

为了另一个女人

你这样做值得么

你成了个空虚的老太太

一把废弃的扇。什么能证明

是你生出了我,妈妈。

当我在回家的路上瞥见

一个老年妇女提着菜篮的背影

妈妈,还有谁比你更陌生

这就是我姐姐尹丽川的诗。我叫尹绯绯。

鲜血喷溅出来。我的开心消消豆到了12级。她哀叫了一声,我抬头望了望。血是红色的。我又低下头,进入13级。她从厨房里出来,哆哆嗦嗦地拿纸巾。天气有点热,我打开电风扇。她问我,云南白药放在哪里了。我冲着电风扇说,我不知道。电风扇把我说的话变得颤颤巍巍。她捂着手翻箱倒柜,我突然意识到,我和这个切肉切到手的妇女,相识24年了。

她叫林中燕,外婆起的名。这24年里,她不慌不忙地活着,我拼命地把自己塞进裙子里。小学、中学、大学,尔后,我往容城档案局一躺,摸瞎过生活。她倒好,脖子紧俏,身体颀长,睫毛长而卷,眼睛深而亮,砧板前敲敲打打,盆栽里摆摆弄弄,柴米油盐,稳稳当当。

童话书上说,天鹅能生出丑小鸭。说的不错。我黑皮小眼,8岁成了胖墩,10岁戴上眼镜。她给我买白裙子红裙子。裙子在我腰间勒出了印子,我扶着眼镜看黑板时,总能听见衣服OO@@的撕裂声。我一直在等待。等我瘦了,要把这些裙子撕成条、撕成丝,变成她脖子上的红白丝带。

是夜,她睡熟了,我起身,站在镜子前,扯扯身上的肉,摸摸肉上的皮。尤其是摸到自己的胳膊,那些红色的丁丁点点,又漫出了一大块。林中燕说那是鸡皮疙瘩,隐性遗传。我和她顶嘴,都怪你,都怪你选择了罗家,都怪你生下我。对于这件事,我不原谅。我原本可以醉卧芭蕉下,却白白做了十字坡孙二娘。从小,她说春雨润如油,我却说清明雨纷纷;她说小荷尖尖角,我却说映日别样红。在这样的一张一弛中,我慢慢蹿高了,同时,我手臂上的疙瘩越来越多,在我的胳膊上蔓延,像是林中燕的眼波似的,流转逶迤。 林中燕的眼波,不是白吃的。年轻时,她往人群里飞一眼,男的耐不住,女的急得跳。至于她为什么嫁给我爸罗勇,这得问我外婆。我瞅瞅罗勇,心想,真亏得当年罗家的小洋房,把林中燕骗了去。林中燕成了罗家的媳妇,洗衣做饭生孩子,轻松干净,好像我是她的碎玉珠子,缀在发间,不要了可以摘下来。

除了这些,她尽张罗自己的人生去了。东边水疗室,西边小书店,她活得安稳恬静。在我小时候,她还经常看87版的《红楼梦》,唱几句阆苑仙葩、美玉无瑕什么的,我把电视调到《西游记》,在沙发上蹿来蹦去: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她笑笑,说诸葛亮草船借箭、空城对琴,都没我这般神气。我再瞅瞅罗勇,脑瓜瓢上褐色板寸,指尖的烟屁股娉娉袅袅,二锅头熏红了他的脸,卤猪蹄催肥了他的身体,偶尔啐口痰,圆溜溜,暗黄加暗赭,像极了案板上剩下的一钱猪肝。张飞要是活到现在,肯定和他称兄称弟。可听别人讲,罗勇年轻时,可像白衣飘飘的赵云了。我难以想象,脑海里全是曹操割须弃袍、关羽败走麦城的样子。

在容城,磨刀匠走街串巷,三天磨一把刀;菜贩子路口闲聊,也不吆喝;春来天暖,老人在公园里打太极,树叶也绿得慢了一些。每天早晨,我坐在2路车上,车辆的引擎声、间隙的说话声,合着耳机里淡淡的音乐,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无关感情,无关风月,无关这个无限宽阔的宇宙,它存在于我的内里,蓬勃生长,优雅老去。公交车行驶,我坐在那儿,希望命运无澜,天高海阔,林中燕坐在沙滩上,解开她飘飞的丝带。

林中燕比我迟会儿。她站在车道里,一手拎着包,一手扶着铁栏。2路车晃一下,她晃一下,等车平了,她依然脖子紧俏,身体颀长,睫毛长而卷,眼睛深而亮。为此我常常难过,为我身体里沉睡的美好基因难过。它们卧在我的心脏里,脾肺里,阅览我每天的悲欢喜乐,却怎么也不肯出面。

林中燕似乎知道这点,切葱丝碾肉末,让我在一旁看着。锅里闹闹腾腾,林中燕手悬着铲子,翻拨葱丝,铲开糖盐,几滴汗水滑下她的脸颊。我想起了黛玉葬花。花死了,黛玉也死了,谁都会死。林中燕擦着额头的汗,我感觉她要融化了,像冰一样融化,滴下来、滴下来,顺着瓷砖蔓延,蹿升到我的血液里。一个女人怎么会是另一个女人的妈妈呢?

林中燕决定带我去上海的那天,非洲瘟疫开始了。这是一种新型病毒,让人瘫软无力,眼睛发花,安详睡去。科学家取名“尼奥”,猜测瘟疫来自一种动物肉类,像《黑客帝国》一样隐形危险。

罗勇坐在电视机前,一字一句地把新闻报给林中燕。林中燕像是没听见,继续碾肉末。电视机忽闪忽闪的,罗勇耷着脖子,拇指食指半抡着,像握着小口杯,等待英雄煮酒。罗勇爱酒,爱到骨子里。高考结束那天,他拿出高脚杯,给我斟了满满一杯。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把他那杯一口干了。那一晚,我喝了几口,他把几瓶都灌下去了。等对饮结束,他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拉着我的手说,三国里,赵云智勇双全、志向远大,本可夺天下,本可夺天下啊!我问他,不是曹操,不是刘备,怎么会是赵云呢?罗勇不说话了,脸涨成猪肝色:你不懂,天下本是君子的,全都被小人夺走了。我陷在沙发里玩游戏。

突然,罗勇把虚拟的酒杯一摔,刷地直起脖子:我说,别烧肉了好吗!窗外天空白了半晌,又阴下来。菜刀笃笃笃地响着,林中燕还在碾肉末。罗勇似乎泄了气,继续耷着脖子看电视。刺啦啦一声响,游戏通关了。整个小洋房,都回响着游戏庆祝声。林中燕不慌不忙,我也挪开了余光,继续游戏。

从那以后,罗勇不吃红烧肘子卤猪蹄了。到了傍晚,他摆好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碗岳记花甲,抿几口小酒,唱几段小曲,乐呵自在。林中燕还是喜欢下厨,碾些肉末,放点葱丝毛豆炒炒。我和她对坐,捡着豆子吃。吃完,她把肉末挑出来,整齐地码在小碗里。

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有肉末茄子、肉末四季豆。同样的,她把肉末挑出来,整齐地码在小碗里。熟肉末日益减少,林中燕又开始碾生肉末。周而复始,她不疲倦。我吃厌了,躲在家里叫外卖。林中燕一个人坐那,把豆子葱丝吞下去。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仿佛就像诗中所说,十三岁时我问,活着为什么你。看你上大学我上了大学。妈妈,你活着为什么又。你的双眼还睁着,我们很久没有说过话。

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外婆寅芽死在了上海。寅芽从小生活在上海。对于上海,我是无感的。我听林中燕说,母系的藤老爷住在上海火车站附近,外婆寄住了一段时间。火车经过时,外婆喜欢在那儿跳绳。火车空了,藤老爷带外婆去火车站纳凉。外婆喜欢把腿伸出站台,往铁轨上够。列车员来了,她撒腿就跑,鬓发飞飞的。

林中燕告诉我外婆的这些事,我觉得奇怪。一个素未谋面、已经死去的老亲戚,居然也小过、闹腾过,在她的人生里炸出刀浣鸹āL林中燕的口气,藤老爷家里不大,马桶连着煤气罐,凳子连着晾衣架,而且还比不上容城那些拆掉的危房。外婆在这儿度过了她的童年时代、青涩时光,我感到一丝战栗。原来我和那个粉红雕花、砖红瓦片的小洋房,不过是久别重逢。

林中燕托着一口行李箱,背影袅娜。我拎着包跟在后面。林中燕的裙底飘着线头,手上的切口还没痊愈。候车厅空旷,回荡着行李箱的滚轮声。等了一会儿,我们登上这辆开往上海、前轮驱动、底盘稳当的三层长途车。林中燕打票打得早,我们坐在了前排,司机在我们脚底下。踩在别人头上,我想笑,扭头看林中燕。林中燕表情淡淡的,问我带给藤老爷的养生品放好了没。我说放好了,又问她,容城的馓子黄烧饼藤老爷爱吃吗,会不会沾了牙。林中燕笑笑,扭过头看车窗外。窗外是阴天,万物覆着一层冰灰色的光芒。林中燕的锁骨更深了,侧脸勾画得像木刻。一瞬间,我以为她是那个补雀裘、撕扇子的晴雯。我闭上眼,尖尖的脖颈,尖尖的眼眉。罗勇摸过哪些地方?他吻过林中燕的脖子吗?

藤老爷坐在70年代小筒楼的小幺间里。门开着,四周都是霉,墙壁上沁着各色的污渍。马桶边有一口锅,锅里有几个茶叶蛋,浮浮沉沉,不知煮了多少回。藤老爷披着旧夹克,微眯双眼,鼾声浑浊粗厚。林中燕不着急,坐在床沿等他。床和椅子挨得很近,不够伸腿。我不愿坐着,站在那儿看网文《人妻陌途》。女主人公正在喝酒,蓝色夏威夷、绿色蚱蜢、白色俄罗斯、黑夜之吻,弄得我心痒痒的。藤老爷一声呼噜,把自己吓醒了:你们哪位? 寒暄片刻,出去买菜的姨娘回来了。她招呼我们吃茶叶蛋,我摆手。林中燕却吃了一个,眼眶还泛着泪。藤老爷口齿不清地说,寅芽懂事呢,穿裙子坐摆渡从来弄不湿。寅芽是我外婆的名字。

一声咳嗽。林中燕拍着他的身子,让他顺顺气。藤老爷半张着嘴,残牙交错间,只能磨出几个字。姨娘跑过来,正正他身上的旧夹克,帮他梳头。藤老爷抖了一下,闭上眼沉进椅子里。林中燕起身,把养生品塞给姨娘,带着我走了。

时值正午,我不知下面的时间如何打发。林中燕昂着头,托着行李箱走在前面。认识她24年,我依旧不了解她的底细。她拨弄碎发时想什么?她弯腰捶腿时想什么?我看见的她是真的她幔课依斫獾乃是真的她吗?她喜欢小性子的林黛玉,还是心比天高的晴雯?在容城,我完全可以撒手,把林中燕精心准备的东西全扔在地上,但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我只能跟着她,生怕串了门跑了调。我不看她的背影,仰头对视太阳。白日当空,烈火烹云,世事多艰,唯吾心安。

我随着林中燕到了地铁站。两边贩卖着报纸、矿泉水、小玩意儿。林中燕在地铁口呆望了许久,我想问她做什么,想想算了。在罗勇身边,她好茶好水好脸色,现在她要把这身皮褪下来了。地铁刮起一阵风,吹动她的衣襟。我的母亲林中燕,光洁如新,纯白无邪,涉江采芙蓉,鱼戏莲叶东。你曾那么地美丽,直到生下了我。自从我认识你,你不再水性杨花……

林中燕带我去了建华路。房子错落有致,道旁的树木森郁。有几家早茶店、馄饨摊、咖啡馆缩在楼房各角,形成隐秘的、幽深的、不露锋芒的热闹。我感到渴了,殚竭气力,杵在马路中央看着林中燕。

林中燕回了一眼:快点。

瞬间我想起,24年来,林中燕在前,我在后,我冲她发火、嗷叫,她眨巴着眼睛看我,等我气消了,淡淡说一句,快点。每次如此,我的气都撒在了棉花上。此刻的她,分花拂柳,行色从容,腰肢轻柔,飞发I美,步态好似水面漫上沙滩,又淡淡回落。我是她身后的浪潮,莽撞、慌乱、叫嚣,被她温柔地化作微澜。我无奈,加快脚步,嘴里发出一声雁鸣。我有一种感觉,林中燕要去南方了,她要在那个春暖花开的地方,梳理羽毛,独自终老。

建华路323号是栋小别墅。林中燕停下来,看着323号。太阳隐去了,云翳慢慢爬上她的脸,像一块冰糯飘彩的玉。我歇歇气,大声问她怎么了,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赶了这么多路都不让我喝口水。她似乎没听见,握住我的手,走吧,我们进去。我感觉,让我打砸抢都无法解气。世界静悄悄,除了林中燕敲在雕花铁门上的回音,笃笃笃,可以下锅了。

开门的是位老人。见到我们,他并不奇怪。林中燕把馓子黄烧饼塞给老人,老人看了一下,沉默半刻,领我们进屋,落座,沏茶。

我们仨相对无言,老人垂着头,林中燕垂着头,我盯着面前的茶水看,那里有看得见的茶叶、茶脉、茶梗,也有看不见的茶素、鞣酸、儿茶酸、芳香物质。我想起了大观园,六安茶、女儿茶、枫露茶、老君眉,老君眉产量极少,状似太上老君的眉毛。第四十一回中,妙玉同黛玉、宝玉和宝钗三人喝体己茶,宝钗的茶具叫“小薄w煊裼玫慕行酉乔,寓意心有灵犀。宝玉用的则是妙玉自己的杯子,绿玉斗。林中燕讲给我听,我还她一双青白眼,这时想想还蛮有意思。老人抬眉看我,这是寅芽的外孙女吧?林中燕点头。老人抓起馓子吃,眼眶里有浊泪。馓子脆响,茶杯上的白雾淡下去。

林中燕回过神来,露出釉色洁白的牙:快叫俞正爷。我吭了一声。俞正爷放下馓子,靠在沙发背靠上,眉宇轻快许多:叫我阿正好了。我噎了一声,右手食指摩挲着左手大拇指。林中燕轻声说:俞正爷,照片在你那儿吗?

照片上的寅芽,眼睛透亮,嘴唇饱满,黑亮的头发散在耳朵两边,如云鬟雾鬓。在这张照片上,我原谅了林中燕的美。

照片来自俞正爷的一本笔记本,蓝色绣花布面,泛着旧黄,纸页发脆了,还有虫洞。林中燕拿起照片,眼眶泛起红云。我看着林中燕,她的眼睛里有星球,有陨石,有不明物质,还有一种东西,看不见,却庞然巨大地存在着。人们叫它黑洞。在它里面,一切都被扭曲,被传送,直到穿越重重时光,去到各个时空。

我不管她,让她茕茕地站着。

半晌,林中燕放下了照片。

俞正爷开始说话了。他说寅芽年轻时可漂亮了,她走在上海街上,几个外国人跑过来,偏要领养她,带到国外去。那时正值乱世,可寅芽的妈妈舍不得。乱世里几场战役一打,寅芽的父亲没了。说是失踪,也说是战死。听到消息,寅芽冲出屋子,冲进人群,抱着国军的大腿喊,还我爸爸。国军用枪托敲她,她不放手。俞正爷经过,拉下了寅芽。后来战胜了,解放了,俞正爷攒钱给寅芽买帽子,买裙子,寅芽给俞正爷做了好几年布鞋。寅芽在上海待了童年、少女时代,被她妈妈、我的曾外祖母喊回老家,说是去结婚。

我不认识我的外婆寅芽,也不太清楚外公这个人。他们死了好久了,就像上世纪的老八音盒,唱不动了,就锁起来吧。想到林中燕和他们待的时间,比和我在一起都长,我感觉怪怪的。林中燕捂住嘴。她是要哭吗?还是仅仅一个喷嚏?不一会儿,她撒开了手,表情依然淡淡的,睫毛长而卷,眼睛深而亮。那一刻我难过地想,她生的人不该是我。

离开俞家时,俞正爷倚在雕花铁门旁,手里摩挲着一枚老怀表。怀表是和笔记本一起拿来的,上面都有包浆了。我走出了铁门,望着他们。俞正爷微微颔首,手里的怀表发出了清晰的滴答声,似乎在计算他剩下的日子。林中燕也缓缓地走出雕花铁门,俞正爷伸出手,想说话。林中燕嘴角蜻蜓点水:不用了。照片你收着吧。我只是想看看她。

家里还是那样。罗勇躺在沙发上,鼾声震天。

林中燕轻手轻脚放下行李,把沙发边堆积的衣物拿去洗。

我越过罗勇的腿和胳膊,沉在沙发里,打开手机里的开心消消豆。罗勇被吵醒了,踢了我一脚。我打开电视机,把声量调到40。罗勇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板寸都蓬松了。他举起拳头要打我,电视机阻止了他。

专家说,“尼奥”已经开始蔓延,欧洲多人感染,亚洲也出现首例。目前来说,此病传播方式多样,且无药可解,只能少去人群密集的地方,自求多福。 罗勇似乎吓酥了,瘫在沙发上嘣嘣脆脆。林中燕打开洗衣机,我的消消豆升入第二关。罗勇火气从板寸上蹿起来:听到没!去什么上海!

见过寅芽后,林中燕全身都松弛下来。她的睫毛短了一截,眼睛边生出了藤蔓,颀长的身子变得摇摇欲坠。我问她今天几号,她说廿十,初五,二十三。没有一个是对的。我不难为她了,怕声音一大,她就碎了。等她闲下来,我往她身上凑,讲办公室主任、档案局局长的八卦。她微觑两眼,唇齿打滑,像婴儿一样睡去了。在家,罗勇用筷子敲着碗边,怎么了?没饭吃?林中燕在厨房里缓慢地切着肉丝。罗勇又说,不能吃肉不能吃肉。她也不管,一撮小葱一皿肉丝,罗勇不吃,她吃。出门,罗勇和她各走各的。不出所料,_勇投奔他哥们了,喝小酒唱卡拉OK,顺便按摩按摩自己的老骨头,讲讲三国里的天下观,讲讲赵云就是被娘儿俩害的。那些中年男人也会岔话,讨论天下分合什么的,再吹吹牛,要不是那会儿选错路,这会儿美国总统还得喊他爹呢。这种聚会罗勇带我去过一次,然后我找个借口溜回家了。什么分分合合,都是马走日,象飞田,观棋不语真君子,见死不救是小人。林中燕手里挎着购物袋,买点葱买点生活必需品,然后在街道上茫然地转着。好几次我招呼她,她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笑,跟我回家。她也放弃了开辟鸿蒙、金玉良缘,每天追问我《人妻陌途》更新了多少。我问她《红楼梦》哪去了。她说,一堆废纸,埋了可惜,不如卖了。

“尼奥”登陆亚洲的第8天,台风也登陆了。天空变成大海,风云变幻,潮起潮涌。我坐在家里,心想怎样度过这个潮湿的周末。林中燕储备了两天的菜,罗勇囤积了一星期的酒水。罗勇酒杯磕碰碗沿,叮叮当当,等酒劲上来了,咣当一声扔掉酒杯,空坐在那儿。电视机放着“尼奥”的最新消息,电脑却在唱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罗勇一边听一边哼,等林中燕经过他身边,他没头没脑地说,你都快50岁了,还买新裙子穿?

林中燕不答话,整理整理裙边的老褶子。她穿这裙子三年了,夏至穿,大暑穿,入秋了,洗好熨平叠放在柜子里,等着有心人发现。罗勇歪着头舒展睡意,林中燕拍拍裙摆,收拾桌上的碗筷。我看着她,线头不见了,侧影似有抄检大观园,晴雯倒掀宝箱,痛骂王善保家的样子。是的,她居然把一条裙子,穿得那么决然。

周日晚上,外面的雨小了些。林中燕挎着购物袋,出发了。我问林中燕买什么,她咿咿呀呀了半天,说外面空气好,出去透透气。我说雨会下大的,她说不怕,有伞。她弯下腰,在脚腕磨蹭,好容易把高跟凉鞋穿好,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小洋房。雨淅淅沥沥的。

电话打过来时,我的消消豆到第5关了。此时的窗外下着瓢泼大雨。窗户洗了又洗,我的脸反光在上面,扭曲的、变形的,还分成了好几个。这么瞧,还挺像林中燕的。

我坐在这个粉红雕花、砖红瓦片的小洋房里,听着林中燕在手机那头无力地对我呼唤:囡囡啊,妈妈走不动了。我拎着一把大伞冲进雨中。雨水飞溅,天昏地暗。林中燕站在雨中,购物袋落在地上,雨伞斜在一边。我搭着林中燕的胳膊,一步步地搀扶她。我说,咱们回家看《红楼梦》,87版的。林中燕却瘫软下来,囡囡,妈妈不想看了。我问她想看什么,《人妻陌途》没到大结局呢。她笑了,胳膊微微振动:书里都是假的。只有囡囡是真的。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到我的手上,冰凉而惊颤。

林中燕再也不能穿高跟鞋了。医生说,脚上肌肉受寒、萎缩,要养养,脚底还要贴膏药。他还说,年龄到了,很多人都患上了这毛病。林中燕把膏药往脚后跟一贴,却瞬时矮了几分。她眼角的藤蔓,已经长到嘴边了。那个脖子紧俏,身体颀长,睫毛长而卷,眼睛深而亮的林中燕,变得小了、枯了。我突然想起那个叫做寅芽的女人,想必她也这样步履蹒跚过。林中燕唤我的名字。我扭头不应。我无法面对林中燕的衰老。

和林中燕的衰老一起到来的,还有我的转变。倏忽间,我身上的裙子变松了,修身了,不再发出OO@@的撕裂声。林中燕不好去商场,问我淘宝网怎么购物。后来她买了两个衣架、三条裙子,都是给我的。裙子有碎花的,有宽松的,我穿起来,林中燕说像年轻时的她。

大雨不停,倒灌着容城。电视里,上海有了“尼奥”感染首例。罗勇见林中燕的眼色都不对了。他不吃林中燕做的菜,不碰林中燕喝过的水杯,待在家里就咋呼,出门了夜不归家。林中燕不管他,继续碾生肉末,烧熟肉末,坐在饭桌前,静静地吃掉一碗白米、半碗菜。我陪着她吃。渐渐地,她开始教我做其他菜了,红烧茄子、番茄炒蛋等。她说姑娘家要会点厨艺,一来安生,二来防身。

我烧的菜有的过咸,有的偏甜,她还是静静地吃掉了。只是有一次,我烧了葱丝毛豆肉末,林中燕吃掉毛豆,挑出肉丝,突然哭起来。她说是寅芽的味道。寅芽在的时候,日子艰难,一顿肉末都要烧好几道菜。几滴泪下来,她克制住情绪,又去洗碗洗衣服。我有些难受,想帮忙,她让我去给绿植浇水。植物在晚风中轻轻拂动,像极了少女林中燕的裙摆。

碗筷归档完毕,罗勇破天荒地早回家了。他把衣服扔给林中燕,讨好地说,他哥们做生意的,儿子想找媳妇。林中燕明白他的意思,我也明白他的意思。

罗勇见我们不说话,又补充,有车有房,有车有房。我垂着头不说话。林中燕“哇”地一声哭出来,把罗勇的衣服扔在地上,还用脚踹:我的女儿不是衣服,我的女儿不是衣服!

罗勇当着我的面,对林中燕动手了。暴雨疏风,斜光月影。等他安歇了,我抱住地上的林中燕。林中燕在我怀中颤抖。我随着她一起颤抖。外面的雨没有停。

大雨降临的第6个晚上,容城被淹了。整个城市都漂浮在水中,人们挽着裤腿,手拉着手出行。林中燕的绿植开始下垂腐败了,我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浇多了水。林中燕不管,忙好早饭,坐在阳台前看天。她说她看见了寅芽。我感觉她要再一次融化了,像冰一样融化,而这次不会再结冻了,她要随着这场洪水流走了,去到那无限宽阔的宇宙,随我蓬勃生长,优雅老去。

我收拾好包裹,出门上班。虽说城市部分水位已经过膝,但政府仍号召我们上班,坚持在第一线。上班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坐在那儿当个摆件。我拎着包出门,林中燕却一瘸一拐地追出来了。她说要去单位取个东西。我说这么大的雨,去了干什么。我看见她恳求的眼睛,还有依旧淡淡的表情。洋房里,罗勇举着酒瓶,电视机忽明忽暗,那高达44的音贝里,讲的全都是对“尼奥”的恐惧。我带着林中燕缓缓走到公交站台。 2路车来了,我和林中燕并排坐着。车辆的引擎声、间隙的说话声,合着耳机里淡淡的音乐,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内里,一脉传承,生生不息。林中燕静静坐着,她脸上的藤蔓也停止了生长。我用余光瞧着她,洪水迅速退去,白云飞上蓝天,我那美丽年轻的林中燕,她坐在沙滩上,微笑着,昂扬着,解开她飘飞的丝带。

林中燕到站了。公交车停在路边,这条道路水很深,昏黄浑浊,车驶过,惊起水浪一片。车门徐徐打开,林中燕挪动着双脚,一点一点、艰难地走出去。她提着裙边,慢慢摸索着,积水吃掉了她的小腿肚子。车子正在启动,轰隆隆的。车门要关上了,林中燕回过头,朝我微笑。她要说什么?“快点”?我听不清。在洪水中,林中燕更小了。我想起了俞正爷,想起了寅芽,想起了罗勇,想起了晴雯想起了林黛玉,他们都在我的脑海转啊转,晃啊晃。突然,我的泪夺目而出,我冲到已经关闭的公交车门,把车门拍得震天响。林中燕似乎没听见,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我瘫软下来,拼命地拍着车门,拼命地大喊,林中燕,你走后,我该找谁去怀念你?我要找谁去要照片?

林中燕回来了。衣服角、发尖都湿漉漉的。我走过去,替她拿包。

我对她说,妈妈,有我在,罗勇不会再打你了。

林中燕不说话,手里的伞滴着水。

我又对她说,我会去上海要寅芽的照片的。

林中燕瞪大了眼睛。

我耐不住了,说,我给你读一首我姐姐尹丽川的诗:

十三岁时我问

活着为什么你。看你上大学

我上了大学,妈妈

你活着为什么又。你的双眼还睁着

我们很久没有说过话。一个女人

怎么会是另一个女人

的妈妈。带着相似的身体

我该做你没做的事么,妈妈

你曾那么地美丽,直到生下了我

自从我认识你,你不再水性杨花

为了另一个女人

你这样做值得么

你成了个空虚的老太太

一把废弃的扇。什么能证明

是你生出了我,妈妈。

当我在回家的路上瞥见

一个老年妇女提着菜篮的背影

妈妈,还有谁比你更陌生

林中燕把滴水的包放在地上,露出墒胡萝卜须:你爸不叫罗勇,你外婆没去过上海。还有,你从来没有什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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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3-08
一绣一朵荷花心,方法如下。盘绕丝线,于平展的绷子上。一,两,三,四,五个圆环,叠叠相加;银针带线,穿过圆环,下刺,拉紧,一突起小点儿可成。回旋往复,密密簇拥,一团突起的花心,便依偎在荷花瓣里。这叫打子,我默默背诵。还有散套,施针,虚实针,滚针,数和针,正抢,反抢;每一种针法都像魔法。那点染蔻丹的白皙指尖,游走着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和针头,像是布道,像是招魂。突然之间,万物被唤醒,一座花繁叶茂、蜂蝶飞舞.........
困顿者(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02
1 对着镜子,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懦弱。我懦弱于看到他却放慢脚步,躲在没有围墙的世界里,用手中的纸屑堵住嘴,然后不加思索地转身离去。往回走时,我几次扬起硕大的手掌,试图狠狠地扇自己几耳光,但是我知道,即使我那样做,内心......
沈阳月(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26
抗战期间,在冰城哈尔滨麇集着一群包括萧红、萧军在内的抗争不息的文人。他们用笔作刀枪,谱写出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有些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作家阿成用小说的形式写下了这历史的一幕。 1 不久前,吉林共青团的地下组织,......
咸蛋小子(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07
阿琴打电话给她在武汉念大学的女儿小玫,问她已经放暑假了,准备什么时候才回家。阿琴告诉小玫现在顾村的经适房和以前在八村的家完全不一样,“一个天一个地,你有自己的房间了,你如果要忙自己的事情,就把房门一关,没人会再来打搅......
艳阳天(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22
医生告诉张俊英,已经五年了,她子宫上的恶性肿瘤没有复发迹象,是个好消息。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从广安医院出来,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坐在花园廊架的木台上,想挨着太阳晒一会。她低下头,侧靠在一根方柱旁,脸和手被烤得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张俊英觉得,她这半辈子,就像是游乐场里的过山车,急上急下,却始终都走不了太远。而且,一点也不好玩。清明,无风,也无雨,两个妹妹开着车,去良乡的青龙湖公墓,为老人扫墓。大.........
牛毛井(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04
一 牛毛井不是一口井。 牛毛井是马岭塬上一个不足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庄。 老谭转业来到采油队的时候,牛毛井只有两口油井。一口打在村子东边的沟底里,井场旁有一条清清的溪水。一口就在村子西边的山坡上,站在井场,能看到全村人......
花生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5
程相崧,1980年生于山东金乡,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山花》《文学界》《时代文学》《雨花》《鸭绿江》《福建文学》《小说林》等刊物。 白颂决定,这年的八月十五就不回农村老家过了。 她在县城给儿子家看孩子已经两年多......
短篇小说的能量
发布时间:2023-05-10
一 就我所知,写过长篇小说之前没写过几个短篇小说的作家,几乎很少。但写过短篇小说之后再也没有写过长篇小说的作家却为数不少。在他们看来,短篇小说也许能更充分地表明自己的诗学立场。契诃夫、芥川龙之介、鲁迅、博尔赫斯、卡佛......
下弦月(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19-12-11
笑笑不想到深圳,她说只想跟奶奶在一起,一辈子都跟奶奶在一起。奶奶疼惜地笑着说:“傻妮子,怎么能一辈子跟奶奶在一起呢。奶奶老喽,要死喽,陪不了你多久喽!”奶奶不忌讳死,她信佛,天天念“阿弥陀佛”,她有地方去,不怕死。笑笑不知道怎么回奶奶的话,过来搂奶奶的脖子。她闻着奶奶几天不洗头的气味,把鼻子往外翻了翻继续搂着。笑笑十五了,开始懂事了,没有奶奶就没有她。小时候早上奶奶给穿衣服,她叫奶奶叫妈妈。奶奶说.........
旅游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9
下午两点多,我和朋友从他们那个县城出发,自驾车往六十里外一个叫青牛湾的古村落开去。迎面来的多是运煤的大车,轰隆隆的,扬起的煤尘不时撞向车的挡风玻璃。那地方原是个古兵寨,紧傍黄河,又有明代的边墙古堡,十年前就被外地一个财大气粗的煤老板鼓捣成了旅游区。可能想让我先有个印象,一路上,朋友讲的都是青牛湾的事。他是县报社的负责人,平时东奔西跑的,很注重搜集资料,对本地的情况自然摸得熟。我边开车边听他闲扯。到.........
暖寿酒(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19
枫树村地处湘中三县的交界处,三县的风俗给枫树村拼凑了一个流传甚久的旧习: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寿诞前一天晚餐要喝一顿酒,吃一餐席,谓之暖寿酒。喝酒划拳的口令就是“喝了暖寿酒,活到九十九。”过去能做暖寿酒的人家,都是村里有些头面的人家,日子过得滋润、殷实,男人女人走出去模样甚是光鲜。寿星生日那天做的酒为寿酒,是可以收礼金的。而暖寿酒不能收礼,是百分之百的白吃白喝一顿,亏本买卖。山里人家日子过得紧巴点的,当.........
氢气球(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21
李健男,汉族,湖南省新化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西藏人文地理》杂志社。作品散见于《上海文学》《钟山》《山花》《文学界》《湖南文学》《广州文艺》《作品》《四川文学》《青春》《微型小说选刊》《金山》《芳草》《文艺生活》《翠苑》《山东文学》《天津文学》《安徽文学》《绿洲》《延河》《山西文学》《野草》《边疆文学》《西湖》等,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有风吹来》《三瓣嘴》《红肚鸟》《天上的鸭子》。曾获郭澄.........
假开心(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12
“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才只有二十岁。”小山喝大以后常常这样说,然后他朝我举起酒杯,oneshot!一口气喝完以后几乎要颤栗着跺一下脚。场所合适的话,我们最愿意喝的是各种烈酒。近两年我们发掘了两个隐蔽的酒吧,隐蔽指的是地理位置。两个酒吧都位于紧挨闹市区的小马路上,没有招牌,但是推门以后,生意却好到不行,经常需要等位。我们都是没有耐心的人,这种时候却愿意忍受。两间都以鸡尾酒作为特色。一间稍微便宜些,光顾.........
天鹅宴(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14
墙上的闹钟滴答滴答,也不知啥时起,这个屋里的节奏慢得像蜗牛。今天是正月初三,天气不错。张惠美从阳台上晃悠进来,尖着嗓子咳了咳,表示有要事相告。大男人刘志刚歪在沙发上用IPAD看韩剧,嘴巴一张一合。少年刘乐乐皱着眉盯住电脑屏幕,突然大喊一声:杀了他!然后拍打着鼠标,像公鸭一般嘎嘎叫着,亢奋、凶狠,所向披靡。他正在玩一种叫做英雄杀的游戏,已经连续四个小时没有抬过头了。无人理会张惠美。父子俩全神贯注的像.........
倾听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26
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人,青年作家,发表小说、散文、文学评论等若干,出版有长篇小说《布克村信札》《青春简史》,散文集《别人的生活》等,曾获“新小说家大赛”新锐奖、“中国文学现场”月度推荐作品、第十九届柔刚诗歌奖新人奖提名奖、2012年度《中国图书评论》最佳书评奖等奖项。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你知道,这年头在领导开会的时候请假是多么难,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媳妇在电话里哭喊:“他们把推土机都开来了,他.........
红月亮(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2
第一部回家父亲说,钢,我们回家吧。叔叔也说,回家吧。火车站检票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父亲和叔叔架着钢子,被挤得东倒西歪,有那么两三次险些就被使劲往前蹿的人把他们撞分开了。父亲和叔叔一趔趄,钢子也就跟着歪了,像不倒翁一样左右晃摆,摇摇欲坠,幸好他的左右胳膊被他们用力地紧夹着,才没有倒下地。好不容易到了检票的铁栅栏内,三个人,连同父亲和叔叔肩上的两个帆布包挤在狭窄的通道里,每移动一步都很艰难,像多足的.........
倒春寒(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6
一条新修的水泥路从远处的小镇拐进村子,又钻过村后的大山,直通山那边的城市,紧跟水泥路冒出来的,是路边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雪白楼房,楼房的主人大都是修路征地的拆迁户。球二爹的房子不在拆迁之列,他的房子与水泥路中间隔着大片田野,为此,球二爹郁闷了很长一段日子。最近几天,马路两边的住户发现,往日里风风火火如陀螺般转个不停的球二爹,居然慢悠悠地沿着这条水泥路转起圈来了。起始,住户们以为他是看新鲜,但慢慢地,大.........
修身格言(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17
1 夏天的时候,我一直想认识一个女孩,一个年轻漂亮,而且没有男朋友的女孩。 我可以带她出去玩,去鸡公山看枫叶,看云彩。去南湾湖看芦苇,看白鹭。或者去灵山寺进香,抽签,玩遍我们信阳周边的山山水水。这些地方,我已经去过多......
无头夜奔(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23
乾隆八年七月十五日夜,暴雨,青河大坝决堤。是夜,成县县令吴文章之女吴小婉,携友人同游于青河。一行人等深明大义,于河中自沉客船,以身堵险,大坝遂安。六省得以保全,成县人民感其恩德。――《成县县志》封文慧1988年出生。同济大学临床医学学士,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为文学创作与批评。小说《烟花绽放》发表于《青年文学》,并入选《岩层书系:2015青春文学》。小说《日夜浮屠》发表于《中.........
比肩而立 (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28
一年过古稀的老画家关天痕,这段日子以来,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了,或者如一头发怒的狮子,银发银须气得乱颤;要不如一坨沉默的石头,呆坐在阔长的画案前,目光散乱地望着窗外。他常大声或悄声地说:“这座庭院是监牢,我就是一个囚犯!”他清楚地记得他的经纪人彭彰夫妇,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到过他的画室了。他们住在省城,五年来一直负责经销他的画作,先前每月必有两三次到这里来取画,再安排一些指定要画的题材。从省城到这座小.........
父亲的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03
一整夜,我一直听到隔壁父亲的房间里传来OO@@的声音,声音不大,时断时续的,仿佛一直在倒腾什么东西。早上起床后,父亲从房间来到客厅,对着我说出一句话:我要回去住一阵子。这是父亲的原话,简单明了,言简意赅,没有丝毫商量的口吻,这很像早年的他。为什么要回去,父亲没有说,这不像现在的他。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我们全家生活在农村,我们一家六口人,父亲,母亲,三个哥哥,还有我,六张嘴吃饭,父亲是家里的大梁,是唯.........
孟春花开(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30
一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就失去了丈夫。原本是该由两个人一起走的路,如今却留给了她一个人来走,她忽然倍感孤单。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啊,她把自己和丈夫的结婚照紧紧抱在胸口,又时不时从怀里推开来,在灯光下端详。一......
真火五魅(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9
一个有预感的男人都说女人有第六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反正李皮是有。不知从哪天起,李皮发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有莫名其妙的预感跳出来。比如好端端地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就跳出一个预感,家里好像是着火了。李皮赶紧打电话给呆在家里的母亲,母亲接过电话,说,没有啊。再比如,李皮走在大街上时,又突然有了个预感,想到不远处的一条马路,一会有几个人在打架。可真正走过去,那里又都很平静,不时有人走过,.........
无风之始(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7
1显然那并非唯一的可能:我驾车带她驶向五里之外的海滩,难以遏制的欲望穿过夜晚雨中车流刺眼的光亮扑面袭来。可笑的是,半路上我便停下车子,冲出车门,吐出一滩酒、食混杂经胃发酵后的污物。那刺鼻的浓烈味道尚未彻底弥散,我已在芳香馥郁的风中躺倒在地。如今回想起那个兴味索然之夜,一切恍惚迷离。原本我不过想要借助酒精麻醉躁动的身体,岂料竟在酒吧一角邂逅了一场可以恣意放纵的艳遇。无可否认,自她出现之际,我已萌生了.........
猎人老冯(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19
一猎人老冯死了,死在他自己的猎枪下。暑假我从老家回到学校,父亲打电话来时说起这事,说是在擦枪的时候不小心走火,子弹正打在自己喉咙上,血流不止,异常惨烈。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就是这个暑假我还跟着他上过两回山,但听父亲在那里对他的老伙计发出英雄易老,晚景凄凉的感叹时,又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放下电话,我的脑中开始拼命刷新检索着关于老冯的一切影像……比如老冯的猎枪从不让人碰;比如他特会选狗和训狗;比如他五.........
布朗运动(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11
今年八月,“洋火”死了。我赶回老家参加了他的追悼会,悼词念了十几分钟,我一句都没人耳,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躺在面前的“洋火”。我参加过很多追悼会,看到合眼躺在殡仪馆大厅中央之人时,知道此人再也不能站起来,用老家话讲,一阵喧嚣过后就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睡大头觉”。但对“洋火”,我却没有一点这种感觉。他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我倒认为他没死,而是在装死。说来话长。一认识“洋火”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家住.........
试析沃尔夫短篇小说《说愿意》的主题
发布时间:2022-11-28
摘要 美国当代作家托拜厄斯・沃尔夫的短篇小说《说愿意》(Say Yes),表面讲述的是一对夫妻间的日常争执,但作品的主题却与夫妻关系无关。本文结合作品创作时的文化背景,通过解读小说文本,来分析小说的主题。本文认为这篇作品的主......
村长曾如玉(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6
一上坪村的人把村主任叫村长。说这样叫顺口,响亮。曾如玉说在她的心里,村主任也好,村长也好,都与她无关。高中没毕业就打工去了,村里谁是村长她不知道,也不关心。几年之后,口袋里揣着几万块钱回家,将母亲弄到县医院把胃割掉了半边。母亲患胃溃疡多年,吃饭只能吃稀饭,整天还把手按在胸口下面,不然,胃就疼得刀割一般,曾如玉心里那个疼啊。心愿得以实现,曾如玉准备在家侍候母亲一些日子,过完春节,还是要出去打工的。现.........
等待阿尔法(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31
一传说,今晚会有红月亮。许多人早早在朋友圈里晒着自己的赏月计划。叶子想不通,红月亮有什么好稀罕的?月亮再红,未必红得过太阳?月亮再红,也不过是一种假象。如果没有太阳的光芒,浩瀚宇宙里,月亮不过是一坨荒凉得不能再荒凉的土坷垃。白月亮是假的,红月亮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为那几个小时的假象,做望眼欲穿状,做童心未泯状,做欢呼雀跃状,做不枉此生状,是不是比红月亮更假呢?还要巴巴地去朋友圈左显摆右炫耀,什么心态.........
鞋柜里的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19
1 那是五月的一天,他在一个几乎密闭的金属容器里被禁锢了一个多小时,汗出如浆,几乎晕厥过去。从十楼办公室坐电梯到楼下收发室取包裹,电梯在九楼的时候,叮的一声,停了。然后,他的老板,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进来了。他眼前......
延长的假期(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19
通常来说,被厂方安排到住地后,刘攀就不再去别的地方了。因为周围多是郊外的工业园区,比她每天吃的员工食堂还要乏味。而且,作为项目的现场负责人,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出来。手底下一堆兵看着她呢,她这样想。可是今天不同,因为她听说新城有个韩国国际城,刚好是在这段时间开业。在她眼里,佛山和吉林,长沙,和南昌,和中国许多鸟不拉屎的城市一样,没有分别。况且从新城回宾馆,坐不上车的话,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可她还是强迫自.........
只有逝水流年(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5
引子据说,从金门大桥跳下去只需要2.5秒。所有的令人窒息的隆隆声都划过夜空,集中在渐渐昏暗的天空中,方小华排在了几十个印度人后面,这件事让她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排在印度人后面,几十个人像几百个人一样,造成了几百个人的规模和效果,最重要的是速度,谢天谢地,移民官还嚼着口香糖,津津有味,就这样,她误了航班。事实上是这样的:方小华贪图便宜,她从北京飞往纽约时在芝加哥转机,她没有想过一点,就算不排在印度人.........
李村的日与夜(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03
驴眼儿驴眼儿一辈子没碰过女人。小沈阳儿他娘故意气他,你老婆呢?驴眼儿嘎嘎两声,还在丈母娘腿肚子里抱窝呢。赌博鬼李一落从来没赢过,不知哪天偷了几只鸡,买了个傻娘们儿,天天蹬辆三轮车,拉着个鼻涕虫在大街上一圈儿一圈儿地显摆。大鬼儿说,大叔啊,你咋不买个去?暖和被窝,还下蛋。驴眼儿干瘪煞白的脸,如落了地的树叶样儿,要那玩意儿,碍事绊楞脚地。吧嗒吧嗒嘴又说,哪来的钱啊,这辈子,就等着收兵回营了。说这话时,.........
布鲁克林宝贝(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28
1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你十七岁的女儿――田妍靠在卫生间门外,自认为明白了一个真理。 黑漆木门内,正关着一个“最可怕的东西”――田妍十七岁的女儿,瑞娜,身高一米七的大孩子。 “出去,神经病――”三个小时前,瑞娜对......
红草湖的秋天(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09
居家过日子的人,开口不离“柴米油盐”。这四个大字的头一个便是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更难为无柴之炊。小镇蛰居在土山一褶,国家的能源还垂青不到这儿的公民们。于是,就幸亏得老祖宗神明,种下了偌大的一片草,赐福于他的子孙。......
小说二题(小说)
发布时间:2015-08-25
长 发 吴晓光开着车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几米书亭,想起第一次看见这个书亭,就对这个书亭的名字“友邦惊诧”了一回。吴晓光爱读书,他知道几米是台湾的一个诗人,至于写的什么诗吴晓光不清楚。当时因为送一个客人,没来得及停下。后来......
扫帚树与人病(短篇二题)
发布时间:2023-01-15
宁可,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陕西作家班学员。在全国二十余家文学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近五十篇。出版长篇小说《日月河》、中短篇小说集《明天是今天的药》。现在陕西宝鸡某企业工作。 扫帚树 村子位于深山之中,树木就......
庭前谁种芭蕉树(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09
是身不坚,依兰水沫,是身常坏,芭蕉之树。新来的小施正在院里扫落叶。欧阳教授在篱笆外就唤起来,莫扫,莫扫。欧阳教授晨练回来,脸还有些红。他背着手走进来,抬头看大枫树,几叶飘零,又到秋天了。他对着阶前的空地发呆,从年初开始,欧阳教授就打算在阶前种一株芭蕉树。当然,午睡的夏天,看芭蕉叶分一抹绿是惬意的,夜晚听雨打芭蕉,更是要与古人对话了,但欧阳教授皱着眉,在另一些事上思量着。小施放下扫把,提着撮箕走出去.........
寻找灵魂相近的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7
傍晚出门时,马茫的老婆和女儿、马茫阴郁的母亲、马茫自己,都没预计到他会跟人打架。马茫天生老实,与世无争。而且马茫起初并不想打架,只想挨几下揍了事,特别是,向他围拢而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用粗鲁而骇人的语气,让他搞明白了自己挨揍的原因。一个智力正常的人起码要具备掌握因果关系的能力――马茫顺应天命,离开自己那辆破旧的车子,以免那两人的拳脚波及到他。他们非常狂暴,仿佛饿着肚子而来。马茫被迫不停地转动身体,.........
论法国短篇小说中的现实主义
发布时间:2023-01-02
在文学作品的神坛中,法国文学尤其法国短篇小说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备受人们喜爱和称道。法国短篇小说篇幅短小精悍,大多以现实主义为主,采用以小见大、由点及面的手法,从小人物的普通故事和生活去揭露一个时代、一种现象、一种精......
市场街少年的芭蕾舞(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8
艾玛原名杨群芳,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湖南澧县人。法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签约作家。曾做过高校教师、兼职律师,现居青岛。2007年开始小说创作,曾在《黄河文学》《中国作家》《时代文学》《上海文学》《人民文学》《芙蓉》《江南》等杂志发表小说三十余万字,有小说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选刊转载,并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曾获首届.........
芦苇小说二题
发布时间:2015-09-06
美 丽 他看见她来了。 尽管远隔千山万水,尽管俩人分手已经快两年,尽管他伤透了她的心,但是,他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 她也果真来了。而且,她身边就跟着那个叫张剑的小伙子。 他知道自己的信有了作用,他们终于走到一起了。......
知青小小说二题
发布时间:2023-02-27
半块月饼 夜晚,皎洁的半月高悬在深蓝的天空,看到半月就让人想到越离越近的中秋圆月和圆圆的月饼。淡淡的月色下常悦又吹奏起那把磨得铮亮的旧口琴,《映山红》乐曲伴随萤火在空中飘飞。 亮子此时却别有一番思绪。 林场的活儿很......
死亡与欢颜的两夜(短篇小说两则)
发布时间:2023-03-24
蔡骏悬疑小说家。2000年开始悬疑小说创作,中国作协会员。先后出版《病毒》《猫眼》《生死河》《地狱变》《谋杀似水年华》《天机》《人间》《最漫长那一夜》等26部小说,作品总销量突破1200万册,并连续13年保持中国悬疑小说的最高畅销纪录。被《人民文学》选入“未来文学20大家”。万圣节的焰火葬礼一夜真美!原来白天放烟花也这么好看!惜朝,告诉你,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烟花了!――《逆水寒》电视剧版(原著:.........
罗恩?拉什短篇小说艺术特色初探
发布时间:2023-08-04
摘 要:罗恩・拉什是美国当代诗人、小说家,他不仅是《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的常客,在评论界也备受权威的赞誉,然而目前在我国的关注度还很低,对他的评论更是寥寥无几,且尚无对其短篇小说艺术特色的评说,因此笔者拟从个人的阅......
短篇小说的庙与精神异化者的灰
发布时间:2022-08-31
文学创作讲究内容和形式的契合,但实际上,形式通常绑架内容,作家为了表现特定的思想使用特定的艺术形式,如同古典小说中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长篇小说经常使用,后来短篇小说也这样用,从而出现了短篇无盛景的说法。在有限的空间内蕴藉地展示官场的千姿百态,这种传统手法明显捉襟见肘。杨少衡是全国颇有影响的作家,有自己的独特构思。他以精妙的构思从一次上山“拜佛”的小事写起,通过两个主要人物的心理活动和行为侧面.........
陈子赤小小说二题
发布时间:2015-08-25
当一个画家作古之后 我的画是很值钱的,这地球人都知道。可N年前,我却是无名的画家,以至于我作古后,在阴界艺术界竟只能做一名打工仔。 多亏了一个人!这人爷爷的爸爸是我们单位的局长,特喜欢我的工笔画,我经常求局长办事,每......
邴继福闪小说二题
发布时间:2015-08-21
榜样的力量 入冬之后,爷爷每天出去遛弯儿都带一把笤帚。 上小学的孙子问:“爷爷,你遛弯儿老拿笤帚干啥呀?” 爷爷说:“学雷锋做好事呗,帮人打扫卫生。” 孙子说:“俺学校学雷锋做好事,只在3月5号这一天,你咋天天做好......
从认知语言学视角探析劳伦斯短篇小说标题的主题张力
发布时间:2023-07-17
从认知语言学视角探析劳伦斯短篇小说标题的主题张力 “张力”一词源于英美新批评派理论家艾伦·退特(Allen Tate),已被广泛运用于文学理论中。他指出张力 (Tension)一词并非一般的比喻用法,而是作为一个特定的名词使用,是通过去......
蔡中锋微小说二题
发布时间:2015-08-25
意外 我是一个入行不久的小偷,开始行窃前我跟师父学了不少神偷绝技。然而,让我苦恼的是,师父教的这些绝技对我好像一点作用也不起。我行动了几次,都是空手而归,一次差点被打个半死,另一次还被公安通缉。 一天,我不解地问师......
病(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19
1回到蘑菇岭,是下午两点,天下着雨。张客看着檐下的雨线,地上打出来的雨坑,想起了离开村子那天,也是下着雨的。好象是那场雨,一下就下了二十五年了。不过那时候的雨,是狂风暴雨,如今这雨却显得绵长、温顺了。门是虚掩着的,张客在门前站了一会,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张客在天井的角落里站立了一会,缓过了神来,才走进厅里。大哥子鸣正在屋里看书,他抬起头来,张客就看到了那张脸,黝黑、浑圆、厚重,与离开时没有太大的改变.........
毒(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26
一周昆异常兴奋地闯进高局长的办公室,一进门,抓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就喝,边喝边说,好渴哟。喝完,左手抹了一下嘴巴,右手伸出去说道,给我来根烟。高局长从电脑前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就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搞得满面是血?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周昆接过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用手摸了摸额头,说道,今天去黑龙洞……高局长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说,先别说黑龙洞,你看.........
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本杰明·巴顿奇事》多重主题分析
发布时间:2023-07-13
摘 要:据说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是从马克・吐温的一句话中获得了撰写《返老还童》的灵感,那句话是这样说的:遗憾的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在开始阶段,而最糟糕的时光则是在结束的阶段。菲茨杰拉德只是把这句话在一个完全正常的人身......
天色(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24
和往常一样,秋涵不紧不慢地走出家门,沿着小城的环城路走上一里、二里地,躲开人群,潜在暮色里慢慢又独自走回家,打开一个人的电视,随意摁出一个频道,听电视里呜呜啦啦的节目,不知不觉中睡意已浓,便关了电视,回卧室睡去。许多年前,秋涵可不是这样。那时,秋涵刚参加工作,在机关打字室工作,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白晰的皮肤能看到发丝一样的血管,水汪汪的眼睛,似两潭秋水。秋涵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来上班,又一个人安安静.........
陶泽祥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5
教我说谎没商量 深山村有个出名的养羊大户。这些年,他靠养羊成了村里的首富,他就是杨荤。 杨荤平时说话没个水准,常会闹出啼笑皆非之事。 昨天,村主任找到杨荤说:明天县里的几位领导要到他家走访,要他作好汇报准备。 ......
初明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7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前,他住在河东。他叫大水,出生在河边一户渔民家里,世世代代靠打渔为生。大水沿河上下游走不定,这也养成了他像水一样形状不定的性格。 这一年,大水处了个对象,小草姑娘,比大水小两岁,浓眉大......
戴希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1-12
恼人的空气 迷人的雪山,美丽的冰川,澄澈的湖泊,辽阔的牧场,黛青色的山峦,原生态的丛林……花香鸟语,蓝天白云,清新纯净的空气沁人心脾……一踏上新西兰的国土,旅行团的成员就眼前十分亮堂,飘然欲仙。 可忽然,有个英俊健......
绑架(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19
笔名资格、伯臣,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领导科学学会会员、郴州市作协名誉主席。先后在《文艺报》《创作与评论》《安徽文学》《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报刊杂志发表过作品,出版各类文学作品集12部,近300余万字。长篇小说《走出大山的女人》获长篇小说杂志社2008年度最佳小说特别奖;长篇小说《城管局长》获2009年度“安徽文学奖”并改编成电影在全国放映,属于新影集团98部公益.........
考试(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26
一我父亲张宽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那一年,他四十五岁,我年方十五,正由初中升读高中。当时有人问我,你父亲在部队干得好好的,还是团里的主官,一团诸侯,为什么要转业?这些人真的是杞人忧天。我回答说,那是我父亲的事,我怎么知道!我父亲萌生转业的念头后,态度非常坚决,简直秤盘星里灌水银――铁了心。他说他选择当兵或许就是个错误,要是走读书考学那条路,他的人生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我觉得他说的话有点自欺欺人,若不是.........
语言学视角下海明威短篇小说的语言特点研究
发布时间:2023-03-24
海明威是20世纪美国最优秀的文学家之一,其短篇小说语言具有口语化、生动化、客观化、简约化等特点[1]。许多研究者也对短篇小说的语言特点进行了深入的分析,然而从语言学角度综合分析其语言特点的研究相对较少,因此,本文从用词风格......
边疆幽默在《布莱特·哈特最佳短篇小说》中的体现
发布时间:2015-08-21
摘要 布莱特・哈特是一位重要的边疆小说家,他笔下的“加利福尼亚系列”故事继承和发扬了美国边疆小说中的重要元素,如边疆意象,边疆幽默和边疆精神。本文旨从布莱特・哈特短篇小说中的边疆幽默入手,力图探讨边疆幽默在美国文学史上......
吞剑者(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0
1991年8月出生,山西太原人,中国传媒大学电影学硕士,现居北京。作品见于《文艺报》《连云港文学》《儿童文学》。长篇剧本《校服》《不法之徒》《团圆》入选广电总局扶持青年优秀电影剧作计划。镇上来了一个女吞剑者。我从邮局出来,手拎一瓶酱油和一封信,看见一群人围在镇中心小广场上。根据围的圈数,我判断出车祸了。一般来说,围一圈,是崔疯子在犯病,围两圈,是河南家耍猴的来了,有时猴也耍人;围三圈,是庄家大公子.........
干瞪眼(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2
万 宁 湖南岳阳人,中国作协会员,株洲市作协主席。1991年发表文学作品。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十月》《小说月报・原创》《湖南文学》《长江文艺》《天涯》《芙蓉》《文学界》《芳草》等文学刊物,并被《北京文学・中篇......
海勒根那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2-11-18
羊圈里的弟弟 我的家是在一个叫白音查干的地方,毫不起眼,在所有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家乡的草场十分破败。说是草场,那是人们习惯的称谓,其实那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荒子:凹凸无序的沙岗,各种丑陋不堪的乱蓬蓬的草长在上面,更多......
拿来,酒瓶(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16
1北街是塘镇最古老的一条街,房子又老又旧,雨季来临之时,屋顶的瓦片都长出了绿绿的霉菌。路边高低不平挤挤挨挨的小楼年代久远,不论光线如何腾挪跳跃都照不进一楼的大堂,白天也黑灯瞎火的。安的还是老旧的电线,一条摸起来略微粗糙的线在底部打了个结,从墙上垂下来,人进去一拉,咔嚓一声,昏黄黄的灯泡应声而亮。老郑每次从机关大道的龙凤茶楼回到家,总习惯摸着墙,抓到那条线,才安下心来。他对家里的桌桌椅椅、锅碗瓢盆的.........
长篇小说出版信息
发布时间:2023-01-30
提供这个信息,是为了让读者了解国内长篇小说最新出版状况。本期信息尚不完整。希望各出版社的编辑朋友提供支持,在每单月一号前,将你们近两月内出版的长篇小说篇目和定价告诉我们,使我们在为读者提供完整服务的同时,也能为你们提......
耳光响亮(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18
一啊――皮一修在医生引导下,迎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张开乌洞大嘴。医生的手电摁开,光柱像条白蛇“哧溜”钻进皮一修臭气熏天的嘴里。于是,内面桃红色的口腔、绛紫色的舌苔和藏满烟垢的槽牙毕现无余。皮一修紧闭双眼,任由镊子在他的烟嘴内拨弄。镊子碰到牙齿,他听到了坚硬的声响,带着金属撞击石头的质感。医生说:“咦,找到了,这儿。”然后,他感到左上腭被挑开,镊子的尖刺用力戳破某个软溜的东西,随后有腥咸的液体流出来.........
秋风桐槐说就项羽
发布时间:2023-03-01
十月里的一天,我在洪泽湖畔继续我的寻访古树之旅。在一家小酒店用早餐时,无意间听到百里外的项羽故里有两棵古树,下午即驱车前往。这里今属江苏省宿迁市,我原本以为故里者一古朴草房,或农家小院,不想竟是一座新修的旅游城,而城......
项羽为何“说”不过刘邦
发布时间:2023-01-16
秦始皇东游,排场很大。项羽看到了,随即对他的叔父项梁说:“彼可取而代也。”刘邦却说:“大丈夫生当如此。”同样是表达自己的远大志向,项羽赤裸裸地表达了自己要当天下之主的心态。而刘邦的话却委婉得多,从而避免了大家对他的敌......
浅析帕斯捷尔纳克长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7
[摘要]帕斯捷尔纳克是二十世纪著名的抒情诗人和小说家,由于在现代抒情诗歌和俄罗斯散文的传统领域所取得的显著成就,他在1958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他最著名的作品《日瓦戈医生》再现了二十世纪俄罗斯知识分子的精神力量和功勋,他......
中国文学期刊中篇小说选目
发布时间:2023-01-19
《中国作家》 2015年第7期 下乡 申一鸣 《大家》 2015年第3期 捕鱼人 刘东衢 《山西文学》 2015年第7期 孩子生病时我们都做些什么 张 暄 《花城》 2015年第4期 和羊在一起 格 尼 《作家》 2015年第7期 二胎 方 淳......
毛姆长篇小说的乌托邦情结
发布时间:2023-01-29
摘 要:本文通过考察毛姆的三部长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面纱》和《刀锋》,观察到这三部小说都带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而且主人公无一例外地在乌托邦般的异域中得到灵魂的净化和精神的升华,解决了在原先现实生活中的精神困惑与......
与青春无关的日子(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3
一熊壮壮的再次出现是二十年后。我家里网络出现了问题,儿子叫来了维修人员。打开门的瞬间,我突然失声了。这体似棕熊的男人竟然是熊壮壮。“熊壮壮?”我大叫着。“唔。”熊壮壮还在对我进行确认。“我是关彤,你不认识我了?”“哦,是你啊。”他的表情没做出太多变化,见到我也毫不惊讶。儿子向他说明了网络问题后,他拖着笨重的身体走到了路由器旁,蹲下来,从挎包中翻出了工具箱和一根网线。他沉默不语,很安静。我有很多话想.........
鱼的眼泪在飞(中篇小说节选)
发布时间:2023-03-26
灯光从天花板上有力地泻下来,整个房间笼在金黄中。苏渔在沙发上坐着,听大光吹牛,心里却已长了很深的草,荒草。本来有些热的脸在一点点变凉,已经有些冰手了。大光的头很亮,只有不到七分之一的地方还有头发,而且盘踞在脑后,所以......
《母亲的村庄》(长篇小说节选五)
发布时间:2023-07-26
几个月后的一个秋日,地里的庄稼已基本收完。在队长刘老黑的督促下,南蛇湾村的秋收加快了步伐,原先田野里大片大片的芝麻、黄豆、玉米都已安详地躺在了生产队的场上。村外的几个大场堆满了高高低低的粮垛。就连那几百亩红薯也都被一耙子一耙子地挖起,堆在生产队的仓库里。放眼望去,田地里一片秋日的荒凉和无奈。一大早,母亲便起了床,领着6岁的大姐,拿着筐子,扛上耙子,走出了村外。穿过村东的河湾地,又过一条小河,来到了.........
林凯短语二则
发布时间:2015-08-21
骂人骂习惯的人,不骂人嘴痒痒。打人打习惯的人,不打人手痒痒。整人整习惯的人,不整人心痒痒。这就叫恶习难改。 谁官大谁说得对 这是在不正常的社会里正常的社会逻辑,是官僚体系追求的最高境界。它的灾难是不仅官大者认为自己说......
林凯短语二则
发布时间:2015-08-21
恨的解析 恨是一种爱的伤害。恨得越深,说明爱的伤害越大。恨也是一种发泄,是对现实不满的一种表现,是想改变现状,又无能为力的一种心态。 官员的能力 有能力当官干好事,无能力当官干坏事,有能力当官干坏事会更坏,无能力......
《短文两篇》单课训练
发布时间:2015-09-15
【基础测评】 1.给下列黑体词注音或根据拼音写出相应的汉字。 夕日欲颓( ) 荇( )交横 未复有能与( )其奇者 沉lín( )竞跃 晓雾将xiē( ) 相与步于中tíng( ) 2.下列黑体词解释有误的一项是( ) A.五色交......
论宋代文言小说的篇末议论
发布时间:2023-01-02
摘要:文言小说中,在篇末附加议论的情况在唐传奇中就已经出现,这种篇末议论形式最早来自“史评”,而后为小说家所采用。宋代文言小说中的篇末议论在依循唐人之模式的基础上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议论文字冗长且具备独立文体形式;议论......
雪碑(外二篇)
发布时间:2022-12-07
前几天,我去哈尔滨住在一家旅社,晚上住一个房间的一位年轻军人给我讲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今年,我国南方遭受了罕见的雨雪和冰冻灾害。我连队受命奔赴贵州一个山区进行“支灾”任务。 一月份的一天,雪下得很大,漫天飞舞,......
恰好(外二篇)
发布时间:2023-03-07
小时候读杜甫的诗:“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我最喜欢后两句,“恰恰”是多有意思的词语,生动饱满,惟妙惟肖,读来有音律之美。原来“恰恰”是形容黄莺的鸣叫声,看蹁跹的蝴蝶在花丛中起舞,枝头的黄莺忍不住唱起歌来。春天的气息一瞬间扑来,莺歌燕舞,桃之夭夭,内心充满无限的喜悦。“恰”在诗中竟然这样地传神。真正的好文字也是恰好。古人这样说:人品做到极处,无有他异,只是.........
王宝元小小说三题
发布时间:2023-02-11
下 棋 母亲在厨房里一边煮饺子,一边晃着手里的勺子,对正在下棋的三个人吼:“别下了,先吃饭……吃完饭,你哥俩还得各自回去哩!” 哥哥谦谦和弟弟君子,还有父亲围坐小桌前下棋,连午休的时间都省略掉了。 母亲午休起来,走......
廉政小说四题
发布时间:2015-08-25
迟到的署名 我新开了一家酒馆。酒馆所处的位置有点儿偏,但环境十分优美。我大哥是文化人,给酒馆取了个名儿,叫“清风楼”。 我说对大哥说:“你认识不少书法家,就帮我物色一位,请他把这三个字写出来,我好用来做招牌。” “......
动物小说三题
发布时间:2023-03-05
东洋生灵 杨老大进城去捡“洋落儿”,没想到却捡到一个人和一条狗。 这是1945年的一个秋日,苏联红军犹如钢铁巨流,自东北方向席卷而来。被小日本统治了13年的县城,顷刻间天翻地覆。日伪人员死的死,逃的逃,城内和周边村庄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