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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草湖的秋天(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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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草湖的秋天(短篇小说)
时间:2023-05-09 00:38:15     小编:

居家过日子的人,开口不离“柴米油盐”。这四个大字的头一个便是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更难为无柴之炊。小镇蛰居在土山一褶,国家的能源还垂青不到这儿的公民们。于是,就幸亏得老祖宗神明,种下了偌大的一片草,赐福于他的子孙。这草即是红草。

自然也是一岁一枯荣,只是别处极少见。似竹似苇,又非竹非苇,空心,有节,细如麦秆而质地颇硬,高六七尺,盘根错节,且蔓延滋生。奇异的是到了秋天,草秆竟闪起光洁的褐红色。叶也褐红。远远望去,疑是世界着了火,十分的好看。

大平子就是秋天嫁到镇上来的。她第一回翻过老城墙去汰衣裳,抬头时骇了一大跳,然后又无声地“啊”了好长的时间。她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出过远门,但她晓得有一个地方叫草原。她说,啊,草原原来在这儿。她很高兴,回家对男人连成说:“你们这儿烧草真不烦神。”连成说:“不烦神。”想想又说,“我没有找错人,你是个能持家的好老婆。”大平子瞪了连成一眼,回头看看门里,没有吱声。过了半天,她悄悄地将手伸到连成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下。连成“啊哟”叫出了声。门里的连成妈问:“怎么啦?”大平子说:“没什么,连成脸上爬了个大疯蚂蚁。”

大平子错了,她以为这湖里的红草,像乡下山坡的荒毛子,田畈的巴根草,能任意割得的。物皆有主,这一派茫茫苍苍的红草时下属了镇上,有一个专门的管理单位,草仓库。红草孟春吐绿,盛夏茁壮,耐涝,耐旱,所要管理的是在秋天,需没昼没夜地“看湖”,防人偷草。这多年生天性繁殖的草木植物,价值不单单只是燃料,去了它的根和叶,将那秆用绳打成帘子,盖房用极好。逢到盛年景,一条六尺长的草帘,拿到街上卖,值四五角钱。是镇上女人们的副业。

大平子婆婆就在家打帘子。她男人去得早,是她一根一根编着红草,把儿子连成拉扯大的。她的手皲裂得像三个月不下雨的地。要把她打的帘子接起来,怕有万里长城长。大平子窃自想。她过门只看了婆婆半个钟点,也会打帘子了。她帮着婆婆打,一人站一头,待帘子下了帘板,看时成了扇形。大平子这头打得密。婆婆笑道:“死丫头,这样是要吃亏的,你费了草,帘子还不够长。”大平子眨了眨眼。再打时,仍旧很密。

婆婆咕叽了一声:“这丫头,赶明儿不会讨便宜。”

逢街的日子,婆婆卖了帘子,将钱理得整齐,用布包好,掖在怀里,让肉能感觉到是一沓钱。顿了顿,又掏出来,去店里买了一条翠绿的羊毛三角巾。她以为这是世上最好看的三角巾,就轻轻地摸了一下,那槐树皮般的手竟拉下了好几根毛,她心陡地被一蜇。她看了一眼店里人说:“给我换一条吧。”店里人说:“都一样的。”婆婆哀下脸道:“求求你给换一条吧。”店里人无奈,换了。

三角巾戴在大平子的脖子上,大平子就更俊了。

连成的眼睛跟着大平子转。大平子说:“看什么呀,你这个坏东西!”

“就看你。”连成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偏看。

大平子转过了身子。

连成说:“嗨,你后面也很好看呢!”

……闹了一阵后,连成到他妈那头屋去做什么了,大平子就脱了衣裳躺下等他。等了等,不见回,却听得他们母子在咕咕噜噜说话,便留意听起来。婆婆说:“我去,能行的。”连成说:“说什么今年也不能让你再下去,要去就叫大平子去吧。”婆婆好像在笑:“哟,她能行呀?算啦算啦,人家刚过门,新来乍到的,不要叫她受活罪了。”静了好一会儿,连成说:“那就放弃一年吧。”又沉默起来。最后,婆婆叹道:“唉,我真不忍心。唉,人老了,没用啦……成儿,睡觉去吧。”

连成回来睡觉了。晚上很冷,焐得滚热的大平子便整个儿贴过去。良久,大平子问:“和妈谈什么了?”连成先是不答。“死人。”大平子拧了他一下。

连成说:“没谈什么。”

“还没谈什么!什么去不去的,什么新来乍到的?……你们还把我当外人呀!”

连成使劲搂了她一下说:“谁把你当外人啦。”

“你,和你妈,你们背着我捣鬼。”

“嘻嘻。”连成还挺乐。

“去去去!”大平子推开连成那不老实的手,骨碌一个大翻身,将脊梁朝着他。立时,被窝里钻进一股冷飕飕的风……

时节已过了“霜降”。

过了“霜降”,红草就要开镰收割。大家统叫作“开湖”。开湖的日子由镇上头头研究定下,而后四门贴出,红纸黑字,以告市民。一条两条,注意事项,均写得明明白白。诸如不准吸烟啦,要服从草仓库工作人员的管理啦,每捆草要达到五斤重啦,割一百捆草,就可以获得十捆的刀工报酬啦,等等。大家看了,念了,相互转告。于是,欲割草的户子报了名后,就磨刀擦掌,且还连晚捎去口信,招回嫁出去的女儿来家“抢忙”。是日,还是半夜三更,“全副武装”的割草人马便迫不及待地麇集在草仓库大院内,等候点名。人人打了裹腿,人人扛着两至三把草刀。刀磨得十分锋利,为防万一,又都统统用草或绳扎了――割草的几乎都是女性公民。大概因为是草,男人们不屑一顾,得忙着挣大钱吧――天蒙蒙亮时,从屋里终于走出一群工作人员。首先点名,朝芸芸人头里喊李兰英、王长英、丁文英,每一个名字落进去,都脆生生地爆出来一声回响。点名完毕,肩披了蓝大衣的负责人清清嗓子,重申了一遍注意事项,而后手在半空中一劈,一声命令:“开湖!”人群便同潮水一般涌进了红草湖。

这一天早晨,大平子端了一钵食出来喂鸡,见隔壁胖嫂家的小铃铛提着篮早饭出门,就问:“这么早,送给谁吃呀?”小铃铛说:“我妈。我妈半夜就下湖了。”

“下湖干什么?”

“割草呀,今天开湖了你还不知道嘛。”

大平子愣怔了一下,骤然一跺脚,丢下瓦钵就跑进房里,什么话也不讲,隔着被儿往连成身上一气乱捶,捶得连成光着脊背翘起来,懵懵懂懂地愣睁着大眼。大平子拿起三角巾往头上一扎,冲那头房里的婆婆说句:“妈,我下湖去啦!”从壁上摘下一把草刀,也不管是锈刀,就走。

连成一边说道“你你你……”,一边急急穿衣,待提着裤子追出门外,大平子已走出老远,那翠绿的头巾扎得像只端阳粽,在寒霭里一点一点渐渐小去。连成拉长声喊叫:“回来――”“端阳粽”没有反应,倒是门口一群在瓦钵里争食的鸡,硬着脖子愣在了那儿。婆婆也出来了。婆婆摇摇头说:“浪头都怕被人箍光了。” 割草是要“箍浪头”的。人们下得湖去,首先拣那草粗而深而密的地方钻,觉得不错了,就抡起刀,嚓嚓地砍,砍出一条刀道。刀道箍成一大圈,即是浪头。人人都将浪头视为禁脔,倘若有人侵犯,自然不讲客气。箍浪头是一年一季割草中最要人命的,它要拼体力,要讲心计。你在里面箍浪头,稍不注意,就可能连你自身都被人家给箍了进去。浪头箍好后,便可以大喘一口气,往下随你怎样慢慢悠悠地割吧。

大平子下了湖见草就割,她对草是那么亲切。她小的时候,就拾草,背着一小捆,在土坡上歪歪趔趔地走。大了,就背着一大捆,像座小山,还是在土坡上歪歪趔趔地走。现在嫁到婆家来,没有草,拿什么烧饭给男人吃、给婆婆吃呀?这家婆婆和男人挺好。真好!大平子浑身是劲地砍着,可才一刻儿工夫,忽地从草棵里扑出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破口大骂,极凶极恶,且还动手推她。

大平子惊愕住了,喃喃地说:“干吗呀,干吗呀,我怎么你啦?”

“你睁大眼看清楚喽!”那女人一指刀道,又指着自个儿的鼻尖,叫道,“老娘是好欺负的!”

大平子说:“红草也不是你家的。”

“你侵犯了我的浪头,还强有理吗?”

那女人懒得再嗦,竟一把夺过大平子手中的刀,嗖的一下给扔了。大平子两眼顿时噙满了泪花,说:“你还我刀,还我刀!”“还你刀吗?”那女人像男人般强悍,臂膀一抡,脚一绊,大平子给掼了个仰八叉。“要刀,自己捡去!”那女人卡着腰。

大平子斗不过她。

大平子只得自己去捡刀。一边找,一边骂着那“母老虎”,骂街上的女人是人精。也骂连成。她说,连成连成,你老婆正被人欺负呢,都是因为你这个坏东西,不告诉我今天开湖。我现在来晚了,割不到草,妈拿什么打帘儿,我拿什么烧饭呢?别人家的女人都下湖来了,我不来,我是你家的懒媳妇吗?很久,终于将刀找到了。大平子抹了抹眼睛,便往湖的深处走去。

到处都是刀道,到处都被人家占领了。大平子钻得已不知南北西东的时候,意外地碰到了小铃铛。小铃铛还未找到他妈,急得满头是汗。他说:“刚刚听人讲,我妈她们几个人到三角湖去了。”大平子问:“三角湖,你认得?”小铃铛说:“认得的,妈教过我。每年割草,都是我给妈送饭。”“这红草湖里还有湖?”小铃铛说:“有呢,有许多名儿,坝里湖,小圩子,死滩,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晓得,要等草都割倒了才行。”大平子接过小铃铛的饭篮,说:“我也去,你在先头领路。”小铃铛只有十一二岁,个儿矮,钻得极快。大平子不住喊:“等等我呀,铃铛。”

到了三角湖,小铃铛便扯开了嗓子叫妈,叫了一气没人应,只听得红草“嚓嚓”地响。小铃铛又叫起徐桂珍。大平子问:“徐桂珍是谁?”“我妈呀!”大平子扑哧笑起来。刚才叫“妈”的时候,她不好帮小铃铛叫,现在叫名字可以帮他叫了。她说:“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叫。”

“一二三,徐――桂――珍――”

终于,那边的草里极悠长地“哎”出一声。

胖嫂徐桂珍,像从澡堂里爬出的人,浑身腾着热气,脸儿潮红。她只穿一件薄衣,而且胸口还敞着两颗钮扣,袒露出半边热水袋似的大奶子。下身却极不谐调地穿着笨重的棉裤,系一条红裤带,后面的裤腰脱落出来咧着大嘴。她见了小铃铛,竟激动得露出醉态,胖胳膊一把揽过儿子,道:“啊,乖乖儿,你再不来,妈就饿死啦!”

小铃铛十一二岁了。小铃铛从那肉嘟嘟的怀里挣出来,去接大平子手中的饭篮。

胖嫂这时才发现大平子,笑笑,一刻也不容缓地打开蒙饭篮的布吃饭。是油炒饭,几嘴就吞下了半碗。忽地又抬起头来,用筷子敲敲碗边,含着饭说:“你吃过了?”

大平子连忙答:“啊,吃过了,吃过了。”

其实大平子还没有吃早饭。在草棵里钻了一阵,现在肚子挺饿,而且越想到饿越饿。她问自己,连成会来送饭吗?会的,她想,但他不晓得我在这儿呀?她又想,以后也生个儿子,像小铃铛一样,她下湖割草,儿子送饭。

胖嫂披起棉袄,模样平和些了,问大平子:“刚过门儿,也割草来了,打着浪头了吗?”

大平子摇摇头。

胖嫂忽地惊讶道:“你,就拿这刀割草!我回去非骂死你那个婆婆。”

大平子说:“不要骂我婆婆。”

胖嫂吃完了油炒饭,又喝粥,那么一大瓷缸粥,竟一点没有剩下。大平子说:“你真是能吃。”胖嫂用手抹抹嘴,笑笑,而后就抽下红裤带,往脖上一挂,蹲进草棵里,一阵“沙沙”。小铃铛独自在那边,几棵几棵地割着草玩。

胖嫂喊过小铃铛,叫把刀给大平子。她说:“我的浪头也不大,那边一小块儿你且先割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靠着红草湖,还愁没有草烧不成?今日割不到不要紧的,过几日你跟着我们。”

大平子很感激。

割红草不像割稻割麦割荒毛子,草刀大,柄也长,须抡得很开,故而就极累人。大平子不怕,看着红草“嚓嚓”地在她面前倒下,她还挺想哼上几句什么呢。

胖嫂告诉她,刀口向上偏,省劲。她偏了一些,果然。

仅一个整天,偌大的一片红草湖,就被一群吱吱喳喳的女人刈了个光头。站到城墙上向西一瞧,,眼前刷亮。以为过去夕阳一直是宿在草丛里的,现在没有地方躲藏了,像一只大蜜橘儿晾在草湖边的地上。而后它就渐渐地熟透了,稀了,扁了,烂成了一片红云,飘逸起来。

女人们蓬着头,从红云里走出,带着快慰、倦容、汗痕、草叶。委实是一幅图画。

胖嫂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就了不得地高声嚷道:“铃铛啊,叫你老子快煎两个鸡蛋给老娘吃!”

大平子进屋没有嚷,只轻轻地叫了一声妈,而后,瞥了一眼看她的连成。她还在气连成呢,要不是胖嫂让出一块给她割,今天,不,是今年一年就一根草儿甭想啦。中午,连成跟着小铃铛给她去送饭,她也没有和他搭茬儿。大平子将那把锈刀挂在原来的墙上,觉得脸干燥而热,一照镜子,绯红,是湖里的风吹的。她解下三角巾,拆开辫子,将头发披在肩上,去锅屋打热水。连成忙讨好地说:“我来。” 大平子低着头,连成给她浇水,一边还摸着她水白嫩嫩的脖子,摸得大平子浑身痒痒的。连成隔着她的长发说:“我是疼你。”

“谁稀罕!”

“贱!”

“贱就贱。”

吃晚饭的时候,三人儿围着一张桌,婆婆不住地往大平子碗里搛茶。大平子吃着吃着,忽地顿住了,说:“街上人真精,是人尖子。”她没有把被那个“母老虎”掼个跟头的事说给他们听。

连成狡黠地看着她:“街上可没有一个人像你这么……”他不说完,大平子也清楚。

婆婆说:“你现在也是街上人了,要学着点儿,不然,就要吃苦头。我年轻那会儿割草,总是夜里一个人悄悄地躲在湖里去,箍一片好浪头,然后再出来点名。我割的草又高又粗,打帘儿卖价高。我割的草多得总是花钱雇板车拖。那时,过了秋天,每年这院里草垛都比屋脊还高呢。烧不完,也打不完,就常送一些给人,也卖,三文不值两文的。细说起来,我们母子还是红草湖养活的呢。”

吃了几口,婆婆又说:“有一年,我又箍了一片浪头,很大,有好几个女人没有箍到,就眼红,她们合着伙儿将我的后面给切掉了。我一个人,顾前又顾后,急得暴跳,和她们吵,又吵不过,没法儿。那天夜里,我没有出湖,趁草还没有过数儿,我将她们的草抱到了我这边。待过数那天,她们发现草少啦,看着我,不敢吱声,就扯着看湖的吵,吵得哇哇的。嘻嘻……”

连成说:“妈,别说啦,饭都凉啦!”

大平子看着婆婆,心里说,原来婆婆也是个人尖子。她说不准尖是好还是不好。

过了四五日,领刀工草,女人们又叽叽喳喳地领着各自的男人下湖去。男人们扛着扁担、绳,去挑各自女人的收获。女人割得多,男人挑得多,双双儿都光彩。男人打起号子来特别气壮。“小大姐剑歪歪子歪。大娘子剑歪歪子歪……”大平子没准连成下湖,她用不着他。她统共割了八百多捆草,再来个百分之十,两趟就背了回来。她不愿让连成寒碜。

挑草的男人气昂昂地走小道的中间,急匆匆地迈着大步。大平子是横背着的,草长,不断被他们撞成90度大弯。她骂:“赶杀呢!”男人们笑笑,响亮地冲她嚎一声:“小大姐剑歪歪子歪。”大平子看人家割了那么多,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说,我大平子不比谁差,明年秋天再看。她咬着嘴唇说,明年秋天再看。

胖嫂身子胖,箍浪头箍不过精悍的女人,又将一块送了大平子,所以,她也割得不多。但她一直乐呵呵的。

湖里还有百分之九十的草,一时三刻,无法全部集中到草仓库里成堆。于是,湖里便立起了一个个三角形的看湖人草棚。一帮青年男子,掖了被子,提了风灯来夜宿。偌大的湖,山一样的草,每年要到“小雪”前后才能清湖。清湖的是“挑草大队”。从湖里挑着草出来,排成一条长龙,打着统一的号子,要换肩,唰,全部换肩。一个撂担,唰,全部撂担。个个就都坐在扁担上,跷着腿晃着,休息。队伍走时,有不少的孩子在周围打转,偷偷一伸脚,便踩下几根草。挑草的见了不骂“杂种”,却骂“草种”。到了草仓库,每个人进院时(其实是铁丝网,上面有许多刺),领一根涂了红头儿的竹筹,匆匆忙忙将绳一抽,挽好,反身又下湖去挑。垛草的是另一帮人。用一柄长叉,挑起来奋力一挥,看去,那草捆嗖嗖地往上射,煞是好看。一个个大草垛都垛得有两丈多高。这草要待来年春天,供应给机关,学校,食堂,饭店,窑厂,五保户,烈军属。

这天晚上,胖嫂把大平子喊了出去,叽叽咕咕一阵。大平子回来对连成说,我去隔壁胖嫂家坐坐。

胖嫂家已有五六个女人在坐,大平子来后,她们说了一些话,而后就统统出去了。过了许久,五六个女人的男人来找她们回去睡觉,不见,问小铃铛。

小铃铛悄悄说:“她们下湖偷草去啦!”

黑黢黢的夜刮着黑黢黢的风。

被刈光的红草湖里明灭着几点鬼火样的灯光,寥寂幽邃,凄神寒骨。黑暗里还有着一种奚,不知是虫是鸟还是鬼魂。夜将一切东西、一切色彩都给溶解了,成了一团模糊。夜本身没有颜色,黑夜是形容的。据说远古的时候,世界就是一团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后来太阳诞生出来了,它把世界一照,就分解出了许多东西,许多颜色。

几团臃肿的影子,越过埂畈,向红草湖缓缓移动。

风在湖里飕溜溜地肆意奔跑,鸣叫着,看不见。白天也不易看见,如果地上没有尘土。大平子拉拉三角巾,将两颊遮严。一是怕风,二是怕人认出,虽然夜晚什么也看不清。虽然偷草不是偷钱,街上女人们都说是家常便饭的事,她仍以为不大好。但晓得不大好,却又要来一同干这不大好的事,她说不清楚。

“轻点。”胖嫂轻声说。

脚踩在草茬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再蹑手蹑脚也没用。大平子噤若寒蝉,牙床直颤。蓦地,她发现胖嫂她们几个女人的黑影,不约而同地四处散开,只听得“沙沙”的搬草声。大平子发噤了一刻,就醒悟过来,掀开棉袄,从腰里抽出一根长绳,开始慌张地捆草。不料,手指被草桩刺了一下,她不自禁地“哎哟”了一声。“沙沙”声顿时冻住了。

“谁!”黑夜里一个惊雷。

草棚门口出现了一个高条个儿男人,手中提着风灯。胖嫂说:“快!”大家一起背起草就跑。那男人也拔腿就追。

“将草放下!”

大平子老老实实将草放下了。胖嫂她们几个却不理,仍在跑,眨眼越过了埂畈。

高个儿男人没管大平子,仍往前追。追到埂畈上时,一提风灯,骤然呆住了。更畈上有五六张白花花的屁股冲着他。他眼一闭,刷地回首,嘴里骂着。到吓住了的大平子面前,上下一端量,说:“把绳子拿走,你不要跟她们学。”大平子瑟瑟地抽走了绳子,走到埂畈,又回头看看。

那风灯像挂在一根高高的桩上。

埂畈下的五六个女人捂着嘴吃吃地笑,又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地乐着。大平子很惊讶,瞪着眼。

她们乐够了,就背起了撂在埂畈下的草。大平子重新将绳系在裤腰上,踽踽地跟在她们后面。到了家,婆婆开的门。她还没睡,她开了门后,又细起眼看看大平子身后和门外,然后才插门。婆婆没说什么,只说了句:“回来啦。” 连成睡着了,一只胳膊伸在了被外。大平子将那胳膊轻轻往里摆时,连成醒了。连成又伸出另一只胳膊,打了一个长哈欠,说:“回来了,睡吧。”

大平子说:“我还没洗呢。”就拿了脚盆打了水来,刚要侧身解裤时,才想起腰里还有绳子。于是,又出去先解了绳子。

“家里的草垛够烧到明年秋天的。”连成说。

大平子一愣。

洗毕,大平子没有立即睡觉,而是坐在床沿,又愣了好一会儿神。她喃喃地自语:“我真是乡里人。”

第二天晚上,大平子对婆婆说:“我去隔壁胖嫂家坐坐。”婆婆嘱咐道:“可早点儿回来,我等着给你开门呢。”“嗯。”大平子看着婆婆伛偻的腰,和那浑浊的目光,心里一热。婆婆老了,婆婆下不了湖啦,这家就要靠我大平子了。大平子大平子,你能行吗?她低头用嘴吻了吻脖上的三角巾。

那五六个女人早已来了,她们说着昨晚的事。说那个看湖的家伙挺滑稽的。有一女人笑着说:“我就怕那家伙上来照着我们屁股挨个踢一脚,他那长腿飞过来,准叫每个人屁股上面留一块青粑粑。这还哑巴吃黄连,告人不得。”胖嫂说:“谅他不敢,这是女人的绝招。”大平子托着腮问:“胖嫂,你还有啥绝招呀?”胖嫂哭笑不得:“哟,你这个新娘子,说着玩儿的,你怎么竟当真了呢,那是万不得已的。”大平子脸有些热,就岔开说:“那看湖的人还不错。个儿特别,是傻大个儿。”一个女人乜着眼说:“和叫驴的那玩艺儿一般模样。”众人大笑。这时,在一边玩的小铃铛突然回过头来问:“什么一样?”胖嫂用鞋底拍一拍他的头,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少多舌!”那个女人搂过小铃铛,说:“铃铛儿,去问你爸,他知道。”众人又大笑。

时候差不多了,她们便都抿了嘴巴,拉开门,消溶在黑夜里。

黑黢黢的夜又刮着黑黢黢的风。几团臃肿的影子越过埂畈。远处闪烁着风灯的红光。忽地,红光跳跃着,舔着了周围的黑暗,渐渐地高,渐渐地大,一个长条个儿在红光里来来回回蹿高落低地舞蹈。那是怎么了?在揉揉迷糊的眼的瞬间,红光愈高愈大愈浓愈烈。

“不好,草棚起火啦!”一个女人惊呼,空旷的黑夜骤然一悸。

第一个女人拔腿跑,是胖嫂。五六个女人随即一起跑。大平子年轻,跑得快,还高喊道:“救火呀!”可是声音再大,也被茫茫的黑暗消溶了。“救……”“火”字还未出口,大平子被草根绊了一跤,脸上麻了一下,被蜇了好几处。爬起来,继续跑且继续喊。

火舌疯狂地舔噬着黑夜,发出呼呼噜噜噼噼啪啪的痛快的呻吟。它发展着,壮大着,仿佛被压抑了多年终于出笼的鬼怪,气势汹汹,大有席卷整个红草湖的歹意。那长条个儿看湖的男人,在它面前一筹莫展,显得渺小之极。火舌在无情地嘲笑他,戏弄他,一次一次伸过舌尖,想舔去他头上那硬刷刷的头发。五六个女人跑到它身边的时候,火舌更欢更狂,贪婪地淫荡地又舞过来,妄图把她们吞噬。

女人们脱了棉袄去狠狠地抽打。它却在狞笑,瞅准时机,一口就咬住了棉袄,甩也甩不脱……

那长条个儿男人忽地大喊一声:“妈啊!”跳出了想置他于死地的火的重围。

“妈啊!”他喊,“快切断风头上的火源!”

女人们顿悟过来,冲到了大火倾斜的一地,将一捆捆红草抱离。一刻儿工夫,中间显出了一条路。火舌来到这里,几次借着风势长长地伸过来,想缠住路这边的草,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它疯狂的势头就渐渐萎蔫了,一跃一跃做最后的挣扎。长条个儿男人和五六个女人们,立着,默默地看它逐渐死去。

到这时,忽地才想起先前的一幕是多么惊心动魄,长条个儿男人两腿一折,扑通跪在了红色的灰烬面前,抱起脑袋。这定是他自己不慎引起的。

女人们呆愣着,头发蓬乱,一绺一绺耷拉下来,脸上红黑相间,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娇妩、机敏、泼辣。欲灭未死的红色灰烬,在无穷的夜色里勾勒着她们臃肿的轮廓。

大平子抹了一下脸,觉得黏糊糊的,看时是血,并没有在意。片刻却陡然惊叫道:“我的三角巾!”她脖上没了三角巾,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下来被火吞噬了。她极难过地低低咕哝,“我的羊毛三角巾。”

大家无言。

胖嫂的棉袄上有了四五个大黑窟窿,她看了看,摸了摸。又看看其他人身上或大或小的窟窿,而后拢拢头说:“走吧。”

几个女人刚欲转身,长条个儿男人从地上颤颤地立起来:“你们……”

“我们是来偷草的。”胖嫂说。

走去二十来步时,胖嫂弯腰挟起两捆草。后面的女人竟也同样都挟起两捆。大平子愕然地驻了足,回头看那长条个儿,长条个儿像根桩立在那里。她想了想,便也挟起了两捆草。

大平子跟着几个女人,大模大样地走出了红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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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老家休假期间,我闲适如微风中的树叶,轻盈、自在。这段时光,我的大脑也变得轻盈,思维飘逸,到处走神。夜里大脑也不安闲,老做梦,在梦里继续走神。我发现,那神思自以为能上天入地,行走天涯,可实际上只走两个地方:我飘泊过的城市、生我养我的故乡。高二那年,父亲病故,我的学业也跟着死了。以乡下学校的教学质量,考大学的希望就像养鸡希望长成凤凰!就算考上了,学费又在哪里?妈妈妹妹怎么办?妈妈是农妇,妹妹才读初.........
旧年(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06
三奶奶老了。老了。耳朵完全听不见了。学霸这次回来,提了水果去看她,给她带了云南上等的烟丝,另Я艘惶跄档ぱ獭K挪条凳子,踮起小脚,念着菩萨,把剥下来的柚子皮搁到木窗的窗台上。看样子还打算自己熬药。今年冬天特别冷,明年春上,她还在不在?如果不在,枯树老藤,她要变成一只昏鸦飞走了。也许同样上不了孙家祖坟山。不过,话说回来,身后事,她不管了,谁管?映雪堂人家还在。过年了各各回家,热闹几天,再五方四散。小桥.........
咪娜(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20
一咪娜是只猫。咪娜是一只两岁又两个月的漂亮的小母猫。对猫而言,咪娜的“身体”已不算小,看上去不太会继续长了;如同发育良好的少女,身材定型,不太会再长高了。它或许会长胖的,若它贪吃的话。但咪娜并不贪吃,简直也可以说,它似乎具有人一样的节食意识,以保持自己“身材”的美观。它每次吃得很少,就像人形容人每顿吃得太少时说的那样:“吃猫食。”它已不像一岁多的时候那么贪玩了。那时,哪怕一个小纸团都会使它发生极大.........
后院(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07
傍晚,河边风比较大,临河的这个碧野康城小区人来人往。于东观站在河岸,仰望10号楼28层。那里曾经住着同乡王显虎的伯父。于东观时常随同乡来蹭饭。今天于东观又想喝酒了,他就不由自主地步行到这里,到了小区,见到凶巴巴的保安他不禁伤感:免费提供酒肉的老人几个月前已经见马克思去了。那是个慈祥的老头,他不只是提供酒肉,还对于东观很客气。在这座异域城市,老人是唯一个对于东观那般客气的城里人。于东观疲惫的目光收回.........
惊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22
1我想和你们讲一讲我们庄上赤脚医生的故事。我们那儿叫小官庄,庄上有两个赤脚医生,一个叫杨少俊,住在村的最东边;一个叫王曹全,住在村的最西边。东边的杨少俊除了给村东的人看病外,还给东边几个庄上的人家看病,西边的王曹全除了给村西的人看病外,还给西边几个庄上的人家看病。至于他们医术谁高谁低,小官庄的人经常是要争论的,让杨少俊看病的会说杨少俊医术高,让王曹全看病的又说王曹全医术高。我也曾问过我的奶奶――我.........
苏绣(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08
一绣一朵荷花心,方法如下。盘绕丝线,于平展的绷子上。一,两,三,四,五个圆环,叠叠相加;银针带线,穿过圆环,下刺,拉紧,一突起小点儿可成。回旋往复,密密簇拥,一团突起的花心,便依偎在荷花瓣里。这叫打子,我默默背诵。还有散套,施针,虚实针,滚针,数和针,正抢,反抢;每一种针法都像魔法。那点染蔻丹的白皙指尖,游走着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和针头,像是布道,像是招魂。突然之间,万物被唤醒,一座花繁叶茂、蜂蝶飞舞.........
短篇小说的能量
发布时间:2023-05-10
一 就我所知,写过长篇小说之前没写过几个短篇小说的作家,几乎很少。但写过短篇小说之后再也没有写过长篇小说的作家却为数不少。在他们看来,短篇小说也许能更充分地表明自己的诗学立场。契诃夫、芥川龙之介、鲁迅、博尔赫斯、卡佛......
困顿者(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02
1 对着镜子,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懦弱。我懦弱于看到他却放慢脚步,躲在没有围墙的世界里,用手中的纸屑堵住嘴,然后不加思索地转身离去。往回走时,我几次扬起硕大的手掌,试图狠狠地扇自己几耳光,但是我知道,即使我那样做,内心......
沈阳月(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26
抗战期间,在冰城哈尔滨麇集着一群包括萧红、萧军在内的抗争不息的文人。他们用笔作刀枪,谱写出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有些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作家阿成用小说的形式写下了这历史的一幕。 1 不久前,吉林共青团的地下组织,......
咸蛋小子(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07
阿琴打电话给她在武汉念大学的女儿小玫,问她已经放暑假了,准备什么时候才回家。阿琴告诉小玫现在顾村的经适房和以前在八村的家完全不一样,“一个天一个地,你有自己的房间了,你如果要忙自己的事情,就把房门一关,没人会再来打搅......
牛毛井(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04
一 牛毛井不是一口井。 牛毛井是马岭塬上一个不足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庄。 老谭转业来到采油队的时候,牛毛井只有两口油井。一口打在村子东边的沟底里,井场旁有一条清清的溪水。一口就在村子西边的山坡上,站在井场,能看到全村人......
花生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5
程相崧,1980年生于山东金乡,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山花》《文学界》《时代文学》《雨花》《鸭绿江》《福建文学》《小说林》等刊物。 白颂决定,这年的八月十五就不回农村老家过了。 她在县城给儿子家看孩子已经两年多......
下弦月(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19-12-11
笑笑不想到深圳,她说只想跟奶奶在一起,一辈子都跟奶奶在一起。奶奶疼惜地笑着说:“傻妮子,怎么能一辈子跟奶奶在一起呢。奶奶老喽,要死喽,陪不了你多久喽!”奶奶不忌讳死,她信佛,天天念“阿弥陀佛”,她有地方去,不怕死。笑笑不知道怎么回奶奶的话,过来搂奶奶的脖子。她闻着奶奶几天不洗头的气味,把鼻子往外翻了翻继续搂着。笑笑十五了,开始懂事了,没有奶奶就没有她。小时候早上奶奶给穿衣服,她叫奶奶叫妈妈。奶奶说.........
旅游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9
下午两点多,我和朋友从他们那个县城出发,自驾车往六十里外一个叫青牛湾的古村落开去。迎面来的多是运煤的大车,轰隆隆的,扬起的煤尘不时撞向车的挡风玻璃。那地方原是个古兵寨,紧傍黄河,又有明代的边墙古堡,十年前就被外地一个财大气粗的煤老板鼓捣成了旅游区。可能想让我先有个印象,一路上,朋友讲的都是青牛湾的事。他是县报社的负责人,平时东奔西跑的,很注重搜集资料,对本地的情况自然摸得熟。我边开车边听他闲扯。到.........
暖寿酒(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19
枫树村地处湘中三县的交界处,三县的风俗给枫树村拼凑了一个流传甚久的旧习: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寿诞前一天晚餐要喝一顿酒,吃一餐席,谓之暖寿酒。喝酒划拳的口令就是“喝了暖寿酒,活到九十九。”过去能做暖寿酒的人家,都是村里有些头面的人家,日子过得滋润、殷实,男人女人走出去模样甚是光鲜。寿星生日那天做的酒为寿酒,是可以收礼金的。而暖寿酒不能收礼,是百分之百的白吃白喝一顿,亏本买卖。山里人家日子过得紧巴点的,当.........
氢气球(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21
李健男,汉族,湖南省新化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西藏人文地理》杂志社。作品散见于《上海文学》《钟山》《山花》《文学界》《湖南文学》《广州文艺》《作品》《四川文学》《青春》《微型小说选刊》《金山》《芳草》《文艺生活》《翠苑》《山东文学》《天津文学》《安徽文学》《绿洲》《延河》《山西文学》《野草》《边疆文学》《西湖》等,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有风吹来》《三瓣嘴》《红肚鸟》《天上的鸭子》。曾获郭澄.........
假开心(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12
“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才只有二十岁。”小山喝大以后常常这样说,然后他朝我举起酒杯,oneshot!一口气喝完以后几乎要颤栗着跺一下脚。场所合适的话,我们最愿意喝的是各种烈酒。近两年我们发掘了两个隐蔽的酒吧,隐蔽指的是地理位置。两个酒吧都位于紧挨闹市区的小马路上,没有招牌,但是推门以后,生意却好到不行,经常需要等位。我们都是没有耐心的人,这种时候却愿意忍受。两间都以鸡尾酒作为特色。一间稍微便宜些,光顾.........
父亲的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03
一整夜,我一直听到隔壁父亲的房间里传来OO@@的声音,声音不大,时断时续的,仿佛一直在倒腾什么东西。早上起床后,父亲从房间来到客厅,对着我说出一句话:我要回去住一阵子。这是父亲的原话,简单明了,言简意赅,没有丝毫商量的口吻,这很像早年的他。为什么要回去,父亲没有说,这不像现在的他。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我们全家生活在农村,我们一家六口人,父亲,母亲,三个哥哥,还有我,六张嘴吃饭,父亲是家里的大梁,是唯.........
倾听记(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26
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人,青年作家,发表小说、散文、文学评论等若干,出版有长篇小说《布克村信札》《青春简史》,散文集《别人的生活》等,曾获“新小说家大赛”新锐奖、“中国文学现场”月度推荐作品、第十九届柔刚诗歌奖新人奖提名奖、2012年度《中国图书评论》最佳书评奖等奖项。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你知道,这年头在领导开会的时候请假是多么难,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媳妇在电话里哭喊:“他们把推土机都开来了,他.........
倒春寒(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6
一条新修的水泥路从远处的小镇拐进村子,又钻过村后的大山,直通山那边的城市,紧跟水泥路冒出来的,是路边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雪白楼房,楼房的主人大都是修路征地的拆迁户。球二爹的房子不在拆迁之列,他的房子与水泥路中间隔着大片田野,为此,球二爹郁闷了很长一段日子。最近几天,马路两边的住户发现,往日里风风火火如陀螺般转个不停的球二爹,居然慢悠悠地沿着这条水泥路转起圈来了。起始,住户们以为他是看新鲜,但慢慢地,大.........
天色(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24
和往常一样,秋涵不紧不慢地走出家门,沿着小城的环城路走上一里、二里地,躲开人群,潜在暮色里慢慢又独自走回家,打开一个人的电视,随意摁出一个频道,听电视里呜呜啦啦的节目,不知不觉中睡意已浓,便关了电视,回卧室睡去。许多年前,秋涵可不是这样。那时,秋涵刚参加工作,在机关打字室工作,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白晰的皮肤能看到发丝一样的血管,水汪汪的眼睛,似两潭秋水。秋涵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来上班,又一个人安安静.........
修身格言(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17
1 夏天的时候,我一直想认识一个女孩,一个年轻漂亮,而且没有男朋友的女孩。 我可以带她出去玩,去鸡公山看枫叶,看云彩。去南湾湖看芦苇,看白鹭。或者去灵山寺进香,抽签,玩遍我们信阳周边的山山水水。这些地方,我已经去过多......
无头夜奔(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23
乾隆八年七月十五日夜,暴雨,青河大坝决堤。是夜,成县县令吴文章之女吴小婉,携友人同游于青河。一行人等深明大义,于河中自沉客船,以身堵险,大坝遂安。六省得以保全,成县人民感其恩德。――《成县县志》封文慧1988年出生。同济大学临床医学学士,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为文学创作与批评。小说《烟花绽放》发表于《青年文学》,并入选《岩层书系:2015青春文学》。小说《日夜浮屠》发表于《中.........
比肩而立 (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28
一年过古稀的老画家关天痕,这段日子以来,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了,或者如一头发怒的狮子,银发银须气得乱颤;要不如一坨沉默的石头,呆坐在阔长的画案前,目光散乱地望着窗外。他常大声或悄声地说:“这座庭院是监牢,我就是一个囚犯!”他清楚地记得他的经纪人彭彰夫妇,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到过他的画室了。他们住在省城,五年来一直负责经销他的画作,先前每月必有两三次到这里来取画,再安排一些指定要画的题材。从省城到这座小.........
庞羽短篇小说二题
发布时间:2023-05-15
龙卷风1邹杰伦推着单车,走在小镇的路上。天空昏黄,不远处的修车摊被风吹得哗哗响。把小镇拦腰截断的媚眼河,屏着呼吸流动着。不远处的稻田冒起了浓烟。每逢这个时节,翠鱼镇农民都会把收割的秸秆堆在一起,一捆捆,一道道,堆积起来,然后点一把火,让风带走一切。邹杰伦常常站在稻田前,看着秸秆欢笑着。他闻得到秸秆腐烂的味道,不似这么激烈,一步步地毁灭,消失,安然无尽。万物都会腐烂,他会,那个女孩也会。这辆单车几岁.........
孟春花开(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30
一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就失去了丈夫。原本是该由两个人一起走的路,如今却留给了她一个人来走,她忽然倍感孤单。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啊,她把自己和丈夫的结婚照紧紧抱在胸口,又时不时从怀里推开来,在灯光下端详。一......
真火五魅(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9
一个有预感的男人都说女人有第六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反正李皮是有。不知从哪天起,李皮发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有莫名其妙的预感跳出来。比如好端端地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就跳出一个预感,家里好像是着火了。李皮赶紧打电话给呆在家里的母亲,母亲接过电话,说,没有啊。再比如,李皮走在大街上时,又突然有了个预感,想到不远处的一条马路,一会有几个人在打架。可真正走过去,那里又都很平静,不时有人走过,.........
无风之始(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7
1显然那并非唯一的可能:我驾车带她驶向五里之外的海滩,难以遏制的欲望穿过夜晚雨中车流刺眼的光亮扑面袭来。可笑的是,半路上我便停下车子,冲出车门,吐出一滩酒、食混杂经胃发酵后的污物。那刺鼻的浓烈味道尚未彻底弥散,我已在芳香馥郁的风中躺倒在地。如今回想起那个兴味索然之夜,一切恍惚迷离。原本我不过想要借助酒精麻醉躁动的身体,岂料竟在酒吧一角邂逅了一场可以恣意放纵的艳遇。无可否认,自她出现之际,我已萌生了.........
猎人老冯(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19
一猎人老冯死了,死在他自己的猎枪下。暑假我从老家回到学校,父亲打电话来时说起这事,说是在擦枪的时候不小心走火,子弹正打在自己喉咙上,血流不止,异常惨烈。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就是这个暑假我还跟着他上过两回山,但听父亲在那里对他的老伙计发出英雄易老,晚景凄凉的感叹时,又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放下电话,我的脑中开始拼命刷新检索着关于老冯的一切影像……比如老冯的猎枪从不让人碰;比如他特会选狗和训狗;比如他五.........
布朗运动(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2-11
今年八月,“洋火”死了。我赶回老家参加了他的追悼会,悼词念了十几分钟,我一句都没人耳,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躺在面前的“洋火”。我参加过很多追悼会,看到合眼躺在殡仪馆大厅中央之人时,知道此人再也不能站起来,用老家话讲,一阵喧嚣过后就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睡大头觉”。但对“洋火”,我却没有一点这种感觉。他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我倒认为他没死,而是在装死。说来话长。一认识“洋火”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家住.........
鞋柜里的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19
1 那是五月的一天,他在一个几乎密闭的金属容器里被禁锢了一个多小时,汗出如浆,几乎晕厥过去。从十楼办公室坐电梯到楼下收发室取包裹,电梯在九楼的时候,叮的一声,停了。然后,他的老板,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进来了。他眼前......
延长的假期(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19
通常来说,被厂方安排到住地后,刘攀就不再去别的地方了。因为周围多是郊外的工业园区,比她每天吃的员工食堂还要乏味。而且,作为项目的现场负责人,也没有时间和心情出来。手底下一堆兵看着她呢,她这样想。可是今天不同,因为她听说新城有个韩国国际城,刚好是在这段时间开业。在她眼里,佛山和吉林,长沙,和南昌,和中国许多鸟不拉屎的城市一样,没有分别。况且从新城回宾馆,坐不上车的话,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可她还是强迫自.........
李村的日与夜(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4-03
驴眼儿驴眼儿一辈子没碰过女人。小沈阳儿他娘故意气他,你老婆呢?驴眼儿嘎嘎两声,还在丈母娘腿肚子里抱窝呢。赌博鬼李一落从来没赢过,不知哪天偷了几只鸡,买了个傻娘们儿,天天蹬辆三轮车,拉着个鼻涕虫在大街上一圈儿一圈儿地显摆。大鬼儿说,大叔啊,你咋不买个去?暖和被窝,还下蛋。驴眼儿干瘪煞白的脸,如落了地的树叶样儿,要那玩意儿,碍事绊楞脚地。吧嗒吧嗒嘴又说,哪来的钱啊,这辈子,就等着收兵回营了。说这话时,.........
村长曾如玉(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6
一上坪村的人把村主任叫村长。说这样叫顺口,响亮。曾如玉说在她的心里,村主任也好,村长也好,都与她无关。高中没毕业就打工去了,村里谁是村长她不知道,也不关心。几年之后,口袋里揣着几万块钱回家,将母亲弄到县医院把胃割掉了半边。母亲患胃溃疡多年,吃饭只能吃稀饭,整天还把手按在胸口下面,不然,胃就疼得刀割一般,曾如玉心里那个疼啊。心愿得以实现,曾如玉准备在家侍候母亲一些日子,过完春节,还是要出去打工的。现.........
等待阿尔法(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31
一传说,今晚会有红月亮。许多人早早在朋友圈里晒着自己的赏月计划。叶子想不通,红月亮有什么好稀罕的?月亮再红,未必红得过太阳?月亮再红,也不过是一种假象。如果没有太阳的光芒,浩瀚宇宙里,月亮不过是一坨荒凉得不能再荒凉的土坷垃。白月亮是假的,红月亮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为那几个小时的假象,做望眼欲穿状,做童心未泯状,做欢呼雀跃状,做不枉此生状,是不是比红月亮更假呢?还要巴巴地去朋友圈左显摆右炫耀,什么心态.........
只有逝水流年(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05
引子据说,从金门大桥跳下去只需要2.5秒。所有的令人窒息的隆隆声都划过夜空,集中在渐渐昏暗的天空中,方小华排在了几十个印度人后面,这件事让她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排在印度人后面,几十个人像几百个人一样,造成了几百个人的规模和效果,最重要的是速度,谢天谢地,移民官还嚼着口香糖,津津有味,就这样,她误了航班。事实上是这样的:方小华贪图便宜,她从北京飞往纽约时在芝加哥转机,她没有想过一点,就算不排在印度人.........
布鲁克林宝贝(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28
1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你十七岁的女儿――田妍靠在卫生间门外,自认为明白了一个真理。 黑漆木门内,正关着一个“最可怕的东西”――田妍十七岁的女儿,瑞娜,身高一米七的大孩子。 “出去,神经病――”三个小时前,瑞娜对......
寻找灵魂相近的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7
傍晚出门时,马茫的老婆和女儿、马茫阴郁的母亲、马茫自己,都没预计到他会跟人打架。马茫天生老实,与世无争。而且马茫起初并不想打架,只想挨几下揍了事,特别是,向他围拢而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用粗鲁而骇人的语气,让他搞明白了自己挨揍的原因。一个智力正常的人起码要具备掌握因果关系的能力――马茫顺应天命,离开自己那辆破旧的车子,以免那两人的拳脚波及到他。他们非常狂暴,仿佛饿着肚子而来。马茫被迫不停地转动身体,.........
庭前谁种芭蕉树(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09
是身不坚,依兰水沫,是身常坏,芭蕉之树。新来的小施正在院里扫落叶。欧阳教授在篱笆外就唤起来,莫扫,莫扫。欧阳教授晨练回来,脸还有些红。他背着手走进来,抬头看大枫树,几叶飘零,又到秋天了。他对着阶前的空地发呆,从年初开始,欧阳教授就打算在阶前种一株芭蕉树。当然,午睡的夏天,看芭蕉叶分一抹绿是惬意的,夜晚听雨打芭蕉,更是要与古人对话了,但欧阳教授皱着眉,在另一些事上思量着。小施放下扫把,提着撮箕走出去.........
试析沃尔夫短篇小说《说愿意》的主题
发布时间:2022-11-28
摘要 美国当代作家托拜厄斯・沃尔夫的短篇小说《说愿意》(Say Yes),表面讲述的是一对夫妻间的日常争执,但作品的主题却与夫妻关系无关。本文结合作品创作时的文化背景,通过解读小说文本,来分析小说的主题。本文认为这篇作品的主......
论法国短篇小说中的现实主义
发布时间:2023-01-02
在文学作品的神坛中,法国文学尤其法国短篇小说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备受人们喜爱和称道。法国短篇小说篇幅短小精悍,大多以现实主义为主,采用以小见大、由点及面的手法,从小人物的普通故事和生活去揭露一个时代、一种现象、一种精......
市场街少年的芭蕾舞(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8
艾玛原名杨群芳,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湖南澧县人。法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签约作家。曾做过高校教师、兼职律师,现居青岛。2007年开始小说创作,曾在《黄河文学》《中国作家》《时代文学》《上海文学》《人民文学》《芙蓉》《江南》等杂志发表小说三十余万字,有小说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选刊转载,并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曾获首届.........
短篇小说的庙与精神异化者的灰
发布时间:2022-08-31
文学创作讲究内容和形式的契合,但实际上,形式通常绑架内容,作家为了表现特定的思想使用特定的艺术形式,如同古典小说中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长篇小说经常使用,后来短篇小说也这样用,从而出现了短篇无盛景的说法。在有限的空间内蕴藉地展示官场的千姿百态,这种传统手法明显捉襟见肘。杨少衡是全国颇有影响的作家,有自己的独特构思。他以精妙的构思从一次上山“拜佛”的小事写起,通过两个主要人物的心理活动和行为侧面.........
死亡与欢颜的两夜(短篇小说两则)
发布时间:2023-03-24
蔡骏悬疑小说家。2000年开始悬疑小说创作,中国作协会员。先后出版《病毒》《猫眼》《生死河》《地狱变》《谋杀似水年华》《天机》《人间》《最漫长那一夜》等26部小说,作品总销量突破1200万册,并连续13年保持中国悬疑小说的最高畅销纪录。被《人民文学》选入“未来文学20大家”。万圣节的焰火葬礼一夜真美!原来白天放烟花也这么好看!惜朝,告诉你,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烟花了!――《逆水寒》电视剧版(原著:.........
罗恩?拉什短篇小说艺术特色初探
发布时间:2023-08-04
摘 要:罗恩・拉什是美国当代诗人、小说家,他不仅是《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的常客,在评论界也备受权威的赞誉,然而目前在我国的关注度还很低,对他的评论更是寥寥无几,且尚无对其短篇小说艺术特色的评说,因此笔者拟从个人的阅......
说说杨红的小说语言
发布时间:2022-12-18
大约是在2010年初,我为改版了的《太行文学》向杨红约稿,她说她就不给我散文了,这回她要让我看看她的小说。我心里苦笑说,原来不知不觉间人人都成了小说家!我看到她给我的小说是一个中篇,心里再叫一声,原来所有写小说的现在都写......
病(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0-19
1回到蘑菇岭,是下午两点,天下着雨。张客看着檐下的雨线,地上打出来的雨坑,想起了离开村子那天,也是下着雨的。好象是那场雨,一下就下了二十五年了。不过那时候的雨,是狂风暴雨,如今这雨却显得绵长、温顺了。门是虚掩着的,张客在门前站了一会,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张客在天井的角落里站立了一会,缓过了神来,才走进厅里。大哥子鸣正在屋里看书,他抬起头来,张客就看到了那张脸,黝黑、浑圆、厚重,与离开时没有太大的改变.........
毒(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26
一周昆异常兴奋地闯进高局长的办公室,一进门,抓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就喝,边喝边说,好渴哟。喝完,左手抹了一下嘴巴,右手伸出去说道,给我来根烟。高局长从电脑前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就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搞得满面是血?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周昆接过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用手摸了摸额头,说道,今天去黑龙洞……高局长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说,先别说黑龙洞,你看.........
陶泽祥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5
教我说谎没商量 深山村有个出名的养羊大户。这些年,他靠养羊成了村里的首富,他就是杨荤。 杨荤平时说话没个水准,常会闹出啼笑皆非之事。 昨天,村主任找到杨荤说:明天县里的几位领导要到他家走访,要他作好汇报准备。 ......
初明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3-27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前,他住在河东。他叫大水,出生在河边一户渔民家里,世世代代靠打渔为生。大水沿河上下游走不定,这也养成了他像水一样形状不定的性格。 这一年,大水处了个对象,小草姑娘,比大水小两岁,浓眉大......
戴希小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3-01-12
恼人的空气 迷人的雪山,美丽的冰川,澄澈的湖泊,辽阔的牧场,黛青色的山峦,原生态的丛林……花香鸟语,蓝天白云,清新纯净的空气沁人心脾……一踏上新西兰的国土,旅行团的成员就眼前十分亮堂,飘然欲仙。 可忽然,有个英俊健......
绑架(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1-19
笔名资格、伯臣,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领导科学学会会员、郴州市作协名誉主席。先后在《文艺报》《创作与评论》《安徽文学》《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报刊杂志发表过作品,出版各类文学作品集12部,近300余万字。长篇小说《走出大山的女人》获长篇小说杂志社2008年度最佳小说特别奖;长篇小说《城管局长》获2009年度“安徽文学奖”并改编成电影在全国放映,属于新影集团98部公益.........
语言学视角下海明威短篇小说的语言特点研究
发布时间:2023-03-24
海明威是20世纪美国最优秀的文学家之一,其短篇小说语言具有口语化、生动化、客观化、简约化等特点[1]。许多研究者也对短篇小说的语言特点进行了深入的分析,然而从语言学角度综合分析其语言特点的研究相对较少,因此,本文从用词风格......
边疆幽默在《布莱特·哈特最佳短篇小说》中的体现
发布时间:2015-08-21
摘要 布莱特・哈特是一位重要的边疆小说家,他笔下的“加利福尼亚系列”故事继承和发扬了美国边疆小说中的重要元素,如边疆意象,边疆幽默和边疆精神。本文旨从布莱特・哈特短篇小说中的边疆幽默入手,力图探讨边疆幽默在美国文学史上......
考试(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26
一我父亲张宽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那一年,他四十五岁,我年方十五,正由初中升读高中。当时有人问我,你父亲在部队干得好好的,还是团里的主官,一团诸侯,为什么要转业?这些人真的是杞人忧天。我回答说,那是我父亲的事,我怎么知道!我父亲萌生转业的念头后,态度非常坚决,简直秤盘星里灌水银――铁了心。他说他选择当兵或许就是个错误,要是走读书考学那条路,他的人生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我觉得他说的话有点自欺欺人,若不是.........
吞剑者(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2-10
1991年8月出生,山西太原人,中国传媒大学电影学硕士,现居北京。作品见于《文艺报》《连云港文学》《儿童文学》。长篇剧本《校服》《不法之徒》《团圆》入选广电总局扶持青年优秀电影剧作计划。镇上来了一个女吞剑者。我从邮局出来,手拎一瓶酱油和一封信,看见一群人围在镇中心小广场上。根据围的圈数,我判断出车祸了。一般来说,围一圈,是崔疯子在犯病,围两圈,是河南家耍猴的来了,有时猴也耍人;围三圈,是庄家大公子.........
干瞪眼(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3-12
万 宁 湖南岳阳人,中国作协会员,株洲市作协主席。1991年发表文学作品。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十月》《小说月报・原创》《湖南文学》《长江文艺》《天涯》《芙蓉》《文学界》《芳草》等文学刊物,并被《北京文学・中篇......
平湖秋月等
发布时间:2023-04-28
且莫登楼,最宜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共素月明河澄澈; 须当把盏,何妨邀群峰矣聊酢,忘三更矣倏忽,任天心水面空漾。 南屏晚钟 南屏晚翠沉钟,云表流、十万家烟火,不夜湖山萦好梦; 西子夕霞染寺,波心荡、百千点风......
海勒根那小说两篇
发布时间:2022-11-18
羊圈里的弟弟 我的家是在一个叫白音查干的地方,毫不起眼,在所有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家乡的草场十分破败。说是草场,那是人们习惯的称谓,其实那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荒子:凹凸无序的沙岗,各种丑陋不堪的乱蓬蓬的草长在上面,更多......
拿来,酒瓶(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5-16
1北街是塘镇最古老的一条街,房子又老又旧,雨季来临之时,屋顶的瓦片都长出了绿绿的霉菌。路边高低不平挤挤挨挨的小楼年代久远,不论光线如何腾挪跳跃都照不进一楼的大堂,白天也黑灯瞎火的。安的还是老旧的电线,一条摸起来略微粗糙的线在底部打了个结,从墙上垂下来,人进去一拉,咔嚓一声,昏黄黄的灯泡应声而亮。老郑每次从机关大道的龙凤茶楼回到家,总习惯摸着墙,抓到那条线,才安下心来。他对家里的桌桌椅椅、锅碗瓢盆的.........
长篇小说出版信息
发布时间:2023-01-30
提供这个信息,是为了让读者了解国内长篇小说最新出版状况。本期信息尚不完整。希望各出版社的编辑朋友提供支持,在每单月一号前,将你们近两月内出版的长篇小说篇目和定价告诉我们,使我们在为读者提供完整服务的同时,也能为你们提......
耳光响亮(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18
一啊――皮一修在医生引导下,迎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张开乌洞大嘴。医生的手电摁开,光柱像条白蛇“哧溜”钻进皮一修臭气熏天的嘴里。于是,内面桃红色的口腔、绛紫色的舌苔和藏满烟垢的槽牙毕现无余。皮一修紧闭双眼,任由镊子在他的烟嘴内拨弄。镊子碰到牙齿,他听到了坚硬的声响,带着金属撞击石头的质感。医生说:“咦,找到了,这儿。”然后,他感到左上腭被挑开,镊子的尖刺用力戳破某个软溜的东西,随后有腥咸的液体流出来.........
菲茨杰拉德短篇小说《本杰明·巴顿奇事》多重主题分析
发布时间:2023-07-13
摘 要:据说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是从马克・吐温的一句话中获得了撰写《返老还童》的灵感,那句话是这样说的:遗憾的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在开始阶段,而最糟糕的时光则是在结束的阶段。菲茨杰拉德只是把这句话在一个完全正常的人身......
从认知语言学视角探析劳伦斯短篇小说标题的主题张力
发布时间:2023-07-17
从认知语言学视角探析劳伦斯短篇小说标题的主题张力 “张力”一词源于英美新批评派理论家艾伦·退特(Allen Tate),已被广泛运用于文学理论中。他指出张力 (Tension)一词并非一般的比喻用法,而是作为一个特定的名词使用,是通过去......
秋天的童话
发布时间:2022-09-26
秋天,在农人眼里代表着收获,在诗人心中蕴含着深沉,在我,写满了变化。 在这个秋天,因为想节省一点房租,我搬了三次家。当第三次面对堆成小山的家当,无力收拾时,我下定决心,如果可以,今后三年,决不搬家。 这是个远离闹市......
萧红小说叙事构建的研究
发布时间:2023-01-02
[摘 要]在东北作家群中,最具艺术才情的作家便是萧红。萧红崛起于中西文学艺术交融荟萃的时节,她所直接感受到的是“五四”以来,近现代文学的新气息,应合文学艺术发展的需要,萧红以其独特的空间叙事模式,在中国现代小说艺术的百花......
我眼中的秋天
发布时间:2022-08-16
秋天,是怀念的;秋天,是丰收的;秋天,是喜悦的。而在我眼中的秋天,是属于秋风秋树秋叶的。 习习的秋风吹在我的耳边,凌乱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不是夏日清爽的凉风,不是冬日刺骨的冷风,而是调皮的秋风。 走在林荫小道上,小树......
潦草的春天
发布时间:2023-01-25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阳光给了我 一个缓慢、明亮的下午。 我习惯在愉悦中想念 梧桐花反复使用的紫色胭脂 令我的童年,变得很旧。 那时柳絮飞得很高,很远 它们和我一样快乐 唱歌,奔跑,被小小的诡计捉住。 溪水从......
毛姆长篇小说的乌托邦情结
发布时间:2023-01-29
摘 要:本文通过考察毛姆的三部长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面纱》和《刀锋》,观察到这三部小说都带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而且主人公无一例外地在乌托邦般的异域中得到灵魂的净化和精神的升华,解决了在原先现实生活中的精神困惑与......
与青春无关的日子(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7-13
一熊壮壮的再次出现是二十年后。我家里网络出现了问题,儿子叫来了维修人员。打开门的瞬间,我突然失声了。这体似棕熊的男人竟然是熊壮壮。“熊壮壮?”我大叫着。“唔。”熊壮壮还在对我进行确认。“我是关彤,你不认识我了?”“哦,是你啊。”他的表情没做出太多变化,见到我也毫不惊讶。儿子向他说明了网络问题后,他拖着笨重的身体走到了路由器旁,蹲下来,从挎包中翻出了工具箱和一根网线。他沉默不语,很安静。我有很多话想.........
秋风·红叶·向日葵
发布时间:2022-09-24
于汝旺,1964年生,河北大城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民族画院特聘画家、廊坊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华北油田美协副主席。作品多次参加文化部、中国文联、中国美术家协会等主办的全国大展并获奖。 秋风又起,朋友文林忽上门向我介绍......
鱼的眼泪在飞(中篇小说节选)
发布时间:2023-03-26
灯光从天花板上有力地泻下来,整个房间笼在金黄中。苏渔在沙发上坐着,听大光吹牛,心里却已长了很深的草,荒草。本来有些热的脸在一点点变凉,已经有些冰手了。大光的头很亮,只有不到七分之一的地方还有头发,而且盘踞在脑后,所以......
《母亲的村庄》(长篇小说节选五)
发布时间:2023-07-26
几个月后的一个秋日,地里的庄稼已基本收完。在队长刘老黑的督促下,南蛇湾村的秋收加快了步伐,原先田野里大片大片的芝麻、黄豆、玉米都已安详地躺在了生产队的场上。村外的几个大场堆满了高高低低的粮垛。就连那几百亩红薯也都被一耙子一耙子地挖起,堆在生产队的仓库里。放眼望去,田地里一片秋日的荒凉和无奈。一大早,母亲便起了床,领着6岁的大姐,拿着筐子,扛上耙子,走出了村外。穿过村东的河湾地,又过一条小河,来到了.........
短小精悍 中国玉龙沙湖越野挑战赛
发布时间:2022-07-31
玉龙沙湖的赛段是最短的,但却是最复杂最艰难的也是最漂亮的之一 9月25日,中国玉龙沙湖越野挑战赛在位于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的玉龙沙湖景区揭开战幕。本届赛事共有4个特殊赛段,分别在玉龙沙湖景区、勃隆克景区和松树山景区内,总......
论宋代文言小说的篇末议论
发布时间:2023-01-02
摘要:文言小说中,在篇末附加议论的情况在唐传奇中就已经出现,这种篇末议论形式最早来自“史评”,而后为小说家所采用。宋代文言小说中的篇末议论在依循唐人之模式的基础上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议论文字冗长且具备独立文体形式;议论......
聆听草色喂养的江湖
发布时间:2023-03-23
九寨红 在来生的t望里,把细碎的红辽阔成 一片海。蝶翅上的荡漾,有一种 可以壮行的襟怀,打造出侧身而过的 阳光。和热情。 ……彩林。让彩林中的彩簇拥这些 直抒胸臆的红。无拘无束。 无拘无束在用孤独击碎的波浪上 ......
秋水在远方(外三篇)
发布时间:2023-03-25
初次相逢,是一种巧合。再次相遇,必定是一种宿命。 九年前,曾因为工作原因偶然造访望江。那时已闻“古之大雷”依江抱湖,踞军事要塞,曾数次在历史征战中留下名迹。及至,在县城及麦元、雅滩小镇附近流连,沿途百姓和秀丽村庄,皆......
“瘦诗人”做起了”小粉红花”的梦——我读《秋夜》(1)
发布时间:2013-12-18
【摘要】《野草》是鲁迅“为自己”写的散文诗集,文章通过《秋夜》走进鲁迅心灵世界的幽暗花园。“极细小的粉红花”和“遍体苍翠”的小青虫,是展开作者心里图景的路标,透示出那段日子,鲁迅与许广平接触中触发的些微感情涟漪。 【关......
浅析帕斯捷尔纳克长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3-06-27
[摘要]帕斯捷尔纳克是二十世纪著名的抒情诗人和小说家,由于在现代抒情诗歌和俄罗斯散文的传统领域所取得的显著成就,他在1958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他最著名的作品《日瓦戈医生》再现了二十世纪俄罗斯知识分子的精神力量和功勋,他......
中国文学期刊中篇小说选目
发布时间:2023-01-19
《中国作家》 2015年第7期 下乡 申一鸣 《大家》 2015年第3期 捕鱼人 刘东衢 《山西文学》 2015年第7期 孩子生病时我们都做些什么 张 暄 《花城》 2015年第4期 和羊在一起 格 尼 《作家》 2015年第7期 二胎 方 淳......
草书才情说
发布时间:2023-02-02
陈胜凯 主要学术成果 1.是厦门市在全国获奖最多,获奖级别最高的书家。其中有“全国第八届书法篆刻展”最高奖――全国奖(是中国书法界最权威展览,五年一届),全国首届草书展提名奖,全国第二届草书展二等奖等。 2.受省政府和......
走进秋天(外一首)
发布时间:2023-07-04
好像一个故地,一个老友 一支色彩渐次展开的曲子 或者一段深入灵魂的灯光,往事 容我悄悄地走进,靠近或倾听 心中早就是秋天了,窗外的事物 正合着安静下来的心 核对生命的一组密码 蝉声奋力地穿越林木的幽深 叶子捧......
《短文两篇》单课训练
发布时间:2015-09-15
【基础测评】 1.给下列黑体词注音或根据拼音写出相应的汉字。 夕日欲颓( ) 荇( )交横 未复有能与( )其奇者 沉lín( )竞跃 晓雾将xiē( ) 相与步于中tíng( ) 2.下列黑体词解释有误的一项是( ) A.五色交......
故乡的秋天(外一题)
发布时间:2022-08-25
立秋已经到了,意味着漫长的夏天即将结束。但在我的家乡依然是湿润的热气和熏烤的烈日,这是人们称之为的“秋老虎”。千万别小瞧了这只老虎,它来的时间一般不算长,也就两到三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但有时发起威来真得很厉害。那白天的......
简论明清长篇小说中的服饰艺术
发布时间:2023-05-15
摘 要:服饰描写在文学作品中的历史源远流长,表现也是丰富多彩的。明清以后,随着小说创作,特别是通俗白话长篇小说的繁荣昌盛,服饰描写逐步发展为小说人物个性化的艺术手段,人物服饰描写艺术随着人物个性化的进程、不同的时代文化......
试论张爱玲小说与红楼梦的影响
发布时间:2013-12-18
摘 要:读张爱玲的小说,倘若感到有读《红楼梦》般的亲切,大可不必惊讶。张爱玲一辈子痴迷于《红楼梦》,以至于成了她“一切的泉源”。她以不畏前人,超越前人的勇气和能力,在熟读各种雅文学和俗文学作品,深入把握了前人的文学技......